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个季节——撞糖
时间:2022-07-15 07:09:35

  闻经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扯了一下。
  徐绽懒得跟他解释,索性自顾自吃菜。
  闻经年站起来转身去洗手,而后坐下拿餐巾纸将手指擦干净。
  不得不承认,闻经年剥虾也是好看的。
  他修长的手指捏起盘子里的虾,去头剥壳剔虾线一气呵成。
  剥虾的时候,闻经年垂着眼,专注看着手中的虾,徐绽抬眸多看了一眼,注意到他鼻尖左侧有一颗很小的痣。
  徐绽有片刻的失神——低垂的长睫毛、高挺的鼻梁加上一颗恰到好处的痣......
  她从前拍过一个戏,里面有个男狐妖的角色,那男演员状态好的时候,大概就和现在的闻经年差不多。
  等她回神再低头的时候,方才还在闻经年手中那白嫩泛红的虾肉干干净净,正静静躺在她的碗里。
  她立刻去找闻经年的眼神。
  “你都这么明示了。”闻经年说着,用餐巾纸擦干净手上酱红色的汤汁,又拿了一只虾。
  徐绽噤声。
  闻经年说的没错,“我不喜欢剥虾”这话的确带着很强的暗示性,虽然她真不是这个意思。
  “谢谢。”
  徐绽没再推脱,夹起虾肉咬下。
  闻经年帮她剥了半盘的虾,徐绽没拒绝,一只一只全都吃下。
  因为她想起从前有个人跟她说过:徐绽,不能心安理得接受别人的好意是一种自卑的表现,而且,对方能看得出这种自卑。
  这个人是秦复。
  闻经年说他是在追她,那让他剥几只虾怎么了。
  但徐绽还是不放心,需要再次确认。
  她放下筷子,杏眸睁圆,煞有其事地看向闻经年:“闻经年,你现在是在追我,对吧。”
  “所以?”
  他没否认,徐绽窃喜。
  “所以再帮我剥一只虾吧,你说得对,盐河的虾很好吃。”
  当然,徐绽内心清楚,闻经年追她、对她好是有代价的。
  闻经年要她彻底忘掉秦复。
  而徐绽理解的是:永远,永远都不要在闻经年面前提起秦复的名字。
  至于她的“误解”被问今年看穿之后有什么后果,她选择不去想。
  她真的有点贪恋闻经年的好。
  而且秦复已经死了。
  下午工作照旧,闻经年一如既往的没耐心,徐绽跟着她跑前跑后,等结束的时候累的半死。
  坐上闻经年返回酒店的车之后,徐绽如释重负一般把墨镜口罩扔到一边。
  上午的时候还有新鲜感,到了下午重复劳动就只剩下了疲惫。
  果然小颖医生说的对,做这一行还是要有热爱才能撑得下去。
  车子驶向市区,徐绽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
  小城晚霞很美,一大片橘红将低洼处的民房照亮,再远处的大海波光粼粼,像是另一个世界。
  “晚饭你想回酒店吃还是在这附近。”
  开到一个商业街的时候,闻经年问徐绽。
  车子恰巧经过一个“北方土菜馆”,徐绽多看了一眼。
  闻经年放缓车速,“要去那家吗。”
  “不用了。”
  徐绽拒绝的干脆。
  可干脆有干脆的坏处,昏暗的车厢中,闻经年眼神透过后视镜审视她,瞬间让她有种被“捉奸”的心虚感。
  “那种馆子,不卫生。”徐绽想了想,“我今天很想吃冬阴功汤。”
  闻经年“嗯”了一声,车子在下一个路口掉头。
  其实徐绽撒谎了。
  她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最爱北方菜,怎么会觉得那种馆子不卫生。
  但秦复的话她忘不掉。
  ——你是大明星徐绽,从今往后你也是秦太太,不用在任何地方委屈自己。我们衣服可以买最好的,餐厅也要选能让人身心舒服的,不是说路边馆廉价,只是亲爱的,你值得更好的。你要相信我,我会把最好的给你。
  那时徐绽什么都顾不上想了,秦复的话让她甜蜜窒息,没有丝毫思考的余地。
  他教会她上流社会的规则,教会她自信大方,教会她心安理得享受一切最尊贵的东西——秦复对她的好,她数不清。
  可此时此刻,劳累了一整个下午,她也真的好想吃一碗加很多香菜和辣椒的油滋滋的拉面。
  至少在第一眼看到“北方土菜馆”的时候,她是这样想的。
  最后闻经年选了一家盐河市顶级的泰餐厅。
  坐在满是神龛和各种她看不懂的彩绘的包厢里,徐绽那颗想大快朵颐吃拉面的心在泰国服务员甜美的笑容中烟消云散。
  晚上回到酒店,徐绽好好泡了一个澡。
  酒店按摩浴缸很不错,徐绽身心放松沉浸在热水中,香薰蜡烛淡淡的玫瑰牛奶香气仿佛一双双无形的手,帮她按摩着每一个毛孔。
  因为是在酒店,浴室到底不如自己家里大,她在水中的每一个动作发出的声音都在无形之中被放大。
  可浴室水声的音效却莫名让她放松,徐绽索性用手臂撩起水,任由水珠顺着手臂、身体滑下。
  她的皮肤白皙细腻,在水汽氤氲之中,透着润泽的红,都说江南美人温柔如水,可徐绽杏眸含水、乌发雪肤的模样,甚至比地道的江南美人还要动人。
  浴室的热气浸的人头昏,她盯着自己细白修长的手臂看了许久,记忆仿佛被拉到很久很久之前。
  虽然和徐婉是双胞胎,可她从小就是生的眉清目秀,皮肤白嫩,相较之下,徐婉的皮肤则显得粗糙发黄。
  徐婉的不满是写在脸上的,小女生的嫉妒也带来很多针锋相对的话语,当时徐绽对于妹妹的无理取闹其实并没有很在意,她觉得自己是姐姐,让着妹妹一点也没什么。
  真正让她难受的是父母的态度。
  因为徐婉闹,所以父母想要“均衡”两个孩子,夏天给徐婉买防晒外套、防晒帽,却告诉她,“小战乖,你皮肤白,就不需要这些了”。
  起初徐战也是这么想的,她的确是晒不黑的体质,越是在阳光下就越白的发光,所以也就没多想。
  直到某天她从外面回家,偶然听到徐婉在跟蒋玉柔撒娇哭闹:“为什么徐战不戴帽子还晒不黑,妈妈你能不能让她变得跟我一样!”
  站在门口的徐战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去看妈妈的反应。
  蒋玉柔不以为意,还笑着安慰徐婉:“女大十八变,我们婉婉现在皮肤黑一点,等以后长大了就越变越白,越漂亮了。”
  徐婉嘴一撅,却又狡黠一笑:“那徐绽现在又白又漂亮,以后长大会不会变得又黑又丑?”
  蒋玉柔一愣,揉了揉徐婉的脑袋,语气带着责怪:“她是你姐姐,不要总‘徐战’、‘徐战’地叫。”
  浴室灯光亮,刺的徐绽眼睛猛地一疼,她从浴缸里站起身,拿起浴巾裹住身体。
  徐绽看着镜中自己那张脸,可惜,过了这么多年,她不仅没变得又黑又丑,就连身材也更好了。
  因为一向有失眠的问题,徐绽泡完澡之后仍久久睡不着。
  索性起身穿好衣服,径直去了楼下的酒吧。
  徐绽穿了一件宽松小黑裙,到膝盖的长度,长发披散着,不施粉黛。
  她问吧台要了一杯甜酒,而后坐到了靠湖的落地窗边。
  这个时间,酒吧里面人却不是很多,徐绽一边看盐河夜景,一边小口啜饮着淡红色的甜酒,刚才睡不着的燥意纾解不少。
  “你很喜欢喝酒。”
  徐绽扭头,看到闻经年坐到她的对面。
  他也刚洗了澡,头发还微微发潮,大晚上白衬衫、黑西裤穿得整整齐齐,莫名带着一种禁欲感。
  徐绽托着下巴,懒懒看了闻经年一眼,“那我请闻总喝一杯吧,你喝什么?”
  闻经年没说话。
  “不喝酒吗?”徐绽喝了半杯甜酒,没醉,但已经微醺,她脸红着瞥闻经年:“真没意思。”
  “服务员,我要一杯兑水威士忌。”
  “明天还是七点,我去接你。”闻经年点好酒,淡声说。
  徐绽皱眉:“八点!”她做了个看手表的姿态,“而且马上就明天了!”
  “知道晚还下来喝酒。”
  “你不也没睡。”徐绽朝他撇嘴,又扭头示意远方的湖面:“你看,湖面上有游船,那上面的人都要玩通宵的。”
  说完,徐绽转头回来,直勾勾看向闻经年,话题忽然跳跃:“你投资的流浪猫保护基地,应该不会只在盐河有吧。”
  “宁海附近十几个城市都有。”闻经年回答。
  徐绽举起酒杯碰了碰闻经年的杯子:“真没想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约莫一个小时,闻经年提出送徐绽回去。
  徐绽还不困,可见闻经年脸色不太好,便很配合地拿起手机站了起来。
  “我自己回去就好,一杯甜酒而已,又醉不了人。”
  闻经年没理她,跟着徐绽一起走到了她的房间门口。
  徐绽刷了房卡进门,转身看向闻经年:“谢谢你送我,明早八点,之前不要打扰我——”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面前脸色苍白的闻经年竟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倒进了她的怀里。
 
 
第14章 恶月
  徐绽并非柔弱到一点力气都没有,但身高将近一米九的男人倒在她身上,她还是打了个趔趄。
  高跟鞋都扭掉了。
  但她还是本能地撑住闻经年的身体,另一只手扶住门,没让两人倒在地上。
  “闻经年你怎么回事!”
  徐绽又气又恼,可闻经年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更可恶的是,他头低垂着,鼻尖和唇贴在她的颈窝里,鼻息温热,蹭得她脖子发痒。
  “不会是昏过去了吧......”
  徐绽深吸一口气,拧着眉推开闻经年去看他的脸,结果一个不小心,闻经年竟然倒在了地上。
  ——还真的是昏过去了。
  徐绽气的半死,却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看了一眼周围,试探着踢了闻经年一脚。
  “喂,这是你跟女生到酒店房间门口的招数吗?装昏?”她小声嘟哝,“也不怕被女生认为是不行。”
  见过装醉硬上的,装昏这种路数倒是第一次见。
  但闻经年仍然没动静。
  徐绽没办法就这么看着闻经年躺在地板上,无奈之下只能用尽全力拖着闻经年将他拽到床上。
  一不小心还把他领口的口子拽的崩开了两颗。
  “......”徐绽看着闻经年袒露在她面前的锁骨,暗骂了一句晦气。
  闻经年瘦,但毕竟身高摆在那里,把人转移到床上之后,徐绽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她翻了翻床头的手册,拨通了前台的电话:“您好,2008房间有一个男人昏倒,麻烦你们——”
  “徐绽......”
  闻经年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徐绽转身,看到闻经年表情难看,朝她摇头。
  “小姐您好?”
  “谢谢,不用了。”徐绽说着挂了电话。
  闻经年身体蜷缩,弓成一只虾的形状,徐绽原本想开口怨他,可看到他眉头紧皱,上面汗珠滚落,也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徐绽跑过去靠到闻经年身边,注意到他手发抖着试图伸向口袋。
  徐绽先他一步插.进闻经年的裤子口袋,果不其然,里面有个白色的塑料瓶。
  “几颗?”
  “一.......”
  徐绽拧开瓶盖,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进盖子里凑到闻经年口边,想了想又伸手捏起那颗药丸,塞进了闻经年嘴巴里。
  做完这一切,她快速转身去电视柜边上拿矿泉水,而后将闻经年扶起来抱在怀里,喂他喝水。
  拧瓶盖的时候,她的手都是发抖的。
  闻经年额头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脸白的跟张纸一样,即便隔着衬衣,徐绽也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冰冷。
  吃下药之后,闻经年肉见可见的好转。
  她大气都不敢喘,只能这样跪坐在床上抱着闻经年的身体。
  徐绽有一种直觉,闻经年不是简单地昏倒,刚才那颗药,不吃的话他真的可能会死。
  ——如果闻经年死在她的酒店房间里,媒体会怎么报道这件事?她想都不敢想。
  徐绽觉得自己是疯了,这种时候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闻经年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两人离得很近,这次徐绽更加清晰地注意到了他鼻尖左侧的那颗痣。
  因为酒店灯光亮,她甚至看到了那颗小痣上有一根细细的汗毛。
  此刻跟着他脆弱的身体一起微微浮动。
  “谢谢你。”又过了一会儿,闻经年开口。
  “......没事。”
  一时间,徐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房间里太安静了,她又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
  “其实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带着点病弱的感觉,没想到你真的——”
  “有病”两个字被生生咽了回去,与此同时,闻经年缓缓睁开眼睛。
  “我是说......”徐绽心里的话百转千回,最后脱口而出:“注意身体。”
  “......”
  闻经年手撑着床慢慢坐起来,徐绽也迅速跳下了床。
  他垂眸看着自己缺失的两颗扣子的凌乱领口,而后若有所思看向徐绽。
  狭长的眼尾微微挑起,漆黑的眸子里面暗涌细碎的光,徐绽猜不透他的意思,反倒被他看的一阵心虚。
  “刚才还说我跟女生进酒店装昏?”
  “哇,你这个人还反咬一口的?”徐绽气得脸都红了,“那是我刚才拖你到床上不小心崩开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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