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心思单纯的,别是给人骗了。
回头把自己的底都交完了,人家拍拍屁股走人,喊冤都来不及。
“当然了,他和这照片上长得一模一样。”季晴语气相当笃定,“不,应该说,本人长得比照片上更好看。”
见她这么说,喻岁安也只能暂且应下,想着有机会再去替她把把关:“这都能给你碰上,你也不简单。”
季晴倒是也在其中:“啧啧,没办法,或许这就是寿星的运气吧。”
“那就祝你这寿星生日快乐,干杯。”
“干杯!”
喻岁安选择的地方是绥北当地一家很有名气的音乐餐厅。
提早联系店员将场景好好布置了一番,灯光、气球、鲜花,无一不用了巧思。
季晴刚才进店时,冲上去抱了喻岁安半天,激动地几乎都要掉眼泪。
两人点了些店里的特色菜,叫了一桶水果酒,又点了不少啤酒。
多年的交情了,也不必太讲究。
啤酒瓶碰撞示意,直接仰头喝了个痛快。
季晴放下酒瓶,又像是忽然记起了某件事,犹豫着开口:“哎对了,说到这个段霁年,我能和他产生交集,还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个......长得很像司予尘的人。”
喻岁安笑话她:“你是不是被美色冲昏头脑了,我们现在是在绥北,不是南城。”
“也许吧。”季晴努力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又猛地摇摇头,“不对呀,我觉得就是他,那侧影太像了。”
“除了酒吧黑灯瞎火的那一面,你俩都多少年没见了?记错也不奇怪。”
目光瞥到餐厅的一角,有工作人员远远地冲喻岁安比了个手势。
喻岁安连忙拍拍季晴的胳膊,强行拽回她的注意力:“别管那些了,你看——”
工作人员推着白色的餐车朝她们走过来,上面放着精致的生日蛋糕和鲜花。
两旁的灯光骤然变暗,不知发生什么事的陌生顾客,纷纷将目光投向她们这一桌。
于此同时驻唱歌手的专属献唱配合LED大屏投影,也在视野中呈现。
生日蜡烛上的细微的火光摇曳,绑着的丝带被解开,无数气球同时向上飘起。
“许愿吧。”喻岁安支着下巴,侧头看着满脸惊讶错愕的季晴。
她似在轻声提醒,却也为她高兴。
不知是从哪里,忽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生日快乐!”
瞬间,更多地声音从餐厅的各个角落响起。
“祝你生日快乐!”
“天天开心!”
“越来越漂亮!”
“快许愿啊姐妹,蜡烛都要灭啦!”
“......”
双手合十,那扑闪的火光一下一下映在脸上,外面的风雪被阻隔在所有最美好的祝愿和期盼里,不知这冬季的寒冷。
片刻安静后,季晴睁开眼睛,一口气吹灭了蛋糕上所有的蜡烛。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拍手叫好声。
季晴站起身,又问服务员要了几个餐盘:“蛋糕太大了,我们吃不完,和大家一起分一分吧。”
喻岁安自然也依着她:“行啊,来吧,寿星切第一刀。”
灯光亮起,歌声继续,人们在陌生的场景里感受到了幸福的氛围。
两人开始向邻座的人分享生日蛋糕。
季晴的手机则放在沙发上,没留意到锁屏界面不断弹出的消息。
第四十一章
情绪受到当下氛围的推动和驱使。
两个女孩子一高兴, 不觉间就将一桌子的酒都喝完了。
等到散场时,已经是凌晨一两点钟。
喻岁安拿着手机和包,跌跌撞撞往门外走。
季晴喝得要少一些,人还算清醒, 拿着喻岁安的厚外套在后面追着她:“喻岁安, 把衣服穿上再走!”
她眯着眼, 脸上浮出几分醉态, 却依言老实裹上外套。
餐厅的大门推开,风雪立即肆虐着席卷而来。
喻岁安的衣扣没有扣严实, 寒风从领口灌进去,立即打了个冷颤, 清醒过几分。
脚边已经是厚厚的积雪,一步一滑地,极难行走。
喻岁安挽着季晴的胳膊,将头倚在她的肩膀上:“离酒店还有些距离, 这个天气, 打得到车吗?”
季晴已经低头摆弄了许久,同时开着三个打车软件,但还是迟迟没有消息。
“不好说,一直没人接单。”冷风吹得人太阳穴突突地疼, “要不, 我们还是先回去坐一会儿......咦?”
季晴似乎是在抬头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未说完的后半句话堵在喉咙里,没发出声。
“怎么了?”喻岁安抬起半个脑袋问她。
“应该,不用打车了。”季晴抬手, 朝面前的某个方向高兴地挥了挥。
喻岁安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朝着季晴挥手的方向看过去。
看着看着, 半合着的双眼就慢慢有了聚焦, 身子站直了,挽着季晴胳膊的手也不自觉垂了下来。
“见鬼了,季晴。”
喻岁安怀疑自己今晚喝得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否则她怎么......
她怎么。
“我怎么好像,也看到司予尘了?”
他穿着黑色的长大衣和单薄的西裤,只身一人凭风立在这雪地里。
在浓重的黑夜与白的反光的雪之间的交点处,是那样不真实。
就在喻岁安以为他不过是自己大脑中的幻影时。
司予尘却迈出步子,动了。
长柄伞上落满雪花,原本已经遮住了他的五官。
可他一步步迈上台阶,来到喻岁安的面前。
然后收了伞,将自己的围巾取下来,在她的脖子上绕了几圈。
属于男人的香气和温度立即传递过来,喻岁安听见他深深叹气:“怎么只穿这么一点?”
怔怔地看着他时,才发现被伞面遮住的那双眼中,全部都是她的模样。
喻岁安竭力忍着心底还未爆发出来的情绪。
你怎么在这儿。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
一句话都问不出口。
忍着,忍着,直到眼底里都开始爬上血丝。
司予尘侧了身子,下意识想要去牵她的手。
快要碰到时,他发现喻岁安还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那双手蓦地顿住。
像是想起她在龙榆府邸时对他说的那些要离婚的话。
司予尘最终还是收回手,没有碰到她。
他打起伞,挡住她头顶的大雪:“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好久不见,今天谢谢你。”季晴道了声谢,先往车停的地方走。
在餐厅时,她分完蛋糕看到了司予尘的消息和电话。
他俩交情不深,除了前阵子工作上的甲乙方关系,私下没什么往来。
所以他向季晴确认具体位置的时候,季晴原本是不打算回复的。
因为喻岁安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她一定会无条件站在喻岁安这边。
但是后来在餐厅的洗手间,她接到司予尘的电话,听他说完心中的请求后。
还是决定帮一把这两人。
希望他这次能如他所说,珍惜这次得来不易的机会。
“应该的。”司予尘不再是一副玩笑模样,他微微颔首,算是和季晴打过招呼。
喻岁安见季晴动身,也跟在她后面下台阶。
台阶上嵌着雪,来往的人踩得多了,雪就结成了冰。
原本就滑的台阶,再加上喻岁安像是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似的,走路时也没注意看着脚下。
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摔倒。
“当心。”司予尘一手撑着伞,一手扶住她。
速度很快,喻岁安稳稳抓住了他的掌心和小臂,免于摔倒。
冬夜的风吹散了发香,但是吹不散记忆。
两人都记得很清楚,几个月前在酒吧门口也发生过似曾相识的一幕。
依旧是醉酒后差点摔倒的她,和眼疾手快的他。
只不过那时的两个人,一个玩世不恭,另一个不咸不淡,陌生又别扭。
如今却早已不同了。
扶着她的左臂像是半拥半护的姿势,右手撑着的伞,尽数遮在她的身上。
漫天飞雪铺天盖地地落下来,落在他的肩头,他的发梢,甚至是睫毛上。
结成一片一片的冰晶。
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耳根和指关节暴露在空气中被冻得通红,他却浑然不觉。
三人一直走到车旁,司予尘才让她松开手:“上车吧。”
指尖失去着力点,她顿了一顿,忽然反应过来——
自己在做什么?
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高兴过头,都失去理智了吗。
她往后退开两步,摇了摇头:“不用。”
“别胡闹了。”司予尘轻言哄她,“外面太冷了,有什么事先上车再说。”
“我没闹,我自己能回去。”喻岁安推开司予尘,又离远了几步,“你快去忙你的吧。”
司予尘反盯着她,一副被气笑了的表情:“喻岁安,现在是凌晨两点,是在距离南城一千四百公里外的绥北市,你要让我去忙什么?”
“我不知道......”她固执地摇头。
在醉意和清醒之间挣扎,她甚至也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想说什么。
只知道自己才下定的决心,不能又这样轻易土崩瓦解。
她得不出个答案,脚步虚浮地,朝着反方向离开。
脱离了那把雨伞的保护,大雪纷扬,找到了可趁之机。
司予尘看着她摇晃的,比雪花还要脆弱的身子。
下意识想去拉她,大手向前一拽,却什么都没拉住。
“喻岁安,你去哪!”
喻岁安不答话,只是兀自往前走着。
司予尘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低头扶着车门问季晴:“知道酒店名字吗?”
季晴正要下车:“知道,知道,大下雪天的,赶紧先把她追回来。”
“我去就行了,让司机先送你回去。”司予尘没让她下车,两个女孩儿都喝了酒,他一个人顾不过来,“你放心,我会保证她的安全。”
季晴思索了几秒,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抱歉。”
司予尘关上车门,转身去追走在前面的喻岁安。
追着追着,步伐渐渐缓了下来。
他看见喻岁安蹲在路边,长长的外套拖在雪地里,呼出的热气在路灯下化成一团一团白色的光晕。
“喻岁安。”司予尘伸手去扶她,“起来,衣服脏了。”
喻岁安揉了揉眼睛,再站起身的时候,脸上已经变成了另一种表情。
“嗯,知道了。”喻岁安淡淡推开他的手,冷言,“谢谢。”
司予尘没说话,皱眉看她。
喝了酒,脸色是苍白的,偏偏被这风一吹,冻得通红。
有几分可爱,更多的是惹人心疼。
让他没法去责怪她表现出来的那种陌生。
这种时候,她却还要去解脖子上的围巾:“对不起,我今晚,有点喝多了......不过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的围巾,还给你。”
围巾的一端垂在空中,在他面前摇晃。
是因为剧烈的冷风,也是因为站都站不直的喻岁安。
隔着大衣,司予尘胸口剧烈起伏,从南城坐了四个多小时飞机来到绥北,他不想冲她发脾气。
只是压着嗓音,语气不容置喙:“喻岁安,把围巾戴好。”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呢。”她先来了气,抬起一双媚眼,把围巾抵在他的胸口,“怎么,怕我着凉生病,心疼我呀?”
司予尘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上,然后一点点上移,扶住那条围巾。
重新围在她的脖子上:“知道就好。”
喻岁安:“......”
“开玩笑的吧。”她吸了吸鼻子,才用力挤出一个笑容,“你还没搞清楚吗,司予尘,我们之间都是假的。”
“为达目的,任何人喜欢的想要的模样,我都可以演出来的。”
“那就别演了。”
司予尘接话的速度很快,瞬间就堵住了她全部的退路。
“你的目的,我来陪你达成,你想要的,我来帮你实现。”他说。
步步逃开,又步步紧逼。
“原本的你就很好,不需要假装。”他说。
她抬眉,眨了眨双眼,试图驱散模糊的视线。
眼中泛着氤氲的水汽,她倔强地昂起头,目光瞥向别处,不让眼泪掉下来。
除了在喻家碰上刘策的那次,这些年她从没在任何人面前哭过。
“那你有没有想过,原本的我就是这样?”
她摇头,说话时羽睫被浸湿,染成一簇一簇的。
“小心翼翼地想让别人喜欢我,又害怕大家不是真的喜欢我。”
“不管我怎么努力扮演所有人心中期待的角色,他们最后都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丢下我。”
比如拿着刀从厨房里走出来的父亲。
比如对喻森莉百般呵护却对她视而不见的养母。
比如,从东城酒店头也不回离开的司予尘。
司予尘单手撑伞:“你可以相信我,喻岁安。”
棉服裹在她单薄的身子上,很容易就将她揽进怀里。
“我怎么能相信呢。”她埋在司予尘的胸口,声音闷闷地,“连我亲生父亲都要杀我,养父母对我如何你也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