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蒋玉柔竟然为了徐绽打她?
即便她骗徐绽进酒店那次的事情被蒋玉柔知道,可母亲怎么能连问都不问她一句就这样向着徐绽。
难道她就没有苦衷吗?
想到这里,徐婉又恨恨地看了一眼徐绽和她身边的闻经年,而后冷笑了一声。
“呵呵,”她眼里带着泪光看向蒋玉柔,“我知道了。”
“徐绽从小就比我好看、比我优秀,所以其实你们心里其实一直是偏向徐绽的吧?即便她这么多年不在家,在你们心里,她还是你们更喜欢的女儿是不是?”
这下不仅是徐绽,就连蒋玉柔都愣住了。
徐盛更是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婉婉你胡说什么呢?都是爸妈的女儿,哪有什么更喜欢!”
“明明就是!”徐婉哭着大叫了一声,“徐绽从小学习成绩就好,去拍戏也很快成了大明星,还嫁给了一个有本事的富二代,就算老公死了,现在宁海最大的集团的总裁又喜欢上了她!”
听到这里,蒋玉柔跟徐盛对视一眼,而后看向闻经年。
徐盛忽然想起来,他好像是在报纸上看过“闻经年”这个名字。
“老天爷就是不公平!”徐婉边哭边抹眼泪,“你们都喜欢徐绽,全世界都喜欢徐绽,那我呢?我也是你们的女儿,我跟徐绽是双胞胎,凭什么我什么都不如她,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她,你们根本不知道,小学的时候大家都笑我长得不好看,还说我不配跟徐绽是双胞胎,就连老师都更喜欢她!”
徐婉刚坐了六七个小时的旅游大巴回到平林,身上穿的衣服汗津津的,这会儿又哭又闹,脸上的妆也花了,看起来狼狈极了。
“既然这样,你们干嘛把我生出来,难道我这辈子就是为了衬托徐绽才出生的吗?”她声音凄厉,低声呜呜哭着。
“混账东西!”一向好脾气的徐盛听到徐婉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被气得血压飙升,“就是因为你从小都不如你姐姐,所以爸妈方方面面都更照顾你,你姐姐的中考成绩都给你了,你还不知足是吗?”
徐婉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扯了扯嘴角,泪珠从脸颊上滑落,表情诡异看着徐盛:“所以,连你们也觉得我处处不如她,是吧?”
“我就知道!”
“好啊,既然你们都觉得她好,那我就不活了!我满足你们的愿望,反正你们只要徐绽这一个优秀的女儿就好了,我本来就是多余的!”
说着,徐婉抹着眼泪冲了出去。
“婉婉,婉婉!”蒋玉柔哭喊着跑着跟了上去,徐盛却吼了一声:“你就让她去!让她去!这个家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白眼狼!”
说完,徐盛大口喘着气坐到沙发上,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真是反了天了,这些年为了你,这个家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还不知足!”
被闻经年抱在怀里,徐绽面色平静看着眼前这一切。
似乎是有些担心她,闻经年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轻轻安抚她。
徐婉和蒋玉柔离开之后,客厅一下安静了下来,徐盛脸涨的通红,看来气的不轻,呼吸声很是剧烈。
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父亲,徐绽又想,大概是喝了酒才这样吧。
徐盛怕蒋玉柔,在蒋玉柔面前,他向来不怎么发表意见,更不会大吼大叫。
也就偶尔多喝点酒才会失控,所以蒋玉柔一向不允许徐盛碰酒。
但她毕竟这么多年都不在家,或许蒋玉柔已经不管徐盛喝酒的事情了。
“小战,”过了一会儿,徐盛似乎才想起来客厅还有两个人,他平静了一下情绪,“小闻,今天也真是,婉婉太不懂事了,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爱耍小孩子脾气。”
“爸,我们没事。”徐绽说,“您别生气了。”
徐婉不是第一次这么闹,也不是第一次要死要活,所以徐绽并不觉得很难接受。
反而觉得这样才是常态。
只是,之前徐婉从来没说过今天这样的话。
徐绽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在徐婉心里,自己竟然是更受父母宠爱的那个。
也怪不得徐盛这么生气,两个孩子都觉得父母不爱自己,一个离家十几年不肯回来,一个又是......那样。
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我不生气。”徐盛深吸了一口气,“你们也别站着了,快坐吧,再喝杯茶。”
“爸,”徐绽牵住闻经年的手,“我和闻经年已经吃好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怎么,不住家里?”说完,徐盛想起徐婉,又皱了皱眉。
“不了,我们定了酒店,行李也都在那边放着的,本来就打算晚上去那边住的。”徐绽解释。
“那,”徐盛心疼地看着徐绽,“那再在家坐一会儿吧,不用管婉婉,她就是喜欢闹。”
“以后还有时间。”徐绽笑,“爸,您好好休息。”
“那行。”徐盛依依不舍,“你们路上小心,缺什么给爸爸打电话,我给你们送过去。”
“叔叔再见。”闻经年礼貌颔首。
听到闻经年开口,徐盛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你们好好相处就行,不用管别的。”徐盛说。
离开这个小区,走出狭窄的巷弄,徐绽深吸了口气,放松下来。
天色已经黑了,这附近路灯多故障,路上黑黢黢的,好在路两旁商店亮着光,不至于太暗。
头顶电线交错,地面不平,若是一个人走难免心生害怕。
“真是抱歉。”徐绽对闻经年说,“第一次带你回来就遇到这种事。”
“你还好吗?”
闻经年没有理会徐绽的道歉,问她。
“嗯?”徐绽停下脚步,仰面看向闻经年。
夜晚的风有些凉,闻经年背着光,脸上的表情她一时看不真切。
“我是说,刚才那样,你有没有不舒服?”
闻经年声音低沉,漆眸直直盯着徐绽,薄唇抿着。微风吹动他额前的发,她仿佛能看到闻经年眼中的光也在缓缓晃动。
徐绽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一下被他温热的手握在掌心。
她失笑摇头,“怎么会,我习惯了的。”
“徐绽。”闻经年脸色忽然严肃,眉轻轻蹙起。
像在无声的诘问。
闻经年视线一寸一寸扫过徐绽的脸,她杏眸如水,里面的情绪却令人捉摸不定。
眼前这个女人习惯性将自己伪装起来。
像刺猬。
明明肚子柔软,却偏要用锋利的刺示人。
他不喜欢她这样。
被闻经年这样看着,徐绽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仿佛被一点一点抽走。
最终,她放弃了。
“其实,我没想到今天徐婉会这么说。”
她垂下眼睫,轻轻吸了一口气。
“如果父母他们一直在努力,而我跟徐婉又都觉得自己没感受到真正爱,那他们的爱给了谁?”
徐绽并不想做圣母。
更不会去做所谓“感激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这种愚蠢至极的事情。
只是此刻,她心里有一种无奈的感觉。
是不是到最后,所有人都受到伤害才是最终结局。
“徐绽。”闻经年缓缓揽住徐绽的肩膀,将她轻轻带入怀中,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
“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是存在真正幸福的家庭的。”他声音被风吹动,像带着颗粒感。
“总有幸福多过不愉快的家庭。当然也有不幸福的家庭。”
他的声音在徐绽耳边轻轻拂过,比秋日夜晚的风还轻:“而你不用去反思自己的家庭为什么不幸福,你只要记住,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因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徐绽心在那一刻剧烈跳动了一下,温热的感觉从身体各处涌来。
“你要做的,是从今往后享受属于你的幸福生活。”
“而我会陪着你。”
第42章 霜序
平林的秋天和宁海不同, 秋风卷着落叶,凉意丝丝渗入人的身体。
从前徐绽最怕走这样的夜路,初三之前她都是走读, 那时晚自习虽然下课不算晚, 可一个人背着书包穿过这样的巷弄, 她总是心有余悸。
头不敢回,唯恐一回头就有人张着血盆大口扑上来。
可不回头更可怕, 脑海中臆想出来的怪物会跟她一路, 直到她走进家门。
如今被闻经年牵着走在这样的小路上, 心里却只有安心。
昨晚与他一起走在初中学校边上的小公园也是,好像自己回到了学生时代,不安与激动搅混在一起, 源源不断生出难以自已的心动来。
徐绽自己从没想过她会再回来。
更没想到过,会有人陪她一起回到平林。
即便亲眼看到了她家里的那场冲突,闻经年依旧告诉她:她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这些年来,徐绽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不是她的错。
徐婉变成现在这样不是她的错。
可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在小声说,如果不是自己这么优秀,或许徐婉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这声音很微弱, 可关键时候总让她无措。
但现在不一样了。
闻经年也这样认为,而她相信,闻经年不会说谎。
人好像就是这样,即便自己再坚定,可总需要旁人的认可。
所以, 哪怕是说出这句话的闻经年, 也不知道这句话对她而言有多么重要。
徐绽知道, 自己骨子里还是不够自信。
从前和秦复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
秦复说她很多习惯不健康,她就改;秦复说她学历拿不出手,她也开始打算“镀金”的事情;秦复说他想要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徐绽便认真做打算,甚至连剖宫产还是顺产都了解了一下,认真考虑哪种选择对身体恢复更好。
因为她下意识觉得,如果她不那样做的话,秦复对她的爱就会打折扣。
这世界上没有无条件的爱。
爱么,总是要去维护去付出的。
为了这段关系,她付出这些是理所当然的。
从前的徐绽,从没考虑过别的可能性。
她从没考虑过坦坦荡荡做自己。
所以归根到底秦复也没有错,他也只是在用他自己的方法在对她好而已,徐绽心想。人的思维方式有不同,秦复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没有义务考虑那么多细枝末节。
可现在,直到现在,徐绽才知道爱的另一种可能性。
不需要小心翼翼,不需要处心积虑筹谋改变什么,她的好的不好的都可以大胆袒露出来,而这一切并不会影响对方对她的爱。
她甚至不用抛弃自己的那让她自己都无法面对的过去,因为对方心甘情愿陪她一起面对。
徐绽低着头思考,闻经年也不打断她,就这样牵着她走在小巷弄里。
忽明忽暗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徐绽悄悄抬头瞥了闻经年一眼,昏黄的光洒在他的头顶,她甚至能清楚看到他眼睫在面颊处投下的阴影。
闻经年身形挺拔,气质卓然,根本就和这破败的街道格格不入。
然而,他现在出现在了这里。
为了她。
“闻经年。”徐绽轻轻吸了一口,握紧了他的手指,“我想,和你结婚。”
徐绽曾在剧本里看到过一句莎士比亚的话,她印象很深。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遇到他之后,过往的那些心酸与磨难都不再是令她难以启齿的伤疤。
而是她所期待的以后的序章。
她也发自内心感激秦复,他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给了她勇气。
也是因为有秦复,徐绽此刻才能如此笃信自己对闻经年的爱。
或许有欣赏、崇敬、依赖,但更多的是对他的信任,想和他肩并肩,想永远跟他站在一起。
徐绽心想,她大概知道“爱”是什么了。
“好。”闻经年停下脚步,面对着徐绽揽住她的手臂,面色无波无澜,注视了她很久。
徐绽却有些发慌。
“你,你难道不觉得吃惊吗?”徐绽眸光躲闪,呼吸也乱了几拍。
他唇角微微弯,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点愉悦,“为什么要吃惊?”
徐绽脑海中那根瞬间绷紧的弦“啪”一声断掉,下意识去看闻经年。
路灯暖黄色的光映在他的眸中,给那双清冷的眼睛添了细碎的温柔,夜风拂过他的头发,发梢微动。
小道两旁不算高的居民楼窗口透出亮光,头顶交错的电线隐没在夜空。
他一只手伸进西装裤口袋中,摸出一个精巧的黑色盒子,另一只手轻握徐绽的手,单膝跪在她的面前。
徐绽柳眉缓缓蹙起,杏眸一点一点睁大,呼吸仿佛都要在下一秒停掉。
“咔哒——”
闻经年修长的手指拨动盒子,黑色的盒子应声而开。
一枚水滴形的钻石映入徐绽的视线。
戒托呈王冠形状,流线形的设计让它看起来温柔细腻,银色的戒托轻轻托着恰到好处的钻石,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徐绽。”闻经年轻握徐绽的手在面前,注视着她的眼眸。
他的声音好听,却又平又静,仿佛只是在娓娓道来很日常的事情:“前段时间有一次下班,我从公司出来,在地下车库看到一个身影很像你,我下意识就加快脚步往那个人的方向走。”
说到这里,他微微弯了弯唇像在失笑:“我以为是你,结果发现认错人了。我从没这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