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雪——疏己
时间:2022-07-15 07:01:53

  对峙了整整两个小时,他无数次想强硬闯出门都以失败告终。
  门重重摔上,他愤然坐回沙发上,胸脯气得上下起伏。
  过一会,又站起来,踱步在满地狼藉的房间里来回走。
  时不时愤懑地踢两脚。
  一时间,房间里除了走路声就是粗.重的呼吸声,寂静得可怕。
  玻璃门上“咚咚咚”得传出几声有规律的撞击声。
  他瞥头,眼睛亮了亮,居然有一架无人机飞在外面。
  他推开玻璃门,走到观景阳台,小心把正在飞的无人机置到手里,发现上面装了个小壳子,里面压着一封白色的表白信。
  为什么那么笃定是表白信,因为上面写了这三个大字,字旁边还画了一堆的粉红爱心。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信封,有一瞬间的恍惚。
  把表白信紧紧攥在收心,他又到栏杆边朝下瞭,试图看到这封信的主人,可一无所获,只有大片路灯的光点和月光交织洒在地面。
  段星澈肉眼可见的颓落,是谁会和他开这样的玩笑。
  回到沙发上,他把信封拆开,上面只有一句话。
  ——喂,你高考结束到底做不做我男朋友啊?
  大脑骤然闪过一道白光。
  无数细碎的小光点开始在他脑子里胡乱的飞舞,他像站在时光隧道里看着过去的片段快速朝很远的地方向着他的方向飞过来,又消失在他身后。
  每个光点上都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或是定格的照片,可他一个也逮不住,想抓一颗看看上面的内容,他越伸手,那些光珠就飞得越快。
  有时候梦里会这样,有时候看到一些感到熟悉的东西时也会这样。
  不是清粤。
  那个女孩不是清粤。
  那她是谁?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缺了段记忆,在父亲有意撮合他和清粤结婚后,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他很确定自己爱清粤,但他潜意识里并不想和清粤结婚。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是觉得这件事不应该和她做。
  神经一跳一跳的疼,他死死抱着脑袋蜷在沙发上。
  那种熟悉的头疼感又来了,血管膨胀得像是快要裂开,好似无数只蚂蚁在啃食他的脑髓。
  额头青筋凸起,他抑制不住痛苦地叫着。
  门外的保镖见状敲了敲门,叫着他的名字:“小少爷。”
  耳贴着门,依旧能听到痛苦地哭声,保镖立马面色严肃招呼另一个保镖:“快,下去问前台拿钥匙。”
  说完,他一边又敲着门一边给段志宇打电话。
  虞洛坐在车里,不久就看到段志宇急匆匆从车上走下来的身影,隔了大概两分钟不到,救护车就来了。
  确定救护车上的人是段星澈后,她借着救护车身上的红光看了眼上面医院的名字,默默记在心里。
  是一家叫清盛的私人医院。
  这家医院是段家投资的,普通人进不去,进医院需要门槛,要有固定资产证明,里面的人从医师到病人都非富即贵的级别。
  她给虞清荣打了个电话,虞清荣接到她的电话很惊喜:“小洛?”
  虞洛放柔声音,像小时候趴在他肩头那样乖腻又依赖的叫了一声“爸爸”。
  虞清荣心都化了,眼睛莫名有点涩,应的那一声细听都有点颤意。
  “小洛,找爸爸有什么事啊?是要回家吗?”虞清荣声音温和。
  “有时间回去。”
  虞洛直入正题:“爸,你是不是认识清盛的顾叔叔啊,你也知道这个医院比较严,我今天工作不忙过来医院,现在想进去看个朋友,但这个时间点也开不下什么资产证明,不想白跑一趟,你能不能帮我说一声啊?让顾叔叔放个话。”
  为了打消他疑虑,虞洛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立马转移他注意力,主动说道:“是盛思的的小女儿,她最近住院了,我之前和她有点交情。”
  ——盛嘉仪最近确实住院了,他就算怀疑查也查不出猫腻。
  盛嘉仪和她男朋友私奔被抓了回来关在家里,从二楼跳下来摔伤了腿,昨天向她倾诉了下,她说除了她没人理解她,觉得她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做和一个穷小子私奔是在自降身份作死,迟早会后悔。
  虞洛本来也打算抽空过来看她一趟,正好也能借这个机会用正当理由进入医院。
  虞清荣应下来,过了没一会就告诉她办妥了。
  她拿着果篮去到前台,前台问她要证明,她摘掉墨镜,直言:“我姓虞。”
  前台立马反应过来,恭恭敬敬笑着放她进去。
  毕竟是院长亲自打电话放行的人,身份不用说就知道多尊贵。
  看着她高挑的背影,两个护士正悄声议论着她。
  她悄无声息折返回来,声音清冷:“麻烦给我一份医院的地图行么?”
  其中一个护士偷偷吐了一口气,立马拿了一份小册子给她递过来。
  虞洛扬起红唇:“谢谢。”
  到住院部那层,她借着找盛嘉仪的名义把这层的布局摸了一下。
  哪儿能藏人,哪儿又是监控盲区,看护段星澈的保镖的站位是怎么分布的。
  摸了个大概后,她便果断去看盛嘉仪,也不敢多在楼里流窜,怕引起怀疑。
  虞洛在赌,赌段星澈会上天台透气,他高中时就有事没事喜欢待在天台,晗月经常和他在天台偷偷约会。
  明明就是喜欢,还义正严词地说要让他“改邪归正”,每天下午上晚自习前别人都吃完饭都是去操场逛圈或者运动,只有她们俩人在天台吹着晚风探讨功课。
  她突然十分庆幸,庆幸晗月让她做了这份感情的见证人。
  她知道所有的细节。
  细节最伤人。
  持续不断高频度叠加的细节尤甚。
  给她的时间不多,她要让段星澈在最短的时间想起全部。
  算着他清醒的时间,虞洛在盛嘉仪的病房只待了一会就出去了,她已经迫不及待了,不想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渔夫帽和墨镜把她脸遮挡了大半,不是对她熟悉至极的人认出她的可能性不大,但以防万一,她很低调,尽可能的避开了那群保镖。
  虞洛不记得自己等了多久,时间应该不长。
  平时,几分钟的放空都会让她无聊到发疯,让抑郁情绪侵袭。
  今天,她格外平静,怔怔看着静谧的月光,一动不动站了很久。
  最近掉眼泪和发呆的次数格外多,虞洛不喜欢这样的状态。
  她擦掉眼泪,把占据她脑海的那个人强制抹去。
  “嘎吱——”
  是门被推开的声音,她身体僵了僵,旋即,扬了扬唇。
  她从包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粉笔,抬手在水泥墙上写下自己的心事。
  ——那个每天送我一封表白信的少年,我也喜欢你。
  天台就这么点大,段星澈想不注意到她都难。
  不过这面墙是两面的,不走进来很难发现还有第二个人。
  段星澈下意识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眼,他不希望外面的人发现这个女生,不然肯定会把这个女生的底细查个清楚。
  段星澈看到她时,稍有点意外,还以为只有他自己喜欢上天台偷偷释放情绪,藏匿秘密,像个小孩一样。
  结果有人和他一样幼稚。
  段星澈故意发了通脾气,想让外面的人撤走。
  那群人自然不会撤,所以妥协“允许”他把天台的门朝里锁上。
  这么大的动静,虞洛不可能装听不到,又不是聋子,装也要装的像样。
  所以,段星澈返回来时,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满脸惊讶:“嫂子。”
  虞洛怔了几秒,轻嗤了一声,声音落寞极了。
  先主动的人就掌握了一半的主动权,她要牵着段星澈的鼻子走。
  眼里泪光闪闪,虞洛看着他,怨恨中夹着浓烈的爱意:“段星澈,你真不记得我了?”
  段星澈懵了,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看着她明艳灼丽的脸,很努力地脑内翻找关于她的记忆。
  良久,挫败地垂下眸。
  虞洛冷笑一声,说不清是在替晗月难过,也是宣泄着自己五年的怨恨:“就这么忘了啊。”
  虞洛摆手,笑了一声,干脆也不问他些有的没的了,直白说着自己精心编制的谎言:“我们高中时是恋人,你说要娶我,你爸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找人催眠了你,让你丢了那段记忆,把我和你的记忆替换成了你和你未婚妻的记忆,我一直在等你,等了你五年。”
  在段星澈震惊的表情中,她一字一句继续道:“你突然不声不响的消失,我几度以为你已经不再这个世界了,前几年我很痛苦,后来…遇到韩许易,我渐渐走出来了,可昨天在机场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才发现我根本没办法忘记你。”
  虞洛骤然逼近,拽着他走到墙边,让他看着上面熟悉的告白。
  段星澈看着她蕴满泪的眸子,渐渐红了眼。
  “你知道我昨天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想的是什么吗?我想杀了你,恨你失踪了五年没有一点音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段星澈一个劲儿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滚到下巴上,然后凝成小水珠,滴落在地:“我只是忘了。”
  “我知道。”
  虞洛直白告诉他:“今天中午,你父亲见了我,所以我才没和你们去酒店,你失忆的事是他告诉我的,他说你不会再想起我来了,对吗?”
  “可我不信啊。”
  眼泪不受控制扑簌簌掉着,虞洛哭得几近哽咽,步步紧逼:“所以我今天用无人机给你送了表白信,你还记得吗,高中时你每天都会送我一封情书,我不答应你你就一直送,放假就没办法,可你又不想间断,可又怕奶奶发现,所以就总偷偷站在楼下用无人机给我送,你都忘了吗?”
  “对不起,我——”
  刚要说什么,那种熟悉的胀痛感又来了,他抱着脑袋弯下腰,倏然,又不断地用掌重重地拍着自己的脑袋,恼怒自己:“为什么我都忘了,我会想起来的,我都会想起来的,你等等我,给我点时间。”
  虞洛冷眼看着他像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一样自言自语。
  良久,轻笑了笑:“好啊,我陪你,一起。”
  一起把你造过的孽彻彻底底想起来。
 
 
第44章 
  段志宇年龄大了,晚上肯定不会在医院守夜,那些保镖却是一刻不停地站在外边。
  虞洛不可能浪费这个晚上让他在医院过,撺掇段星澈一起离开。
  得到他的配合,她立马从外面找了个身形相似的人,趁着他上厕所的间隙,设计让那个人穿着一样的病号服进病房把他替上。
  要发现最早也是明早护士查房的时候,虞洛让那人想办法能拖多久拖多久。
  给她留点时间。
  为了防止被定位到,虞洛绕到最远的郊区。
  车停靠在荒无人烟的路边,两边是茂盛的山林,杂草丛生,深坡幽不见底。
  虞洛拿出电话卡,下车,然后用力地把手机扔向坡底。
  侧眸看了看身旁的男人:“想被你爸追到么?”
  段星澈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果断不再犹豫,利索地将电话卡抽出,后撤几步,甩臂扔出。
  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像是宣泄压抑多年的情绪。
  他对着丛林痛快地喊了几声,而后漆黑明澈的眸扫过来,眉眼弯弯,眼里像是揉碎了把星星。
  他笑着小心翼翼问虞洛:“我…之前是怎么称呼你的啊?”
  虞洛冷哼一声,淡淡道:“晗月啊。”
  “晗月?”
  段星澈默念几遍,大抵是有几分熟悉,不解又迷茫地望过来:“我好像梦里这样叫过你,而且你好像…还叫我恶霸。”
  他终于确定之前的那些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是他丢的那段记忆。
  虞洛没什么情绪“嗯”了声,轮廓隐没在暗夜里:“因为你放学总是堵她,好几次把她吓哭。”
  比起监视他多年的父亲,段星澈现在本能更相信虞洛。
  所以也没在意她话里的异常,只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原来我之前这么混啊。”
  虞洛湿了眼眶,晶亮的眸子睨向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和几点寂寥的星子。
  ***
  虞洛走后,韩许易一直维持着一个状态看着门口她离开的方向,直到天亮,脚边散落一地的啤酒瓶。
  铃声和消息提示音交织着响,手机屏幕在一旁不停地亮起又熄灭。
  晏琛刚下了会议就在小群里看到他们在聊段星澈回来这件事。
  看到韩许易那句[接星澈的时候正好遇上了虞洛,这就是缘分,缘,妙不可言。]的时候,他心下一跳,立马给韩许易打电话。
  她和星澈接触,结局不外乎有两个,不是星澈付出代价,就是她为了让星澈付出代价而付出代价。
  虞洛不会冷静的,不然那么理智又有手段的姑娘不可能会因为他发现她的秘密而愿意用自己堵上他的嘴。
  如果他那会强硬着来,她不会拒绝,只不过是很聪明地换了种方式最大限度的保护了自己。
  段星澈是悄悄回来的,所以他们这群人也是偷偷为他接风洗尘,本着能瞒一会就一会的想法。
  段志宇那人控制欲有多强,他们都知道。
  小时候他们都拿着水枪在外面玩泥巴的时候,路过段家别墅,总能透过窗户看到里面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弹钢琴。
  旁边站着他母亲,弹错一个音,就会挨一板子。
  小孩子向来没心眼,韩许易是孩子王,那会看他可怜,就带着一群小伙伴偷带着他玩。
  所以这就是两家关系不好,但韩许易和段星澈私交还不错的原因。
  只不过是长大后都有了各自的事要忙,韩许易正好大他一个阶段,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学校度过,关系没淡,但联系显然变少。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