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得没有一点温度,大家都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则。
餐毕,孙淑华说:“衡儿,你还在和姓黎的那个小明星联系?”
赵衡没说话。
“没有就最好,明天你傅伯父生日,她女儿比你小两岁,陪我一起去看看。”
傅卿茹曾在赵衡的生日宴上公开羞辱过他。
赵翊皱眉,“妈,哥他的……”
“不用说了,那个小明星再小也是明星。”她淡然地说:“你哥和她在一起要面对什么你知道吗。我安排的就是最好的。”
和黎漫在一起等于把赵衡放到聚光灯下,一举一动一丝一发都要受到苛刻的打量。
赵翊:“傅卿茹之前做过什么你忘了?”
“是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改了就行。”
傅家有把柄在她手上,即使两个年轻人一辈子不相爱,傅卿茹也不敢怎么样,必须一辈子守着赵衡。
孙淑华给赵衡招手说:“衡儿,你先回房去。”
“好。”赵衡走之前给了弟弟个眼神,示意他别乱来。
赵翊什么都可以忍,但是忍不了他哥憋屈,况且是这种大事。
他难得地和孙淑华争吵了一架。
她一改在别人面前淡然的面孔,愤怒地吼:“你哥他28岁了,以他的条件他想和谁在一起不行?如果不是你,他会这样吗?他不怪你,你也觉得自己无罪是吗?”
“妈,”
“我也有罪,我不该生你,要是没有你,什么都不会发生!”
人在恶语相向时丝毫不会吝啬狠毒。
那件所有人都不愿再提起的真相再次被揭开。
赵衡做手术那天。
赵鸿光坐在长椅上深埋着头,告诉了他全部的事实。
他是赵家的幼子,泡在蜜罐里长大,比起赵衡,父母显然对他投入的精力要多一些。
赵衡小时候,赵家父母忙着创业在外打拼,对孩子照顾很少,而生他的时候,赵家基业大局已定,什么都能提供最好的。
他一直被娇养着,性格也任性很多,那时候他5岁,某天外面下着小雨,却一直嚷嚷着要出门玩,赵鸿远和孙淑华无奈只好哄着带着他出门。
赵衡独自在家里从楼上摔下来,怕爸妈觉得他笨手笨脚,不讨喜,一直忍着痛不说,直到两周后痛得受不了才吞吞吐吐说自己总是站不稳。
就医得太晚了,病根就此埋下,自那以后不能跑不能跳,站只能站一小会儿。
截肢,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早或晚而已。
医生再三保证:我会尽量帮患者延长时间。
这件事成了悬在赵家头上的一把刀。
如果那天不是他瞎嚷嚷要出去玩,父母会发现赵衡摔倒的事,会立马送他去医院,绝不会到这个地步。
孙淑华没办法再对赵翊好,偏执地认为对他好一点就是对衡儿的残忍。
他们把赵翊扔到赵鸿光父母那边,最开始那年一次都没有见过面。
孙淑华从公司里退出,专心专意照顾赵衡,把所有精力用在他身上。
同时,她的精神出了问题,神经衰弱,喜怒不定,变得控制欲极强,什么事情都要掌控在手中,生怕再发生一点意外。
赵翊从来都不知道这些,偶尔问起哥哥为什么坐轮椅,赵衡只是说自己身体不好容易觉得累,坐着舒服点。
到了赵翊17岁那年,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赵衡腿病加重,要么截肢要么死。他不肯截肢,情愿死。
孙淑华说,“既然这样那我先死。”她买了安眠药在他面前吃。
他只好答应截肢,条件是她重新回到自己的人生。
赵翊永远都记得,进病房看到哥哥的第一眼。
那么英俊好看,风度翩翩的人。
只剩下半截身子。
在床上挣扎想要坐起来。
赵翊这几年里无论遭受了什么,只要一想起那一幕就什么都可以忍受。
孙淑华的质问。
你真的觉得自己无罪吗。
这个问题他已经想烂了。
不管理智如何劝勉,有一件事是确定地:如果他没有出生,赵衡的人生会完全不一样。
其实他是有点信因果的。
他这样的人,诸事不能得偿所愿是情理之中的事。
……
“翊哥你说是不是?哈哈哈!”胡嘉运在逗陈远莱,捧腹大笑。
赵翊刚抽了根烟,闻言勾唇淡淡笑了下,模样疏懒不着边际:“胡嘉运,要是我迟早蒙死你。”
“你舍得吗?”
“舍不得浪费时间。”
“哈哈哈”
胡嘉运说:“你们继续打,我刚刚喝多了,去WC。”
“我看你是饿了。”杜珧林说。
“诶找打是不是!”
他俩边闹边一起去洗手间。
胡嘉运倒退走,对唐微微讲:“你看这人贱不贱,上赶着找骂。”
“你说话注意点!”
“具体是多少点?”
……
唐微微敷衍地笑笑,没管他俩,紧紧盯着手机,给虞灿发信息:「1号篮球场,人少,他们去洗手间了」
路岐宇刚刚搬水不小心把食指倒欠皮刮了,这会儿出血了有点疼,在旁边蹲着休息。
赵翊对着篮筐投球,陈远莱跑过去,非常好学:“赵翊,教我运球防人。”
“你先能从我手上把球拿过去再说。”
陈远莱眼球随着他手上的球移动,心想他肯定会用高级手法,“摸到就行?”应该能摸到。
“嗯。”他勾唇,眼底却没什么笑意,眉目看上去有些疲倦。
陈远莱锁定球扑过去,哪知他却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直接把球上举。
陈远莱够不着,蹦蹦跳跳跟个大姑娘似的。
路岐宇喷出一口水,大笑,“赵翊,好损啊损。”
“远莱兄,掏他!”
赵翊看他急得那样,不逗人了,把球扔过去,“投一个。”
“砸板,那个白色的框。”他兴致缺缺,边说往后退了两步。
陈远莱虽然没怎么玩过,但悟性极好,学着做了个三步上篮,“我再来再来。”
又来了两个来回。
“牛逼。”他笑了笑。
“赵翊!”
虞灿在后面喊道。
路岐宇往后面看过去,眼睛微睁。
虞灿穿了件绿色大衣,头发染回了黑色,红唇乌发,笑起来明艳大方。
她一出现,周围萧条的景色都鲜活了几分。
知道她漂亮,但这次看的时候还是被惊艳到了。
原来明艳是这个意思。
赵翊听到她的声音,第一反应是幻听,接着又听到她和唐微微打招呼。
真的是她。
陈远莱也跑过去跟她打招呼,“虞灿,你来了。”
赵翊没去看,运球原地拍了拍,往篮筐的方向一抛,没进。
他弯腰捡起来,在手里运了两个来回。
球突然被虞灿给截断。
“你怎么不理我。”她把球往篮板投,一样没中。
唐微微去找杜珧林,路岐宇手流血了,“你们玩,我出去买个创可贴。”
陈远莱跟着:“我陪你一起去。”
诺大的空间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赵翊没说话,走去捡球。
他的外套挂在球架上,身上就一件黑色球服,露出的胳膊处的肌肉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
她仗着没人看,手背在背后跟上去,然后伸手搂住他脖子,凑在他耳边说:“咱俩亲都亲了,你现在装什么高冷?”说着又要去亲他。
他略一偏头,躲过去。
菱唇擦过脸颊。
他刚刚才抽了烟,有味。
而且。
“虞灿。”他微怔往后一仰,把她推开了点。
她不明所以,“怎么了?”
他低头拍了拍球,转身对着篮筐一抛,这次中了,本来准备了很多话,但开口只剩:
“虞灿,我说的那句话仍然作数,你慢慢来,我□□十岁都等得起。”
没办法。
爱了就是爱了。
很大程度上没有好的结果,但还是爱。
“但我只能接受你对我的感觉,和我对你的感觉一样。”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感动一时兴起。或者除了爱以外的任何其它感情。
“其他的就算了。”
他就算是再怎么,再怎么不值得被爱,也不会卑微到靠感动来拴住别人。
地面上停了几只麻雀,鸟喙机械性啄地争食。
她认真听他讲话。
那颗篮球慢慢又滚回来,他捡起:“打不打?”
她静默了片刻,把球接过来,“你怎么知道我们感觉不一样?”
“现在做我女朋友?”
“现在暂时还不行。”
他眉峰动了动,云淡风轻,看不出什么情绪:“不打就到旁边去。”
“好。”她手机响起,当着他的面接起来,“好,你送进来吧,我就在球场,绿色大衣。”
球被砸得啪啪响。
赵翊一眼都没再看她。
空气冷燥,阳光正盛,明亮刺眼,照在身上却没有什么温度。
他一身黑色球衣,眼神专注球框,次次空心,一击即中,额头上很快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夏季的时候她也来过一次这里,那时候金色合欢开得正繁茂,杜珧林和唐微微刚在一起没多久,她问他“他们在说什么”,他回答说“商量婚礼摆几桌。”然后把篮球转起来放到她的指尖。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赵翊。”
他没说话,又一次投球捡球。
但她知道只要她出声他一定在听。
赵翊是永远都会回应虞灿的人。
她拿着个长盒子:“赵翊,我记得上次来这里你把球转起来顺给我,之前上课你坐我旁边,我一节课什么都没听清,就顾着余光看你,后来你给我传纸条和电影票,微微说我这都撑得住。
其实早就撑不住了,跟你相处的每分每秒我都在心动,看着你的睫毛我都觉得喜欢,再不表白我就要心.悸而死了。”
赵翊的动作停了,阳光落在他的侧脸。
包装精美的盒子层层包裹,内里是一张海报包裹着的红玫瑰。
很漂亮很娇嫩,她选了很久才预定的。
她走向他,发丝在耳边飘扬,“想来想去,还是送你玫瑰最好。”
暑期腾腾的7月,东乐谷门口,赵翊随手塞给她的玫瑰,是她收到最好看的花。
我爱你,赤忱而热烈的爱着你。
虞灿成为现在的虞灿,花了很多的时间。
她曾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倾注于热爱之事,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如此狂热地爱上一个人。
“不用等七老八十,我在十九岁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你了。”
赵翊头顶一阵激烈的颤栗,热流从四面八方涌上心头,沉声问:
“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
风很轻,她的声音也是。
她觉得,赵翊这样的人应该与灿烂为伴,得天独厚,走过的路花团锦簇,顺风顺水。
永远鲜衣怒马,美酒轻裘。
值得千千万万朵玫瑰。
所以不应该被随便地对待,她本来还准备了其它东西,但是没等花来,就忍不住先来看他。
“现在玫瑰到了,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篮球从他的手中坠下。
他上前几步扣着她的下巴。
那个笑胜过最灼人的骄阳,“玩我呢?”
虞灿笑着,背抵着球架主杆仰起头,眸若星辰:“赵翊,我这么喜欢你,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公园里吹着冷风,远处有晨练的体操队。
他把她拿着海报的手上举。
海报在他们的头顶散开垂下。
隔绝了远处的视线。
他们在海报下接吻,清楚听到对方的激烈心跳和唇齿缠绕发出的水声。
疯狂的行动胜过一切言语的回答。
第45章 、追着去亲
胡嘉运出了卫生间后站在外面的槐树下等他们半天。
杜珧林和唐微微在后面磨磨唧唧聊天, “这个男女标志都快被磨没了,太不明显了,我刚刚跟他来的时候, 差点进了女厕所。”
“嗯嗯嗯对,”她疯狂赞同,“我刚刚差点进了男厕所。”
路过花坛,她想起件事:“我和灿灿之前来这里写生,后来不是碰见你们了嘛,收拾东西匆忙,就丢了几块颜料,后面再回来找就没了。”
“那怪我, 我不该出现。”
“不是啦。”
“哎呀, 嘿嘿。”
臭情侣, 胡嘉运翻翻眼皮子,懒得等他们了,先走一步。
到球场要经过一段文化长廊, 长廊换了新画报, 画报上画着寒季的著名民俗典故, 比如卧冰求鲤, 张仲景分羊肉汤。
他哼着歌走出长廊,震惊地发现球场上有张巨幅海报在空中蠕动。
那张海报下有两个人, 其中明显有一个黑色26号球服, 明显是赵翊, 另一个女的是谁?
他记得唐微微刚刚说虞灿不来。
而且赵翊和虞灿最近局势有点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