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还是得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心底憋了许久的话,像洪水一样急速涌出,源源不绝,“明明我才是那个总被抛下的人,但是好奇怪啊,为什么我却还是一直在还债呢?”
“我真的,不想再做那个可以被轻易放弃的人了,司予尘。”她说话时带着哭腔,哭腔之中又扯着笑,“我不想在忍受重复被人抛弃的痛苦了,我要自己强大起来。”
“抛弃?”
单手的拥抱总觉得是少了些什么,不够热切,不够表达自己的思念。
司予尘索性连伞也不撑了,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脑后,只想抱得再紧一点,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怀中。
他弯下身子,脸颊相触,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在她冰凉的耳旁弥漫。
撩人的低语添油加醋地倒了几分委屈进去,似在玩味,又像在安慰。
“喻岁安,你的钱还没还清,说好要教我调酒也还没有教,突然冲到我面前,扔下一句‘离婚’就跑了,害我又失神恍惚又到处找你。”
“到底是谁抛弃谁啊?”
第四十二章
那语气明明轻柔得和哄小孩儿似的。
但是到了喻岁安的耳朵里, 就觉得对方是在倒打一耙。
她眉头向上皱起,看着司予尘的表情越来越觉得委屈。
眼眶和鼻尖都红着。
那眼泪真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成滴成滴地往下掉。
司予尘也分不清眼下她到底是真的伤心还是又开始演戏。
但也由不得他反应,身体的本能就让他慌忙抬手去擦:“我逗你的, 哭什么。”
喻岁安一句话不说, 站在原地任由他动作, 脸上却越哭越厉害。
司予尘手指上沾满了她的眼泪, 已经腾不出多余的地方。
往身上一找,当然也没带纸巾。
只好又从大衣的衣袖里扯出一节衬衫料子, 抹去她的眼泪。
“别哭了,喻岁安。”动作很轻, 很缓,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擦破皮似的,“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风, 再哭脸都要裂开了。”
其实, 她之前的表达也不准确。
上一回在喻家掉眼泪,也不是因为刘策。
她和喻森莉争锋相对这么些年,比那回更严重的情况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她哪回放在心上了。
归根结底, 还是因为司予尘来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 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护在她的身前。
她其实很多次都在动摇了。
但直到现在,她也不能完全肯定。
她们之间,有过很多默契无比的时刻, 但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表露感情。
袖口都被眼泪浸湿了, 依然丝毫不起作用。
司予尘便也不急着给她擦眼泪了, 他再次把喻岁安揽进怀里,挡住周遭的风。
“喻岁安,你想让我怎么做呢。”
他的下巴支在喻岁安的头顶,一再退步,乞求似地向她要一个答案。
“我都走到这一步了,再多给我一点提示,好不好?”
喻岁安原本是没有动作的。
她安静地靠在男人的怀里,大脑不断地进行自我斗争。
直到听见这句问话后,她才缓缓抬头,然后,小幅度地用嘴唇碰了碰司予尘的下巴。
“什么意思?”
肌肤传来那种熟悉的柔软触感,他愣怔着,不明白她的用意。
“给你的提示。”
喻岁安拽了拽司予尘的大衣。
“我有点冷。”
才刚离开他的怀抱那么一点儿,又立刻被按回原处。
他激动地连嗓音都在发抖。
“我带你回去。”
-
两人并行没多久,便回到了酒店。
酒店大堂是现代化的装修,中间坠着个前卫到有些夸张的水晶吊灯,无数复杂的丝线缠绕,然后垂坠下来,散出美轮美奂的光芒。
但司予尘和喻岁安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样绚烂夺目的光景。
司予尘揽着喻岁安,将她牢牢护在自己的臂弯里,从酒店大堂的一角匆匆走过,进入内部电梯。
喻岁安原本和季晴一起订的酒店离餐厅有些距离。
雪下得太大了,天气很冷。
他们说话时耽搁了一些时间,司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打车更是困难。
于是两人心照不宣地,就回到了司予尘附近的住处。
当然了,这个解释中有几成牵强,有几成是借口。
谁都清楚。
电梯门缓缓闭合,酒店的电梯上行速度很慢。
喻岁安酒劲还没有完全散去,等得有些困倦,便将整个人都懒懒靠在司予尘身上。
反正刚才已经抱了许久,想必他也不会在意多靠这一时半会儿。
没想到司予尘却用一只手撑着,支开了她的脑袋。
察觉到喻岁安气恼的表情,司予尘轻咳一声,有些别扭地开口:“你不要这样。”
“哪样?”喻岁安盯着他,脸颊在掌心里蹭了蹭。
狐狸似的挑弄。
司予尘立刻将手撤开:“电梯里有监控,喻岁安。”
她不依不饶的追问:“不要哪样?说实话。”
电梯响起提示音,叮咚一声,门开了。
司予尘抬脚就往外走。
他步子迈得大,实际上速度却不快,仿佛是在有意等着身后的人。
喻岁安三步并两步追到他面前,拦住司予尘的去路。
紧接着像从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熟门熟路地勾住他的脖子。
司予尘感觉时间在某一个瞬间忽然停滞了。
无数个于此有关的回忆袭来,他剧烈地喘气,想要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可面对着她时,周遭的氧气实在稀薄。
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样熟悉的发香了。
所以喻岁安凑上前的时候,司予尘没有躲。
紧接着,脖子上传来微小的刺痛感,稍纵即逝。
司予尘摸了一下脖子上被人咬过的痕迹:“喻岁安,你属狗的吗?”
喻岁安的小臂还没有从他后颈处离开,两个人就这么相拥着,在铺着柔软地毯,空无一人的长廊里,缓慢地王同一个方向行走。
“你不诚实,这是惩罚。”
酒店房门被司予尘摸索开的时候,他看到喻岁安脸上得逞的笑。
喻岁安逼着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司予尘摸了几下,还是没能把房卡准确地插进卡槽里。
他干脆作罢,将卡丢到一边。
“你是不是不明白。”被黑暗笼罩的房间内,他的嗓音沉郁沙哑,“我对着你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好的自制力。”
“那你的意思是,对着别人的时候,就很克制咯?”喻岁安戳了戳他的胸口,“那怎么这几个月,八卦新闻我还是一点儿都没少听呢。”
“原来你也挺在意我的消息。”放在她腰上的手惩罚似的掐了一下,“还有,和你说过多少次,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少聊点别人。”
别人......
她没直接应下,忽而换了话题。
“司予尘,你拍的那张照片。”说到这里,她正色,严肃了几分,“上面的人是我,对不对?”
司予尘没想过她会突然问这个,抱着她的手一顿。
静默几秒才答:“你都知道了?”
喻岁安还想再说什么。
司予尘就握住她的手腕,直接亲了上去。
既然知道了,也应该明白——
我的心意。
夜色是静的,也是美的,但就是在这样静谧的空气里,迷梦般的氛围却扰乱了人的心智。
唇齿相依,才发觉他们之间已经彼此等待和试探了这么久的时间。
他原本是想继续加深这个吻的,但是喻岁安很快就从这样的气氛中抽离出来。
大脑发胀,持续缺氧。
她的指尖抵在司予尘的唇上,用残存的理智拦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司予尘,对你来说,我是什么呢?”她眼波微漾,问话里隐藏着一丝期待。
她承认自己无数次的心动,但她还是得先确认,司予尘是怎样看待她的存在的。
协议方或是合作伙伴?
糊弄大众和家人的烂借口?
是妻子?恋人?
还是......玩伴?
她几乎没有真正动过感情。
所以一旦心开始朝某个不受控制的地步发展,她就会变得相当慎重。
而一个吻,不足以解释所有问题的答案。
司予尘捉住她的手,反握在手心里。
他将她拉开了一些距离,语气无比认真。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造成你这么不自信的原因,但是你听好了,喻岁安。”
万籁无声,放大了说话时的清晰度。
“我喜欢你。”他看到她颤动的瞳孔,再次重复,“从头到尾只喜欢你一个人。”
司予尘在外界的名声一直不算太好,那些流言蜚语也曾传到喻岁安的耳朵里。
所以他不确定喻岁安是否相信他说的话。
他能做的,就是在这一刻,郑重其事地将心里的话说给她听。
喻岁安迟迟没有开口。
于是内心的惶恐与不安开始呈数倍放大。
她是不是还不能够相信他?
以为他还是闲来无事在同她拉扯,或者只是逢场作乐说说而已。
司予尘忽然觉得,自己当初拿着结婚协议去找她的时候,是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他不知所措,又猛然想起她大概介意着哪件事,赶紧开口去解释:“我知道你介意白羽彤的事情,那是因为大学时我跟她......”
喻岁安先一步吻上了他的唇。
不重要了。
多的话,什么都不需要再说。
只要听到那句,“他喜欢她”,就可以了。
像是大海里的明灯,足够让彷徨的孤舟寻找到方向。
唇与唇之间的距离缩减为零,仿佛如何相拥而吻都觉得不够热烈。
喻岁安的后背抵在墙上,双臂抱着那个她深深思念着的男人,她不想再去思索任何,只是凭借着心中最简单的欲.望,冲动地吻他。
舌尖勾起,交缠,偶尔是报复性地吮吸,残存的酒意成为最难以抵挡的诱.惑,让人措手不及。
良久,司予尘松开她,哑然失笑。
“每次都是你主动亲我,你这样显得我很没面子。”
喻岁安挑眉看他,像在说那又怎样。
这样的表情,在司予尘看来即为某种挑衅的态度。
他猛然打消刚才被动接受的想法,由防守转为进攻方。
司予尘直接将她抱起,迎着昏黑的夜晚往房间里走。
窗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雪。
新一轮的暴风雪将至,猎猎寒风在没有月色的夜晚不断撞击玻璃窗户,将屋内的语声淹没。
那积雪自抵不过,抖了抖,从窗沿下骤然坠落。
最终和这黑夜融成一片。
第四十三章
厚重的窗帘遮盖住窗外的光线, 却压不住男人眼底的猩红。
喻岁安眼角有泪。
她抱着司予尘的双臂也有些打颤,看起来十分紧张。
“平时不是很厉害吗,喻岁安。”
原本是句玩笑话。
但见她闷不吭声,只是将自己抱得更紧。
只好又俯下了点身子, 将她的眼泪抹去, 然后亲了亲她的眼角:“别怕, 疼就告诉我。”
他们到底是默契的。
没几个来回, 身心就彼此更加熟悉起来。
于是喻岁安爱使坏的性子又犯了,三番五次去挑战司予尘忍耐的极限。
“喻岁安。”他捉住她的手腕, 从自己身上挪开,压在床单上, “别乱动了。”
急促厚重的喘气声,额间突起的青筋,还有被汗水浸湿的发根。
喻岁安挣了两下,没挣脱开。
就这么望着司予尘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忽然笑了一下:“司予尘, 看不出,你对我的心思原来这么深。”
她的睫毛,又密又卷翘,笑得时候弯成月牙似的一片, 向来勾人。
“是我对你太温柔了。”
司予尘将她的双手反剪过头顶, 手腕很细,单凭一只手就能压住。
话里却没有自我检讨的意思。
他的另一只手腾出空,从床的缝隙中穿过,托住喻岁安的后腰贴向自己, 猛地加重了力道。
深深浅浅地, 落满了吻。
“让你还有力气说这么多话。”
......
屋外银装素裹, 屋内人面若桃红,春宵帐暖。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直到大雪已经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
司予尘才堪堪松开喻岁安,又吻了她的脸颊,拥着在她的身侧躺下。
看不见日出的迹象,但是瑰丽绚烂的霞光先一步翻涌而来,照亮了还未苏醒的绥北市。
积雪仍旧保留了昨晚的样子,只是此时白得刺眼。
喻岁安对于这一切却都是不知情的。
按道理来说,已经到了这一步,此时她也应该和司予尘说一些两人之间的亲密话。
但是折腾了一整个晚上,她只觉得又累又困,后背黏腻腻汗涔涔的,浑身酸疼。
就连司予尘从背后抱住她和她说话,她也只是闭着眼睛,敷衍地应了两声。
“困了?”司予尘拉过被子,往上盖了盖,将她裹住,“那睡吧。”
“不行。”她翻了个身,缩到司予尘怀中,“我得去洗澡,不舒服。”
司予尘:“走得动吗,我抱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