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说,他就不问他。
谁都有想深埋于心不想说的秘密,她有,韩许易一直都知道。
只要那秘密不威胁到他的感情就行了,就算虞洛被人渣过,或者狠狠伤害过,他见了那货把他打成馅儿饼给她出气不就行了。
“如果。”虞洛滚了滚喉结,坦然地看着他:“我是说如果,哪天我杀——”
话没说完,一道低沉温柔的男声传了过来。
“许易哥。”
还没说完的话被打断,俩人同时被这声带过去,韩许易笑着朝他招了招手:“星澈。”
“我接的朋友来了。”韩许易揽着她的肩朝段星澈走去。
双腿犹如被灌了铅,意识陷入一阵混乱,虞洛犹如提线木偶一般被韩许易带着走。
看着那个微微笑着一点点逼近的身影,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为什么韩许易来接的朋友会是段星澈。
她全方面查过段星澈的资料,在他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里,韩许易和他没有半分交集。
韩许易比他大三岁,上学时永远比他高一个阶段。
甚至韩家和段家在商场上还明争暗斗了二十几年,她记得很清楚,晗月跳楼后不久,两家的斗争就放到了明面上。
对赌协议的签订,让段家损失不少,韩家这边也没捞着好处。
此后,段家着力从政,两家的斗争才停下来。
恍惚思考间,段星澈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韩许易和他抱了抱,便向他介绍:“正好见着了,就先给你介绍一下。”
韩许易轻推了推她:“呐,这就是那只脾气大又野的猫。”
说完,又低头,对她说:“段星澈,半个亲弟弟。”
段星澈虽也疑虑虞洛看他如仇人一般的眼神,不过还是笑笑,礼貌问好:“嫂子好。”
“嫂子。”
呵。
虞洛低默了一遍,嗤了一声,笑得讽刺:“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要玩失忆这套是吧,行,那她陪他玩,看他能装多久。
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刚才突然想明白了,为了这么个人渣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一点不值得。
死了都算便宜他了,应该让他一辈子活在阴影里。
没有阴影就制造阴影,她活着的一天,他都别想好过。
虞洛扬了个明媚的笑,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大方应他:“你好,虞洛。”
韩许易看着出站口寥寥无几的人,问她:“你要等的人在哪呢?陪你一起等等?”
“不用了。”
虞洛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笑盈盈看着段星澈,半开玩笑的语气:“这不是已经等到了吗?”
韩许易一秒变脸,在段星澈身上看看,再到她脸上打量一圈,一脸“你们是不是有奸.情”的表情。
“你等段星澈?”
虞洛一点不避讳,在段星澈尴尬又诧异地表情中,说了声:“对啊,好久了,我等他好久了。”
虞洛来时自己开了车,她找了代驾开着她的车,她和段星澈一起坐韩许易的车。
车内的气压低得过分,氛围诡异,韩许易心里有一万个疑团。
他这人也直,在车上直接就问了:“你俩之前是不是认识?”
虞洛不说话,骤然看后视镜里后座的段星澈。
对视来的猝不及防,段星澈还没来得及躲开眼神,就在镜子里对上了虞洛的眼睛。
他认真思考了几秒钟,摇摇头,语气也带着几分不确定:“应该不认识吧,我忘了。”
听了他的回答,虞洛忍住手撕他的冲动,气都气笑了。
“那是你见过他?”
韩许易委屈巴巴瞥她一眼,语气酸溜溜的:“我突然反应过来你们同龄,那小子从小到大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你上学时是不是也听过他。”
虞洛说:“听过。”
“很多次。”
“原来是这样。”
段星澈接过话茬,温柔笑笑,也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疑虑消了几分:“怪不得我总觉得你眼熟。”
虞洛冷哼了一声。
闻言,韩许易立马警觉起来,表情严肃,背都挺直了几分。
毕竟虞洛也是个颜控,星澈还比他年轻,万一她被那张欺骗性满满的脸迷住了,那他哭也没地儿哭。
“虞洛,我读书时也不差行么,我如果和你们同龄,哪还有他什么事,真那样的话你每天从别人嘴里听到最多的名字应该就是我。”
虞洛没什么表情,倒是段星澈笑了一声,笑他幼稚的像个小孩。
因为他这句幽默的话,车里的气压回升一些,段星澈借机说:“对了,许易哥,能不能帮我找个暂住的地儿啊。”
看着窗外不断倒流过的景色,他心里升起一股怅然:“我好久没回来,感觉西城都大变样了,和记忆中一点都不一样。”
“您还有记忆啊?”
虞洛莫名问了一声,让车内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段星澈有点无措又尴尬,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不止韩许易心里有疑团,他也一样。
他能感觉出来虞洛的敌意,字字句句都在呛他。
韩许易也不是傻子,段星澈能感觉出来的东西,他肯定也敏锐地有所察觉。
小心瞥了眼副驾驶的虞洛,他小声问了她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虞洛冷冷说。
又是这句话。
没什么就怪了。
“不开心得说话,我总得知道前因后果才能哄你,你说是吧?”
“哄不了,你闭嘴吧,别说话了。”
……
又沉静了一会,韩许易转回了话题,对段星澈说:“没事儿,交给我吧,不过这事也瞒不住,你不如好好坐下来和你爸谈谈。”
“不想和他谈,他听不进话,你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段星澈说:“他最近催着我和清粤结婚,甚至想让我一辈子定居在伦敦,我不想,然后吵了一架就偷跑回来了,他还不知道我回国了。”
“不过应该也马上就知道了吧。”
他低嘲一笑,漂亮的眸子满是落寞。
这次他是偷瞒着家里私自回国的,有件事他一直很奇怪。
这些年父亲一直在管控着他的生活,朋友圈要经过严密筛选,一日三餐和行踪轨迹都要报备。
刚到伦敦的那年,他心理问题严重,父亲甚至还加派了很多人以看护名义监视他。
一监视就是三年,直到他受不了用自杀和父亲闹了一回,监视他的人才撤下去。
但他一直都知道,都是表象,那些人只不过是藏到了暗处。
这次也一样,他知道瞒不住,他回国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到父亲那了,联系他是迟早的事。
虞洛没去吃那顿饭。
在韩许易的车上充了会电,下车时,她把手机开机,跳出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小姑娘,聊聊。】
以为是号码泄露,虞洛起初没在意,当垃圾短信删除。
才处理完,还是同样的号码,又跳出一条新的短信。
【关于你的好朋友赵晗月的事情。】
下面跟着一个地址。
是段家的老宅。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紧接着短信主人就表明了他的身份。
【我是段志宇,小姑娘,你该认识我的。】
第41章
到达段家,虞洛被一个保镖模样的男人领着去了后花园。
段志宇刚练完太极,穿着一身白色素净的太极服笑眯眯朝她走来,手上捻了一串佛珠。
一个恶魔把自己强行包装成清心寡欲的慈悲形象。
真是恶心透了。
“佛祖知道你是一个杀人犯吗?我很好奇,像你这样人命在你眼里如同草芥蝼蚁一般不值钱的人,晚上睡觉会做噩梦吗。”
闻言,段志宇笑笑:“小姑娘,这万事皆讲究个理,饭可以乱吃,没有证据的事可不能乱讲,我很惜命,也很尊重生命。”
“你装什么,都把我约到这来了,还装无辜呢?要脸么你。”
虞洛半点不给面子,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称为长辈,受人尊敬。
段志宇笑着从佣人手里捏了把鱼饵扔到池塘里,池塘里的小鱼扑腾扑腾争先恐后的向着食物游去。
不一会儿池塘便归于平静,大片的死鱼翻着肚皮浮了上来。
他哼笑一声,在佣人端着的清水里漱了下手,又用一旁洁白的手帕擦拭干净,随手便把帕子扔到池塘里。
不偏不倚刚好盖在几条鱼身上,像是给死人盖的白布。
“古往今来,死了就应该安息。”
轻飘飘说完,他嘱咐佣人:“捞起来,找个好地儿埋了吧,找个狗刨不到的地儿,别到头来落个尸骨全无的下场。”
变相的威胁。
无论是死是活,只要他费点功夫,他都能让你找不到说理的地儿。
他眼神示意一边站着的保镖,两个身材魁梧的保镖立马上前来仔仔细细搜她的身,拿走她身上所有的通讯设备后,带着她去了书房。
虞洛低头玩着寇红的指甲,语气不掩嘲讽:“儿子像老子,你和你的人渣儿子手段还真是如出一辙。”
段志宇对她的嘲讽充耳不闻,胜利者不需要听败者的狡辩。
说再多的话都是垂死挣扎,只能让自己得到些许心理安慰罢了。
她是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引爆的可能,星澈这几年一直在和他暗搓搓较劲。
万无一失也怕有纰漏,他不能让虞洛有再掀起风浪的机会。
今天要做的就是拆除这颗炸/弹。
永久性拆除。
段志宇抿了口茶,招呼她坐下:“小姑娘,你是个很有韧劲的孩子,有野心,聪慧,又有手段,只要你想,你可以在你想在的任何领域里站到顶峰。”
虞洛定定站在他面前,背脊都不弯一下,居高临下看着环胸看他:“你说的我知道,今天也不是特意跑来听你夸我的,我不会接受你任何形式的好处,也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和解。”
段志宇轻笑一声,指尖一抵,茶杯被推至一旁。
脸色骤然变得阴沉难看,他拧眉摆了摆手,立马有佣人上前把茶清了下去。
“所有人都出去。”
一声令下,书房瞬间变成两个人的战场。
没了外人在场,段志宇也没了伪装的必要:“小姑娘还是识趣点好,不要不识好歹,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最后落个和那一池子鱼一样的下场”
呵。
虞洛笑了一声:“段总,就是因为我太识趣了,才让你们有消灭篡改证据的机会,十八岁的我会哭哭啼啼一心想给朋友讨个说法,二十三岁的我只会玩死你们,让你们永远翻不了身。”
她这话把段志宇逗笑了,没有哪个晚辈敢在他面前这么大放厥词。
让他付出代价无异于上青天,可惜这辈子她是不能如愿了。
如果不是站在对立面,段志宇由衷地欣赏她的胆量。
“你自己都说了,没证据,证据是天,那你能怎么办。”
段志宇耸肩摊手,脸上一副替她懊恼的恶心表情。
“你以为让段星澈装失忆,一口咬定自己想不起来,就能掩盖他做过的事吗?”
红唇缓缓逼近,眼底一片坚定,虞洛挑了挑眉:“不能开口说话的只有死人,有本事就把你儿子杀了。”
段志宇脸色难看,纵横商场这么多年,早已磨砺得风霜不侵。
他不愿意承认,刚才有一瞬间,居然被这个小姑娘震慑住了。
这里没有摄像头和录音设备,段志宇说话也就肆无忌惮:“除了你,某种程度上所有知道这件事并且能开口说话的人确实都不在世上了,至于星澈,他根本不会有任何想起来的机会,我让催眠师篡改了他的记忆,他不会记得他曾经怎么喜欢你的朋友,不会记得你的朋友长什么样,说话是什么声音,甚至连你朋友的名字他都不会记住,他的记忆里只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叫冯清粤,而不是什么赵晗月。”
他每说一句,虞洛的心就疼一次。
他怎么忍心,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忍心让一个无辜的女孩去世后还要二次死亡,被彻底遗忘。
“忘了。”
她低喃,眼泪扑簌掉下来,一颗一颗从眼角滑落,顺着衣襟滚落在地。
忘了。
做过的错事轻轻松松一句忘了,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死去的受害者和记得这件事的知情者都在痛苦,而加害者却用失忆的手段逃过了每一次的凌迟。
凭什么。
“你们一定会有报应的。”
朦胧中,虞洛看着他的脸,狠狠地咬着唇:“你们不得好死。”
段志宇目的已经达到,他就是要把她仅存的那点希望摧毁。
他知道虞洛不会让段星澈在失忆状态下轻轻松松死去。
所以当时他才不惜一切代价清除了星澈这段记忆。
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成器也算,终究是他的亲儿子。
当年发生那件事后,星澈一度要去自首,但他已经打点好,如果放星澈去自首,毁的不止是他,还有整个段家。
包括他在警局、法医、法院的人脉,会大地震牵连出一堆人。
他不允许,他背后的势力也不允许。
这件事只能深埋于地底,永不见天日。
但他没想到星澈会对那个叫晗月的女孩那么痴情,女孩死后,他一直活在愧疚中,几次绝食自杀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为了保住自己唯一的儿子,也为了自保,他经人介绍了一位催眠大师洗去了他这一段记忆,并根据他在梦境中的叙述,为他强制增添了一段青梅竹马的美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