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正在收拾一旁桌位的餐具,看见两人坐下之后便走了过来问道。
“你想吃什么?”
周倦没说话,而是看向一旁的岑溪,征求她的意见。
“我先自己看看吧。”
“我们店的淮南牛肉面卖得很俏皮,这儿很多顾客都是我们的回头客。”老板娘笑着说,“你们要是没想好吃什么,可以尝试一下我刚刚给你们说的。”
“谢谢老板,那我就要一碗这个吧。”
岑溪笑了笑,却是不着痕迹地从一旁挪了挪位置,拉开与周倦之间的距离。
“小伙子你呢?”
“我跟她一样的就好。”
岑溪抬眼看了他一眼,周倦毫不避讳她的目光,眼睛里勾着一点浅浅的笑意。
汤面之类的食品,上的很快。
那一碗面上铺着满满的香菜。
岑溪看了一眼,才想起来自己忘记给老板娘说自己不喜欢香菜,让她不要加的。
只是此时此刻她也不可能再去多说,只准备默默地接过,拿起筷子尝一口的。
没想到周倦给她接了过去,重新掰开一根筷子,帮她一根根将碗里的香菜尽数挑走,对上老板娘投来不解的目光时,他解释道,“她不喜欢吃香菜。”
老板娘看了看周倦,又看了看岑溪,最终露出一副我懂的神情,笑着说,“下次来记得给我说,我就不放香菜了。”
岑溪对上老板娘那副笑意,只感觉轰的一声,脸颊攀上怎么也挥不去的热度,她索性沉默了。
老板娘也没再多说,去招呼另外的客人了。
周倦垂着眼睫,颀长白净的指骨捏着筷子,耐心细致地帮她把香菜都挑出来之后,才将碗推到她的面前,“有点烫。”
他重新从筷子筒里取出一双筷子,掰开之后递给岑溪。
岑溪看着桌面上堆着的一小丛香菜,心里情绪微妙。她伸手接过周倦递过来的那双筷子,却是将它放在桌沿。
刚出锅的面条,热气腾腾,雾气冲散飘在四周。
“尝尝。”
“你真的不需要这样的。”
周倦难得沉默下来,手肘撑在桌面上,眼睛却是盯着她瞧。
七点钟的街头小巷口,看起来热闹非凡。
耳边是摊贩吵吵闹闹的烟火声,是汽车疾驰而过的轰鸣声,好像听起来就吵闹无比,让人分不出半点心思。
可独独周倦说的那句话,却是一字一字不偏不倚地砸进她的耳朵里。
岑溪呼吸微滞。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个小肥章!!!(抬头挺胸,骄傲叉腰jpg.)
第35章
“可是我放不下。”周倦微微偏着头看向岑溪, 眼睛里盛着点点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快吃吧,不然等会就冷了, 汤汁都干了就不好吃了。”周倦视线从岑溪身上挪开, 而后若无其事地重新拿过一双筷子, 掰开之后顿了一下,“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 总归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岑溪不自然地偏过头, 目光落在街角对面的红绿灯下, 红灯闪烁几下,黄转绿,该通行了。
“随便你, 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她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目光缓缓移到面前这碗面,热气渐渐消散,她拿起刚刚放在桌沿上的筷子, 尝了一口。
有点淡了。
吃完大概是半个小时之后了,那一碗面实在太多了,岑溪就吃了一小半, 再尝不下了。
大概是周倦的那句话,叫她之后不知道再如何开口了。
岑溪磨蹭着,夹了一筷子面条送进嘴巴里。
周倦握住她的手腕,“吃不完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微微仰头看了一眼摊贩支着的帐篷外的天空, 而后垂头看向岑溪, 补充道, “天色不早了。”
岑溪没说话,却是放下了手里捏着的那双筷子。她从长凳里退出来一点,而后站在周倦的身旁,微微仰起头看向他,“走吧。”
“你先在这等我一会,我去将车开过来。”周倦将搭在手肘间的外套披在岑溪的肩头,给她将散下来的碎发掖到耳朵后面。
他的指腹冰凉,触及到岑溪的脸颊时,她微微偏过头。
“知道了。”
五月份的天,刚进入夏天,天色暗得很快。
半个小时,染得绯红的云霞渐渐褪去,一轮弯月高悬于天空之上,清冷的月光穿过梧桐树,碎落在地。
夜晚有些凉,周倦的外套明明是毫无温度的,可是她却觉得热度一度从她的肩头顺着脖颈攀爬,最终一路烧到耳垂。
岑溪捏着周倦那件黑色夹克外套的下摆,指腹无意识地磋磨,皮质的面料最终被她揉出一道道褶痕。
周倦说两人的衣服很搭,但是她却没看出来究竟哪里搭了。
粉色和黑色?真的一点也不搭。
岑溪恍然回过神,看着自己攥着他的衣袖,像是接到了烫手的山芋,她猛地松开手。
岑溪,你不该这样的。
她在心里暗自痛恨自己的没骨气。
周倦将车停在一旁的过道上,半降下车窗,修长的手指搭在车窗玻璃上,偏过头看向岑溪。
车内光线昏暗,借着孤零零的路灯,岑溪望着车窗内,却恰好和他的视线对上。
她立即移开目光。
“上车。”
岑溪手指又无意识地扯着周倦的外套,伫立在原地看了一会。发现周围些许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岑溪终究还是挨不住。
绕到另一侧的副驾驶车门旁,想了想又往后退了一步。消瘦白皙的手指攥着后车座的车门把手时,用了一点力道。结果发现被锁死了,怎么也拉不动。
“岑溪,我是你的司机吗?”
周倦微微探出头,眼神往后瞥了一眼,有些咬牙切齿道。
岑溪松开手,“谁知道你的副驾驶坐过多少女人。”
听起来倒像是醋意大发,可惜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平平,根本不会让人联想到。
这句话仿佛就是为了找不痛快,让两人都不好受。
她没等周倦回答,便拉开副驾驶车门,弯身坐了下去。
周倦侧着看向她,没说话。
却是突然倾身过来,手臂撑在她的腰肢旁。他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孔就这么放大在她眼前,只是眉眼间的情绪渐渐淡了下去。
周倦身上凛冽的檀香味淡淡地萦绕在岑溪的鼻间,一呼一吸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没有别人。”
周倦垂下眼睫,帮她将安全带拉上扣好,淡淡地说道。
“和我没关系,怎么样都是你的自由。”
车厢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如坠冰窟,岑溪索性撇开眼不再去看他,目光落向窗外的街景。
车缓缓启动,两道的树木飞速后退。
她闭上眼睛,脑袋贴着车窗。
蝉声疏疏,裹挟着草木味的夜风灌进敞开着的车窗里,缓解了那不尴不尬的燥意。
车窗缓缓关上,岑溪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开,脑袋抵在副驾驶的座椅上,眼睛不解地看向他,“你干什么?”
周倦骨节分明的手掌搭在方向盘上,控制着方向。闻言,微微偏过头看向她,“晚上冷,怕你着凉了。”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干,两个人一时之间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周倦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打开车载音乐,随机播了一首歌。
……
“他不懂你的心假装冷静”
“他不懂爱情把它当游戏”
“他不懂表明相爱这件事”
“除了对不起就只剩叹息”
……
周倦眉心跳了跳,在下一个路口等红绿灯时,伸手将音乐关掉。
岑溪突然笑出了声,看着周倦,故意刺他,“你这是干嘛呢?”
“我听不习惯,行了吗?”
“到了。”
周倦将车停下,车载小灯孤零的清光映在他挺拔的鼻骨上,衬得他眉眼越发精致。
他的那件夹克外套还披在岑溪的肩头,里面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衬衫的扣子松了两粒,隐隐露出一截清瘦的锁骨。
岑溪别开眼,什么话也没说。
她的手指搭在车门上,用力往外推,没成想车门早就落了锁,“开门。”
“岑溪。”
周倦叫了她一声。
“车门打开。”岑溪没理她。
周倦微微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将车门打开了。
岑溪弯身抬腿迈下车门,最终手指搭在黑色的车门上,目光却是落在坐在车厢里的周倦身上。
他的外套对于她来说太过宽大,浅粉色的针织衫拢在他宽阔的黑色夹克外套中,清冷的路灯落在岑溪的身上,显得她娇小又脆弱。
让人心生怜意。
她喊了他一声,“周倦。”
“嗯?”
“以后别来找我了。”她说。
短暂的沉默之后,周倦“嗯”了一声,声音从鼻腔里溢出,几近轻不可闻。
岑溪半天没等到答案,垂头之时才发现自己身上还裹着周倦的这件外套,她立刻扯了下来,搭在臂弯间。
而后往前走了几步,微微低下身子,语气有些不耐道,“周倦!”
“怎么了?”
他抬眼。
“没怎么。”
可是说话的语气却像是有着天大的问题,岑溪将臂弯搭在的那件外套扔进副驾驶,几乎是赌气般,“还给你。”
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倦在岑溪走了之后,却是一直没有离开。
他等了一会,目光缓缓移动,落到对面高楼的那扇窗子时,停顿几秒。
而后,室内灯光明亮。
楼道外很安静,只有那此起彼伏的蝉声。
没完没了,叫个不停歇。
周倦脊背放松地靠在座椅上,后脑勺抵着椅背。
他的目光从高楼的灯光缓缓下移,最终停在岑溪扔在座椅上的外套时,倏然勾着唇角笑了起来。
车缓缓启动。
作者有话说:
歌曲来自张杰《他不懂》
第36章
岑溪回到家后, 房间里一片漆黑。
这个房子是前两个星期租的,房间里的走线还没走好。
客厅的灯又在前两天坏掉了,她说要找师傅来修, 结果一直忘记了这茬事。
现在只能打开手机电筒的光, 一路摸索着着走到卧室, 准备拿衣服换洗。
手指摁开衣橱旁的一盏小夜灯,微弱的灯光映进橱窗里, 她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一件白色的睡衣。
将衣服扔在床头, 结果一下没控制好力道。衣服斜斜掉在床沿, 她只能绕道另一侧将它拎起来。
墙角摆着一张梳妆台,那面镜子将她脸上的热意照得明显。
岑溪弓身将衣服拿起,侧头的时候就见镜子中的自己两颊泛着红晕, 不甚明显,因为光线朦胧。
她似乎是不敢相信,抬起一只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热度一度传递至冰凉的掌心之中。
岑溪条件反射般立时松开手,刚刚拎起来的睡衣险些就要掉到地板上,她反应过来连忙将它捞了起来。
却是在原地停留了许久, 周身的温度渐渐降下去。
目光却是落在面前合严实的窗帘上,仿佛隔着这一层纱布就能看清楚外面的景色一般。
最终,她还是伸手将灰色的窗帘布拉开。一瞬间, 清冷的月光,高楼闪烁的霓虹灯光,万家灯火全部透了过来。
她将玻璃拉开,视野一瞬间变得明亮开阔。
从她卧室的窗台外可以看见楼道下的景况,岑溪捏着睡衣的手指骤然一紧。
单薄的睡衣被攥出一道道折痕, 显得单薄又可怜。
周倦怎么还没走?
她的目光落在楼道下停着的那辆黑色SUV, 停顿三秒之后。
她像是为了验证什么, 趿拉着拖鞋走到卧室的房门口。
手指摸到墙壁的开关,啪的一声灯光打开,暖光模式下的房间瞬间变得明亮。
她再次走向窗户旁,目光重新落在周倦停在楼道下的车子。
而后,看见它缓缓启动。
眨眼间,只剩下车尾灯闪烁在漆黑的夜里,而后穿进初夏的凉夜里。
所以,他是在等自己吗?
岑溪站在原地静默,脸颊未退的热度再次攀升。
她立刻将窗帘拉上,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心里却是有什么地方在慢慢坍塌。
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了。
……
岑溪换上睡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洗手间出来。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滴滴”震动不停。
房间里很寂静,稍微一点声响都能被放大。
她将头发擦得半干,而后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吹风机。插头插进插座里,温热的风穿过发梢。
她将手机捞了过来,点开屏幕看了一眼。
消息还在不停地弹,以往沉默的高中同学群,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像疯了一样。
她将吹风机关掉放在床沿,手指划开手机界面点进消息。
刚一登进去,手机卡顿了一下。
不看不知道,一看消息居然99+了。
她赶紧滑到最上面,看了一个大概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班长说想要一起聚聚,老同学叙叙旧,正在征求大家的意见与想法。
按理说,太久没见了。其实她都已经将大家的模样忘得七七八八,高三那年一起冲刺高考打下的革命友谊,也在时光的洪流中冲淡了不少。
因此,岑溪最开始是没打算去的,沉默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