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徐绽从未如此期待新的一年的到来过。
没有零点钟声,没有璀璨的烟花,只有胸腔里明确的心跳和眼前这个朝她走过来的男人。
可是已经足够。
元旦过后,婚礼这件事情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某个周六下午,闻经年和徐绽一同去实地看之前她中意的那两套房。
中介是一位年轻的先生,虽然年轻但谈吐专业,一开口就给人一种很靠得住的感觉。
可他的专业在徐绽这里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她买东西向来看感觉,选房子也是一样。
第一套在十八楼,楼层高,站在阳台上江景尽收眼底,中介说晚上来看更合适的,这套房夜景更好,说着还给徐绽看了几张照片。
房子的格局开阔,整体是偏浅色的色调,墙面是淡淡的粉白色,走进去便让人心情愉悦,家具装修也是一贯风格,米白色的大沙发上整齐地摆着洁白的靠垫,墙上的挂钟悄无声息地走着。
靠近阳台的那套宽敞明亮,原本是客房,不过改造作为甜心的猫房间应该也比较合适。
徐绽特意去看了一下卧室,卧室明显是改造过的,用屏风做了隔断,原本面积很大又宽敞的卧室特意改小,床的款式和如今徐绽用的那张大差不差。
书房间和之前的位置也差不多,只是这间更宽敞,书架是洁白的,上面干干净净,边上放着两把躺椅,每一把躺椅上面都整齐地叠放着一个灰色的毯子。靠近窗口有一个灰色的电脑桌,不占很大空间。
整个房间里面是淡淡的清香,像花香,可房子里又的确没有养花。
总之进来之后,她的一切感觉都是好的。
虽然说不上具体原因,总觉得这套房在让她觉得耳目一新的同时,又有熟悉和温馨感。
徐绽回头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闻经年,心想着大约是他的手笔吧,虽然知道他做事贴心,可能这样面面俱到,还是让她不免心动。
最重要的是,打从走进这个小区开始,尽管她已经很留意,可还是丝毫没有闻到任何令她不适的气味。
小区对面还有她最常去的那家咖啡店,在小区门口便能闻到咖啡豆的香气。
总之,她想不出任何可以做得更好的地方了。
“徐小姐,这套房之前是一位美籍华人作家在住,她搬走后闻先生便看中了这套,在您过来看之前,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喜好做了不少调整,不知道您看下来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太合心意的地方呢?”中介一边说,一边引着两人往浴室走。
浴室也是徐绽喜欢的风格,鹅卵石地板,洗漱台前有三面圆形的镜子,靠近门口还有一面大镜子,更衬得房间明亮宽阔。
与先前不同的是浴缸在落地窗边,对于徐绽而言有些冒险,是她之前从没尝试过的风格,可并不让她反感。
“我觉得这套已经很满意了,小区环境也很好。”徐绽回头去找闻经年的视线,“是不是可以不用看下一套了?”
“你喜欢的话,就定下这套。”闻经年又跟徐绽解释,“这附近的排水系统是整个宁海市质量最高的,所以不会有让你不舒服的味道。”
徐绽微怔,怪不得她一路上根本就没注意到几个下水道口,大概是设计的时候就做的很隐蔽吧。
所以,不让她不舒服的房子还是找得到的——只要肯花心思的话。
闻经年把后续的事情交给了宋凯,便带着徐绽先离开。
车子就停在小区楼下,出了电梯,徐绽还是想去买杯咖啡。
“我陪你。”闻经年将车钥匙收进口袋,徐绽将挂在领口的墨镜戴上。
虽然是下午,但咖啡厅仍旧人满为患,徐绽点了一杯热美式,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拿到饮料。
中间闻经年接了两个电话,又回了封邮件,徐绽则百无聊赖刷微博,看着营销号上关于她十条有八条都是胡诌的“爆料”,内心平静。
取号牌在闻经年手上,拿到咖啡之后他便牵着徐绽的手出门。
徐绽刚好划到一条分析她感情路线的长博文,觉得写得有意思便低头看得认真,出门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踩空,手机还差点掉在地上。
一旁的闻经年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这才避免摔倒。他左手拿着的咖啡溅出来一点到他手背上,皮肤肉眼可见变红。
“走路小心。”闻经年提醒她,又带着点责问,“看什么这么认真?”
“抱歉。”徐绽下意识拉住闻经年的领口,脸热道:“就是一个营销号的博文。”
她眼神乱晃,匆匆瞥过闻经年漆黑的眼眸,立刻站稳松手。
回去的路上,徐绽捧着热咖啡喋喋不休和闻经年说刚才那个营销号有多离谱,虽然事情写的全是假的,但有理有据、细节充分,让她这个当事人看起来都觉得险些信以为真。
闻经年还说她心态好。
听到闻经年这么说,徐绽笑了,语气还带着点小骄傲:“比这种更夸张的我都见过呢,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有一部戏我跟女二在剧里感情很好,竟然有营销号爆料我喜欢女生。”
闻经年颦眉,带着不悦透过后视镜打量她。
“当然是假的啦!”徐绽无语。
徐绽没想到,跟闻经年住在一起后,吃饭竟然成了最大的问题。
两人都会做饭,但都不热衷下厨,且徐绽口味变化多,常常想一出是一出,她也不想看闻经年忙了许久之后做出来的菜并不是她想要吃的,所以并不鼓励闻经年进厨房。
也考虑过请阿姨的事情,可徐绽又觉得家里莫名进来一个陌生人会没有安全感,所以也就作罢。
最后,两人还是诉诸于最原始的方式——点外送。
闻经年口味不怎么挑,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徐绽决定,可徐绽晚上又没有吃饭的习惯,因而,这天晚上,两人又因为要随便点一些沙拉送过来还是点正餐而产生了分歧。
闻经年认为再怎么样徐绽也不能每晚只吃蔬菜,徐绽却说,晚餐根本没胃口。
可徐绽讲话一点底气都没有,看到闻经年那张因为连续陪她吃半个月沙拉而日渐消瘦的脸颊,她最终于心不忍,还是改换了日料。
电话响,徐绽接起来,以为是外送,却听到大木火急火燎的声音。
“姐,快看热搜,你又被拍了!”大木一如既往的急躁,“怎么回事啊,大白天的怎么还想着去买咖啡啊,抱你的那个男的是谁,不会是之前——”
徐绽快速取消免提,瞥了一眼闻经年继续听大木说。
“不会还是之前你上他车的那个闻总吧?”
“好了,我知道了。”徐绽冷静打断了大木的絮叨,“我先看,看完给你电话。”
“怎么了?”闻经年问。
“没什么,”徐绽切到微博上点开热搜,“好像刚才我们一起买咖啡被拍到了。”
果不其然,现在热搜第一页赫然挂着“徐绽恋情”的词条,点开便是她在咖啡店门前崴脚被身边男人抱住的动图。
关键是,拍摄角度很凑巧,画面上看起来,她像是跟男人接了个吻。
下一个动图则是男人搂着她的腰一起离开,动作亲昵,一看就是很亲密的那种关系。
只是,看着挂在新闻上的这两张图,就连徐绽自己都困惑,这么模糊的角度,她全脸又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拍摄的人是怎么认出那是她的。
唯一有可能暴露的便是她手里拎着的那个小包,那是之前参加CANLL新品发布会时她拎的那只包,虽然这只包并不是绝版唯一,也算不上多难买,但这是她当时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暴露她身份的东西了。
也有可能是私生饭——毕竟他们无孔不入,徐绽自然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盯上。
可是现在的确是上热搜了,她第一时间要做的不是考虑这照片哪里来的,而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要不然就公开。”一旁的闻经年看着手机上的新闻,漫不经心开口。
“不可以!”徐绽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只是一个动图而已,找人压下去就可以了,哪有遇上这种新闻就自爆的呢。”
这么一想,徐绽也冷静下来了。
如果是从前,遇到这种事她根本就不慌,因为心知肚明那是假的,她刚才之所以心虚乱了方寸,是因为这个爆料是真的。
那她把它当做假新闻来处理,不就好了。
“但大家总会知道。”闻经年走到徐绽身边将她抱在怀里,“你想瞒,瞒多久,一辈子吗?”
“可是——”
“徐绽,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徐绽抬眸,猛地撞进闻经年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她心跳微滞,看到他眼眸里面那个小小的她随着光影晃动。
窗外是大片整洁的云,如羽毛般铺开在铅灰色的天空中,更上面是深邃的蓝。铅灰和蓝的分界线是一圈亮光,毛茸茸的,一点都不刺眼。
闻经年薄唇微微抿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丝丝渗入徐绽的鼻腔,明明是很纯的气息,却像在蛊惑。
徐绽也听到自己内心的诘问声,那声音越来越大——
徐绽,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她担心这件事情被大家知道以后,所有人都会说她对待感情态度草率,只想攀高枝,明明秦复才去世一年多而已,她就另寻新欢,说不定就连和秦复的感情也未必是真的。
担心大家说她靠男人,恐怕连CANLL的代言都是靠闻经年才拿到。
担心大家说她配不上闻经年,这段感情长久不了,就算在一起也很快会被抛弃——就像当初说她和秦复。
还有更多的担心——比方说闻经年投资了她和方河导演的那部电影,比如说闻经年曾经参加过她上的那档美食综艺节目。而彼时,秦复也才去世三个多月而已。
这些事情会发酵出更多的舆论,比如说,跟秦复还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搭上了闻经年,大家甚至会猜测说秦复的死根本就和她有关系。
舆论有多可怕,徐绽再清楚不过。
连蛛丝马迹都没有的事情都会被无端串联起来津津乐道,更何况这些是她自己都能想得到的。
如果是那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观众说了也就说了,并不会影响到她分毫,毕竟她又不是刚进圈时那个脆弱的小女生了。
可这件事情涉及到闻经年。
那是她在乎的人。
徐绽也在乎自己——她的口碑和路人缘好不容易因为那个综艺节目渐渐好转,如今势头正好,她不想重蹈覆辙。
第50章 暮岁
之前只是觉得麻烦, 从没细想,只是日日温水煮青蛙一样沉浸在和闻经年在一起的温暖和喜悦中。
如今一条一条捋顺,才发觉千头万绪, 即便她想着手解决, 也无从下手。
“对不起。”
徐绽敛眸, 轻轻推开了闻经年的手臂。
她身体往沙发另一侧挪了挪,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一角, 侧过脸不去看他。
客厅里开着中央空调, 温度适宜, 她身上的薄睡衣裤脚抻起,露出脚踝,凉意丝丝环绕。
刚吃饱喝足的甜心踱步到沙发旁, 似乎是察觉到了徐绽低落的情绪,轻轻一跃,跳到了她的膝盖上,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甜心......”徐绽抱起豹猫,手轻轻捏了捏它的脖颈。
闻经年坐在一旁, 他灰色的衬衫开着两颗扣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眼眸中的光晦暗,他修长的指骨轻敲沙发柔软的扶手, 像是若有所思。
徐绽还是把她的担忧一一和闻经年坦白了。
“总之,要想的事情太多,”她最后轻叹了一口气,“现在实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那什么时候是好的时机?”他反问,而后不动声色往徐绽身边坐, 两人距离靠近。
“......”徐绽抬眸看他那张清冷的脸, 忽觉有一种在被金屋藏娇的情人逼迫公开的压力感——可明明以两人的地位来说, 不愿公开的那一位怎么看都应该是闻经年才对。
“五月份我们就要正式办婚礼,在此之前我打算先和你领证。”他声音平静,是极为公事公办的语气,“到那时你还打算瞒着?”
“隐婚?”他继续追问。
“那若是我们有了自己的小孩呢?也藏着?”
徐绽心猛地一坠。
“徐绽,我知道你有你的考量,你的担心,但我们这段关系,也需要你来负责任。”
闻经年平素就是一个严肃冷峻的人,此刻他嗓音沉缓,带着点颗粒感,两人距离又近,压迫感不由得愈发强。
徐绽几乎是屏住呼吸在听他说话。
以至于她手机响了都没注意到。
“我愿意陪你一起面对任何事情。”闻经年视线停在徐绽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可我需要确认,你也愿意。这一点你要考虑清楚。”
他俯身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快递外卖”的备注,接起之前声音又温柔许多:“徐绽,公开与否这件事我尊重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怕。”
“不要逃避。”
说完,闻经年起身接电话,去拿外卖,徐绽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脑海里全是闻经年方才说的那番话。
所以,她还是在逃避吗。
平心而论,好像是。
她所担心的那些事情,并不会因为她晚些公开和闻经年在一起这件事而被避免,无论过去多久,曾经发生的事情还是会被好奇的观众扒的彻彻底底。
而她之前的“否认”和“辟谣”也会成为笑话。
她是徐绽,无论过了多久,她的事情都会被人们津津乐道,她无法捂住别人的嘴不让人说话。
外卖装在一个大保温盒里面,闻经年将保温盒放在桌上,去洗了手,而后回来将里面的小盒子一个一个拿出来,掀开放在桌上。
两人吃饭的时候本就话不多,因为这个沉重的话题,客厅里更是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