杨策尧是她的第一个朋友,他比她大一岁,轻微自闭感情淡漠,他妈妈很喜欢她去找他。
虞家父母也喜欢他来找她。
她偶尔说一些话,但绝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没有话说,只是呆在一起各做各的事。
后来张晶来找她,她在班上有了第一个朋友。
“如果你等会在台上跳舞跳到一半就停下来,那我们就是真正的朋友啦。”
她对这个人言听计从。
即使知道这个人没安好心。
她像个走火入魔的瘾君子,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掉眼泪,关在卧室里抓起椅子往墙上砸,不敢照镜子,极度厌恶自己。
虞有毅,唐小丽,她。
家里的大人孩子都流泪,梗着脖子恶语相向,手掌一下下拍在桌子上砸得震天响,茶杯碗筷被摔了一地。
到底什么时候一切才可以结束。
夕阳照在阳台的栏杆上,片刻的停顿之后一点一点地褪色。
如果万物有灵。
是否万物真的有灵。
谁能救救她,谁来帮她一把。
张晶偷答案的事情败露了,“灿灿你帮我顶一下,我已经被记过了,再犯就要被开除了。”
“嗯。”
反正她都无所谓。学可以不学都可以,最差就是死。
事情越闹越大,学校要杀一儆百。
唐小丽抱着小小的虞南来学校帮她求情。
门虚虚地掩着,她立在门外从手指宽的缝隙看到,唐小丽的身体慢慢下沉直到给主任跪下。
一记闷棍打在她的头上。
天昏地暗。
却又恍然大悟。
她冲进去拉起唐小丽,一字一句说明事实。
要一直这样吗,还没有活一场就死。
每个人的成长之路都不是一帆风顺。
走过弯路不是死罪。
世界大雨滂沱,万物苟且而活,无人为谁背负过多。
没有人能救另一个人,除非那个人自己想立起来。
有时候成长并不是循序渐进的,而是在某一件事某个瞬间后突然就醒悟了。
她上了离家远的高中,拼命学习,开始参加校园活动,校园篮球,和大家相处。
反复调整自己的状态,反复失败,反复重来。
在她的带动下,杨策尧也不再止于沉默,他们的话越来越多,无所不谈。
她有了很多珍惜,喜欢的东西,美术,美妆,家人,杨策尧。
热爱最可贵。
有了热爱就有了向前的动力。
爱人,爱事。
她渴望成为很好的人。
艺考前一个月她由于高强度练习绘画,过度用手腱鞘炎复发,虞父开了很远的车去集训地看她。
她打了封闭治疗针,皮肤残留着针孔,一个个血洞和伤痂。
四十多岁的男人,眼里闪着泪花背过身去。
他当时没说什么,买了大堆东西放桌子上,擦擦眼睛默默走了。
他们之间是不善当面沟通的,他留下一张便利贴:
灿灿,我只希望你平安健康,要是压力大难受,不想画就别画了,你还年轻,有很多机会。
大不了明年再来。
高考结束,唐小丽带着全家去静居寺祈福,虞南上了幼稚园大班,蹦蹦跳跳。
“姐,你要是考得好呢,我就给你放一朵烟花。”
她说:“考得不好呢?”
“那你就完咯。”
“虞南你怎么说话的!”唐小丽揍他。
“好嘛好嘛,考得不好就放两朵烟花!”
她最终被遥城大学录取,虞有毅激动地跑上跑下,徒步上下走了十多层楼。
唐小丽立刻给钱大娇打电话,声音颤抖着口齿不清,“灿灿她,遥遥遥……遥大……”
不出三天整个万安小区的人都知道她考上遥城大学了。
遥城市艺术文化双第一。
居委会的人来送奖励金,小区门口拉起红底横幅:【热烈祝贺虞灿金榜题名,顺利考入遥城大学】
她第一次因为牛逼觉得丢脸,悄悄联系居委会的人,问能不能把门口的撤了。
第二天居委会把横幅挪到了小区外,整个长宁大道的人都能看见。
那段时间邻居见了她老问:“灿灿,最近有时间吗,能不能给我家孩子补习一下。”
集训机构的工作人员打电话问“虞同学,能不能请你给学弟学妹们分享点经验?”
“笔记能卖吗?”
“可以给我们推荐几本辅导书吗?”
……
虞有毅早上8点回到家里,今天是周六,虞灿虞南都不用上课,唐小丽也放假,难得四个人都有空,他们决定一起去郊外徒步。
虞南要戴上他的轮滑鞋,唐小丽说山上滑不了,你还不如带两瓶矿泉水。
他不信,非得穿轮滑鞋。
“呵,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切,我才不信,你一会儿说自己老,一会儿说自己是少女,那你到底老不老啊?”
唐小丽扬起手:“看我不打你。”
他一滑,溜了,撞到刚出房间的虞灿身上,她穿了身休闲运动装,灰衣灰裤太阳帽,如同拍摄运动写真的模特。
青春靓丽,浑身散发着自信活力。
虞南没功夫看她,转身跑进卧室把门关了。
急急忙忙赶在九点多,几个人总算上了车,虞父开车,虞母坐副驾。
他俩坐后面。
虞灿跟赵翊聊天,她给他发了一大排:「(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的表情。
虞南凑过来看,“你在干嘛?”
“大人的事你别管。”
他压低声音,小声:“是不是在跟赵翊哥哥聊天?”
“诶你。”这么鬼精。“不是。”
“哦,”他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那就好。”
“南哥,”她扯他帽子,“张笑芙是谁?”
虞南顿时焉了:“姐……姐姐……”
临近郊外,路上车不多了,虞有毅说:“灿灿,要不你来开试试。”
她高考后拿到驾驶证,一直没正式开过。
“好啊好啊。”她跃跃欲试。
虞南尖叫:“不要啊!我才二年级!”
她说:“那你穿轮滑鞋滑过去,我带爸妈开车去。”
“巫婆!”
作者有话说:
世界大雨滂沱,万物苟且而活,无人为你背负过多。出自网络。
明天赵翊和灿灿就在一起了,久等。
第44章 、鲜衣怒马【二更】
最近降温得厉害, 外面湿气很重。
胡嘉运把窗户关上,回头对赵翊说:“你就装,我昨晚都看见了。”
破了一半的行李箱摆在茶几上还没收拾, 赵翊刚洗澡出来,黑发滴着水,积下的水珠倏地滑过后颈,消失于沟壑分明的脊骨。
他身上系了条白色浴袍,腰带随便扣了扣,脖子上青色印子只剩下淡淡痕迹,胸膛往下腹部的肌肉线条分明。
胡嘉运看到那青色痕迹立马想歪了,拿起个短袖甩过去:“你穿件衣服吧!”
他没配合胡嘉运开玩笑, 而是拿起帕子随便擦了擦, 两步走到沙发边捞起手机, 眼皮掀起:“没别人看见吧?”
“哟喂,你还怕人看见哪,禽.兽不如的东西, 做都做了还怕人知道。”
胡嘉运想到自己跟吴茉莉信誓旦旦保证的样子, “我就是傻逼才信你的话。”
“我装个屁, ”他看了眼手机, 坐起身胳膊支在大腿上,“她不想承认我。”
胡嘉运一听有事:“什么情况?”
他烦躁地把帕子往桌上一扔, 本来昨天回来后心里又爽又开心, 幸福感爆棚, 行李都没放就给她发信息说自己到了。
「明天有时间吗?」
他刚从香港回来,分开这么久, 又亲了, 怎么的都得在一起过两天吧。
她:「没有。」
他:「后天呢。」
她:「有点忙。」
他:「外天?」
她:「这几天都比较忙。」然后发来一长串的亲亲, 爱心,玫瑰……
有心见面,不可能挤不出一顿饭的时间。
赵翊没谈过恋爱,没什么经验,按他想的,他们俩现在应该在一起了。
他隐隐觉得,虞灿在躲他,原因很简单,感动上头一时冲动,回家后平静了。
只能躲着。
他把消息给胡嘉运看,“说说。”
胡嘉运看到一大片(爱心)(爱心),火上浇油气急败坏,“你俩秀恩爱也不用这么嚣张吧!”
赵翊凌晨5点多才睡,眼里红血丝密布,两手交叉垫着后脑勺,神情颓靡。
胡嘉运看他这个样子,懒得计较了,“翊哥你不是吧,谈个恋爱而已,你一天情绪转十八道弯。”
“没谈。”
真的没谈。
他在这段感情里一直不占主导地位,什么都是看她的反应来,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倒也惯了。
但这一次,他心里真的不是滋味。
甚至怀疑,她或许不会爱任何人,只是单纯对接吻这事感兴趣。
不是他,她也会吻别人。
他想起以前。
孙淑华喜欢画画,尤其喜欢画他,记录他的成长过程,她开过个人画展,大半全都是画的他,后来赵衡摔伤,她把画烧了,眼都不眨一下把他送走。
17岁的时候他选定好地质专业院校。
赵衡截肢。
他每次接近幸福。
一切都在万事俱备时毫无征兆,悄无声息地破裂。
阳台上寒风凛冽,他的浴袍被吹得翻折起来,风灌进喉咙,体温却依旧炙热。
他从来没有追求得到过任何东西。
理想是。
人也是。
好像不管怎么努力结果都是这样。
连续几天他们没有见面。
公园的景观湖湖面结了一层薄冰,花园新移植来了一批新花,小小的含苞未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冽的香气。
球场里篮球砸着地面。“砰砰砰”地响。
胡嘉运约了几个人出来打篮球,赵翊,路岐宇,杜珧林,今天大家都挺兴奋的,连一向文文弱弱只打羽毛球乒乓球的陈远莱也加入了。
打了大约四十多分钟,大家都累的不行,路岐宇扛了一箱水回来,一人扔了一瓶。
年轻人不怕冻,打开盖子直接往喉咙里灌,喉结滑动几下一瓶水就没了。
胡嘉运故意逗陈远莱:“远莱兄,打球好玩吗?”
“好玩。”他以前不喜欢篮球这种对抗性运动,认真点头,“我还以为会被砸,一直没敢打过。”
“哈哈哈哈。”胡嘉运把盖子拧上,下巴一抬:“要不翊哥一直给你传球,你碰到球都难!”
“因为我们是一组的。”
胡嘉运拍拍他,“那你传给我干什么?”他俩是对家。
有两次陈远莱拿到球不知所措,胡嘉运拍手喊:“传我传我!”
他就真传出去了,大家笑得半死。
路岐宇这会听见他俩说,差点一口水喷出来,“陈兄,有你是我们的福气。”
陈远莱闹了个大红脸。
“我多练练,多练练。”
他真的没怎么玩过这种对抗性的运动。
赵翊坐长椅上,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杜珧林和唐微微在一边聊天。
他问:“无聊吗?”
她拿着他的衣服:“还好吧。”
杜珧林往赵翊那边看了看,问:“虞灿怎么没来?”
“她这两天很忙。”
赵翊睫毛动了动。
这周六孙淑华让他回家,他先去找了赵衡。
赵衡的腿,冬夏都不好过,需要一直吃药特别保养。
“哥,最近觉得腿怎么样,疼不疼。”
赵衡穿着得体的西装,温润如玉,“不疼,你找的那个澳门专家做了手术后一直没疼过了。”
赵衡穿着得体的西装,眉眼和他有三分像,不过整体轮廓更柔和,毫无攻击力。
无论是相貌,还是待人接物都当得起一句“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他把赵衡手上的文件夺了,推着轮椅,“别看了,现在是周末,外面太阳多好。出去晒晒。”
“等一下,等一下。”
赵衡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钢笔,送给他:“我觉得很适合你。”
赵翊小时候好动,写字如同鬼画符,手速跟不上脑速。
赵衡一笔一画教他写。
“谢了,哥。”
“对了,”赵衡说:“我前阵子听说妈去看了场画展。”
“是吗。”
孙淑华都多少年没碰过跟画相关的东西了。
“而且,周医生说她神经衰弱症状减轻了很多。”
“那很好。”
赵衡叹了口气:“所以我们少让她生气,尽量顺着她,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好了。”
精神上的事,说不上痊愈不痊愈。
他玩着钢笔,“行。”
晚餐时间,孙淑华和赵鸿光一起乘车回家。
大概是刚参加了什么会议,两人都穿的非常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