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妤漾不客气地瞪回去:“再磨蹭,让你喝别人的洗脚水。”
“谢谢。”萧思茵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蔚亦茗微垂眉眼,眼神很淡,仿若俾睨众生般高高在上。
萧思茵被这个眼神看得呆愣了好一会儿。
等她回神时,人已经不见了。
她忽然想起蔚凝嫚对蔚亦茗的描述——
根本一点没错,她哪是表面看起来那般纯良无害啊。
*
劳斯莱斯的车厢内。
江妤漾笑得险些晕厥,“第一次见人喝水喝得翻白眼,萧思茵会不会得饮用水PDST啊?太好玩了,伤人于无形,糯糯吊炸天。”
蔚亦茗面容恬静乖巧,语气充满无辜:“这功劳我可不敢担,多亏你大哥做主才是。”
江妤漾瞬间明了,没错了,她还得维持小娇花人设,这么有意思且恶毒的想法当然跟她没关系,于是跟着点头:“没错,今天多谢大哥解围。”
“怎么不谢谢我?”一旁的叶闻深低沉地插了一句。
江妤漾从鼻间哼了声:“要不是有你们叶家撑腰,她萧思茵也不敢在我们面前嚣张放肆,你不管着些就算了,还要我谢谢你?谢你大爷?”
叶闻深对于江妤漾这种粗鄙的话倒没表现出丝毫生气,“我奶奶怎么就看上你了?”
“本小姐长得人见人爱,像你这种凡夫俗子当然体会不到。”江妤漾朝叶闻深吐了吐舌头,就挽住蔚亦茗的手臂,跟她商量晚上吃什么。
晚餐地点是在蔚亦茗入住的酒店顶层。
被包场的餐厅幽静唯美,灯光色调将气氛烘托得恰到好处。
叶闻深给蔚亦茗的酒杯里倒酒时,不忘先看了看江岑然,江岑然不禁轻嗤:“看我干嘛?”
“不是担心你不准嘛。看你这模样就是个管束很严的主。”
蔚亦茗将酒杯轻抬,微微吊起的眼尾瞟向一脸懒散的江岑然,“他还管不到我呢,倒酒。”
江岑然眉梢轻挑,唇角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蔚亦茗直接撇开了脸蛋。
席间有江妤漾跟叶闻深拌嘴,气氛一直没淡下来过。
结束时叶闻深主动提送江妤漾回去,江妤漾虽然不是很情愿,不过想到今晚氛围正好,不正是蔚亦茗跟江岑然的天赐良机吗?
于是就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
蔚亦茗跟江岑然进了电梯,江岑然低沉地问:“几楼?”
蔚亦茗用房卡刷了下,然后伸出指尖,按了58层。
5月8日,正好还是江岑然的生日。
餐厅在60层,两人还没说句话的时间,电梯已经到了。
看着江岑然跟着她走出电梯,蔚亦茗顿住脚步,轻抬了下眼睑,“嗯?”
喝了些许红酒的她,脸蛋带了丝微醺的绯红,这声又轻又糯的语气词仿若也沾了酒的醇香般,令人有些迷醉。
江岑然单手插在口袋中,一脸的闲适散漫,“送你到门口。”
蔚亦茗往前迈了两步,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到了。”
过廊里晕开暖色的灯光,将这静谧的一角渲染得有几分潋滟。
而身处中心的蔚亦茗让周遭的一切瞬间黯然失色。
江岑然在原地伫立了几秒才迈腿往前走了两步。
眼前蓦地落下一片阴影,蔚亦茗反射性地抬头,直接撞入了江岑然浓稠漆黑的眸底。
酒意的熏染,将男女之间的那点暧昧无声无息地勾惹了出来。
蔚亦茗的指尖握得有些紧,溢出来的声音倒是很平稳,“你要进来坐坐?”
顿了片刻,江岑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下:“真心的?”
“你站在这儿不走,不就是想我问你这句话吗?现在又问我是不是真心的,你觉得有多真?”
“那我就进来坐坐吧。”
沃特?
蔚亦茗愣神的功夫,江岑然已经拿着她的房卡刷开了门。
他倒挺自然。
蔚亦茗走进房间,也不管江岑然在场,直接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
她嫌少穿高跟鞋,脚上这双还是今天逛街时,江妤漾非说适合她,硬是买下让她穿上的。
再高档的新鞋第一次穿也容易硌脚。
穿上酒店提供一次性拖鞋,轻盈又舒适,蔚亦茗感觉又活了过来。
“你要喝东西吗?”蔚亦茗边走进房间,边问江岑然。
“不了。”
江岑然坐到沙发上,英俊的脸庞渐露疲态。
蔚亦茗端着温水来到客厅时,才发现他阖着双眸,长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太阳穴。
她放下杯子后,语气里掺了几丝关切,“累了?”
“昨晚没睡好。”
蔚亦茗知道江岑然难以入眠且睡眠质量差的毛病,否则她也不会利用睡前故事温水煮青蛙似的融进他的生活。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半,干脆道:“要不要在这里休息一晚?还有个空房。”
江岑然的眼皮动了动,但没睁开,温淡地出声:“刚才还不让我进门,现在又肯留我过夜了?”
“行,我该叫辆车送你走才对。”
说罢就作势去拿手机。
江岑然伸手握住她的腕骨,阖着的双眸缓缓睁开,直勾勾地盯着蔚亦茗。
气氛使然,让蔚亦茗的心律有些许的不稳。
尽管如此,她依然高贵得宛若头戴三亿皇冠的小公主,看着江岑然都带着倨傲。
江岑然笑了笑,旋即松开了对她的桎梏,“恼羞成怒就赶人。”
“那也是你不识好歹在先。”蔚亦茗呛他。
“你做你自己的事去,我躺会儿就走。”
蔚亦茗有听江妤漾说过江岑然的睡眠质量差,可还是第一次亲眼见。
眼下的青丝掩盖不了他的疲惫,估计也是硬扛习惯了,在回到房间前,她丝毫没瞧出他的倦态。
想到他三番两次地替自己出头撑腰,蔚亦茗的语调不由地柔下来:“不赶你就是了,虽然说是夏天,可是空调这么调着,也容易感冒,去房间睡。”
“睡不惯陌生的床。”
“你不是经常出差?睡不惯陌生的床怎么办?”
“不睡觉。”
“啊?”蔚亦茗惊愕地张着嘴巴。
江岑然的唇角压着笑意,语气中掺了些戏谑:“这你也信?不睡觉我早猝死了。”
蔚亦茗不满地睨向他:“你爱躺这儿就在这儿躺着,我回房间了。”
盛夏时分,出去了一天,身上少不了那股不舒服的黏腻感。
快速地洗了个澡,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外面的男人,蔚亦茗做完一套护肤又走了出来。
江岑然一个一米八七的男人窝在沙发上,长腿似乎都无处可放,只能蜷缩成一团。
蔚亦茗思忖了片刻,放缓脚步声去另一间房间拿了被子,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
可被子刚盖好准备起身,江岑然就骤然睁开了眼睛。
近在咫尺的蔚亦茗显然有些呆愣,她眨巴了两下眼睛,轻声问道:“醒了?”
“嗯。”江岑然的语调掺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他起身问道,“几点了?”
“你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虽然不算久,可对江岑然来说已是难得。
他入睡困难,尤其是在陌生的环境下,刚才他可谓是一沾沙发就睡着了。
缓了片刻,江岑然才注意到蔚亦茗换了衣服。
宽松的白色T恤胸前印着硕大的“跪下叫公主”。
蔚亦茗大概也意识到江岑然的视线所及,“没让你跪。”
江岑然轻嗤了声:“你也受不起。”
蔚亦茗清了清嗓子站起来,江岑然这才看清她身上的这件衣服。
看着宽松肥大,结果长度只堪堪遮住屁股,露出一双白皙笔直的长腿。
江岑然只愣了两秒,便坐了起来,低哑地说道:“给我倒杯水。”
“哦。”蔚亦茗起身走向吧台。
明亮的灯光幽幽地照着房间,也使得那道旖旎的身姿清晰地跃入眼帘。
江岑然阖上眼睛,修长的手指挤了挤鼻梁骨。
蔚亦茗倒好水转过身,刚走了几步,天空忽然响起了一道响亮的雷声。
因为猝不及防,水杯从她掌心滑了下去,“啪”地摔在了地面上。
紧接着房间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备用电马上来——”
江岑然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一道倒抽凉气的声音,他的眉心紧拧,起身问道:“怎么了?”
“踩中玻璃了。”
江岑然将手机上的电筒打开,就见蔚亦茗可怜兮兮地蹲在那里。
他快步走过去,拦腰将人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置到沙发上。
蔚亦茗攒着双膝,看了眼被鲜血染红的白色拖鞋,便害怕地瞥开了视线:“玻璃不会嵌进肉里了吧?”
江岑然将手电筒对着她的脚,轻柔地将拖鞋拿掉。
光线黯淡,只看得见淌血的伤口,却无法辨认伤口大小。
见江岑然不说话,蔚亦茗越发紧张起来:“很严重吗?难怪这么疼。”
江岑然见小姑娘紧蹙着眉头的模样,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找找医药箱。”
“那你快点。”
不到一分钟,江岑然便提了个医药箱回来,基本的东西都有。
他半跪在地上,拿出棉花球,准备擦拭伤口旁的血渍,“忍忍?嗯?”
蔚亦茗紧抿着嘴唇,整个人僵硬得厉害。
稍微处理后,江岑然借着手电筒的光线,检查她的伤口。
好在没有玻璃碎片残留。
他又蘸了碘伏给伤口消毒,微凉的感觉让蔚亦茗的脚瑟缩了下。
“先别动。”江岑然固定住她的脚。
蔚亦茗的下巴抵在膝盖上,昏黄黯淡的环境,却能看清楚他处理伤口的动作——
很细致,很小心。
大约一分钟后,江岑然给伤口贴上创可贴,“这几天别碰水。”
“哦。”
话音刚落,眼前蓦地亮起来。
突如其来的灯光也将房间内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蔚亦茗的脚腕被江岑然轻攥着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雪白的长腿就这么撞入视野。
江岑然的眸色微动,但很快将其敛尽,沉声道:“下次小心些。”
“那也是岑然哥哥使唤我,我才出的事呢。”
要是知道伸伸脚趾头都能这么痛,她才不会故意遭这罪。
江岑然:“我要是知道你这么笨手笨脚,的确不会给为自己找麻烦。”
“我这个伤患才在肉|体上被重创,你还要打击我的心灵,就问你的良心会不会痛?”
江岑然的唇角掠过一丝浅笑:“不会。”
“你竟然是这么铁石心肠的岑然哥哥,我看走眼了,下回别指望我给你做牛做马。”
“我可不指望小公主给我做牛做马,免得牵累自己。”
蔚亦茗气鼓鼓地睨了他一眼:“最好不过。”
*
三天后,滨水湾。
随着电梯到达的叮声,蔚亦茗仿若受惊般猛地转过身。
脸上的慌乱根本来不及掩饰,就撞进了江岑然的眸底。
“岑然哥哥。”
娇软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意,单薄的睡衣下,一双长腿无措地并拢着,显然被他的突然出现给吓着了。
江岑然的双眸漆黑幽深,溢出来的声音却显得冷沉:“怎么回事?”
“出来倒垃圾,结果门被风一吹就关上了。”蔚亦茗微垂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学生无精打采。
“我问你手怎么回事?”刚才她下意识就将手藏到了身后。
蔚亦茗轻颤着将手拿出来,本来白皙修长的手指,此刻有着明显的红肿,“看着门快被关上,就挡了下。”
江岑然轻执起她的手掌,打量观察了一番:“上次是脚,这次是手。”
“意外难免。”
江岑然低眸看着她带着赧意的脸蛋,问道:“门禁密码呢?”
“还没来得及问漾漾,指纹也没输入,钥匙跟手机都在里面。”蔚亦茗说得很坦荡,坦荡到都不怕会被怀疑是巧合。
一阵窸窣声后,蔚亦茗就看见江岑然拿着手机在给谁打电话。
不用猜,她都知道是江妤漾,肯定是问门禁密码。
只不过漫长的等待后,他微皱着眉头挂掉了电话。
当然不会接啦。
江岑然:“先跟我进屋。”
“哦。”蔚亦茗应得乖巧,脸上一点雀跃也没表现出来。
这还是蔚亦茗第一次进入江岑然的领域,忘眼过去,暗色系的装修风格透着满满的冷淡风。
跟他给人的感觉差不多。
江岑然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给她,“我这里没有女士拖鞋,你将就着穿,新的。”
蔚亦茗穿上后,莫名就有种小孩偷穿大人鞋子的滑稽感。
江岑然见了也是唇角微勾,蔚亦茗红着耳根不满地嗔他:“有什么好笑的。”
“我笑你了吗?”
“就有。”
“行行行。”
“岑然哥哥,你这三个字的意思是不是在表达‘不跟小孩子吵’?”
江岑然:“你知道就好。”
蔚亦茗踮起脚尖,尽量地拔高自己的身高来增强气场,字正腔圆地强调:“我二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