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回到家,郁姨正在包水饺,看到她微笑着说:“衍之今晚在天文台值班,吃过饭,你去帮他送点水饺。”
乔栩看到她有点惊讶:“郁姨您不是说要回老家吗?怎么还没走。”
“我要走了啊,你们两个还能吃上热水饺?大过年的不能让你饿着呀,诺,先给你们准备好了。”
乔栩不好意思笑笑,郁姨脱了围裙,又说:“菜和水饺我都放冰箱里了,记得拿出来吃,不要忘记给家里吊兰浇水,还有晚上睡觉记得把外门关好。”
家里人不多,所以冰箱的食材一般都是当天的,这次郁姨回家一周,一冰箱被塞的满满的,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郁姨又嘱咐好多句才准备离开:“行了,我走了。”
乔栩:“郁姨我去送您吧,这么晚了不安全。”
“不用不用,我不坐火车的,从门口坐大巴车直接就到了,你快收拾一下,先吃饭吧。”
“嗯,郁姨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晚饭后,乔栩提着保温盒打车去天文台,路上不算拥挤,只二十分钟就到了。
窗外昏昧夜色中,灯光潋滟,远远可看到大望远镜圆顶。
乔栩站在机房前,双手提着饭盒,腾不出手,用肩背去推厚重防火门,下一秒,门却被从里面拉开,她的脸直接撞上他的胸口。
魏衍之一手固定门把手,另一手拿的咖啡撒了一地。
乔栩本能抬头,头皮间传来拉扯的剧痛,魏衍之按住她的后颈:“先别动,头发缠上了。”
她今天特意没有扎头发,结果长发就缠住了他的领针。
魏衍之一手拢住她的肩,单手去解打结的发丝,乔栩埋首在他胸口一动不敢动,两人挨得很近,颈侧是他均匀的呼吸落下。
乔栩咬唇偏开视线,地上两个人影重叠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是……拥抱。
魏衍之平日人气就高,有值班学生认出他,悄悄偷看过来,窃窃私语着八卦,乔栩心里更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很快,她听到极轻的一声金属断裂声。
“好了。”他说。
他的声音依然沉静自然,没有丝毫慌乱。
乔栩从他胸前抬起头来,衬衫领口没了领针支撑,完全敞开,她下意识去摸头发,断掉的半截领针还挂在她的发丝上,倒也别致。
乔栩对自己冒失感到抱歉:“对不起。”
“没事,进来吧。”魏衍之拉开门请她进来,把八卦的学生们隔绝在外。
经过这一场意外,过了好几秒乔栩才回忆起自己的来意,提着保温盒到他办公桌前:“这是郁姨包的水饺。”
“谢谢,吃过晚饭了?”
“吃……”,“过了”两个字在舌尖盘旋打转一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总觉得不能让他一个人可怜兮兮吃年夜饭。
她说:“还没。”
魏衍之轻笑:“一起?”
“好。”
保温盒里菜品很丰盛,乔栩一盒盒摆出来。
魏衍之从冰箱拿了几瓶啤酒和饮料,乔栩挑了瓶荔枝味儿的气泡水,屋内热气把玻璃窗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
他叩开一罐啤酒,乔栩拿气泡水与他碰杯:“新年快乐,小魏叔叔!”
他单手支颐,喝一口啤酒:“也祝贺栩栩小朋友又长大一岁!”
“嗯。”长大一岁就距离成为大人更进一步了。
乔栩示意他看窗外:“下雪了。”
魏衍之瞥一眼窗外,又转回她脸上:“喜欢雪?”
“喜欢啊,小时候在奶奶家,那边一年四季都是夏天根本不会下雪,而安京虽然有冬天但也不怎么下雪。”
乔栩站起来去拍雪景,山下有璀璨的烟花绽开,这是今年第一场雪,也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
小姑娘兴高采烈趴到窗户上往下望,毛衣随她动作往上滑动一截,露出纤细的腰身,很细,盈盈不堪一握。
魏衍之喉结微不可查动了下,很快意识到,这样的凝视是不妥当的,匆匆收回视线,掩耳盗铃般去夹小碟里的蚕豆。
“叔叔!”
魏衍之稍一用力,蚕豆从筷尖滑落,掉在餐桌上,他抬头,看到她灿若星辰的眸子溢出笑:“我们下去看雪吧!”
作者有话说:
你沦陷了吼吼吼!!
下章明晚23:00更以后也这个时间啦
红包~
第19章 山谷百合
天文台位于一座海拔900米的山顶, 这次雪不算大,山像是披了层单薄白纱衣,每一步都像行走在柔软的毯子上。
北风贴着羽绒服毛领刮过, 乔栩并不觉得冷, 反而兴奋地有些过头,她从小在南方长大, 很少看到雪,即使是这样薄薄一层也异常兴奋。
雪已经停了,夜空很深,隐隐有泛白的云和星星,森林深处, 被风吹的摇摆不止的树木像是魅影, 有些骇人。
这景色令乔栩想起了顾城的诗, 吐了热气,忍不住跟他分享:“这周语文课新学了一首诗, 树枝想去撕裂天空, 却只戳了几个微小的窟窿, 它透出天外的光亮, 人们叫做月亮和星星[1]。”
魏衍之垂头笑了声:“星星可不是树枝戳出来的,它由大量氢和少量氦及其微量元素组成,发光也是因为其内部产生核聚变反应。”
乔栩被突如其来的科普噎了一嗓子, 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她嘟了嘟嘴巴, 抱怨:“科学家的心肠可真硬。”
魏衍之其实只喝了几罐啤酒, 本不至于上头,出口却开始胡言乱语:“我心硬, 是哪位心肠软的小同学陪你看星星看月亮, 还会给你写浪漫情诗?”
乔栩懵了一瞬, 恍然明白了:“那封信在你这里?”
“嗯。”
“你偷看了?”
“别无赖,我是没收,不是偷看。”
乔栩好奇:“里面写得是什么呀?”
“不告诉你。”
“……”
乔栩:“那你现在能还我吗?我自己看。”
那封信到底不是给她的,还是还回去的好。
“不能。”魏衍之说得自然,瞳孔漆黑,上挑的眼尾带着挑衅。
不还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
乔栩转过身去,蹲地上窸窸窣窣好一阵,魏衍之看她起伏肩膀,还以为把人惹哭了,踩着雪走过来。
乔栩突然伸手一扬,赶在他靠近一米远时,把一小团雪球朝他丢去,魏衍之没躲过,几小团冰球,正中眉心、鼻梁。
“哈哈哈哈。”
他脸上染上一层冰碴,融化后顺着脸颊淌下来,像是洗了把脸,魏衍之随手拨了拨额前碎雪,弯腰团了把雪球,朝她走过去。
乔栩见状麻溜开跑,但他腿长步子大,三两步被扯住命运后脖领拉回来,乔栩知道在劫难逃,眨着一双忽闪大眼睛,双手合十告饶:“我错了嘛,小魏叔你最好了,放过我嘛!”
魏衍之弯腰凑近,几分浅淡的酒气萦绕她鼻尖,他问:“错哪了?”
乔栩:“不该丢你雪球。”
“不对。”
“不该说你心肠硬?”
“……也不对。”
魏衍之眼眸漆黑,视线游离在她脸上,最后落在她的唇,女孩樱唇微张,饱满的唇瓣落了雪,泛着水光,似引人采颉的樱桃。
他嗓子有些干,呼吸微微凝滞。
乔栩纤细的手腕握在他掌心,有些烫:“那我……错哪了?”
他不吭声,盯着她的唇缓慢俯下身子,两人越凑越近,乔栩的心脏倏忽提到嗓子眼,一瞬大脑都空白了。
下一刻,他侧过头,附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再敢收情书,打折你的腿!”
乔栩小心脏久久都不能平息,一瞬间她竟然荒唐到以为他要吻她。
乔栩思考了一下打折腿的可信度,他这是喝多了吧。
“其实这封信不是给我的,是一个男生给其他女生写的,我问你要也是想还回去的。”
魏衍之:“撒谎的小姑娘头上长犄角。”
乔栩:“没有说谎。”
“真的?”
“是真的,你不是看了吗?里面没有署名吗?”
那封信魏衍之并没有看,一方面觉得这毕竟是小姑娘隐私,他实在不好偷看;另一方面就是他怕看了血压升高,跑出去把那个男生揍一顿。
“真乖,”他笑了笑,胡乱胡噜一把她的脑袋,也不知信没有,他醉的有些厉害了,最后一句话似是在喃喃自语:“快点长大吧。”
乔栩:“?”
果然是喝多了吧。
_
次日天色还没亮,乔栩被敲门声吵醒,一声比一声急促,催命似的。
她梗着脖子坐起来,迷迷糊糊的:“干什么呀!”
魏衍之平淡的声音传进来:“你的新年礼物,五分钟不开门就没了。”
乔栩一下子清醒了,随便套了件衣服去开门:“什么礼物?”
魏衍之早已穿戴整齐,他习惯穿正装,今日也如此,暗格纹式西装熨帖合身,精致的领针与袖扣,很精致,但会不会精致的有些过分了。
乔栩都怀疑昨天那个醉醺醺的酒鬼是她的错觉。
他修长手指夹着一封信封递给她:“给。”
乔栩接过,好奇拆开,眼睛不自觉瞪得滚圆,里面居然是两张飞往洛杉矶的一张机票,就在今天七点,乔栩激动抬头:“这是……去见爸爸?”
魏衍之轻笑:“是你想的那样,半小时收拾行李,可以吗?”
她点头如捣蒜:“可以可以!”
一个半小时后,安京国际机场。
乔栩穿了件亮黄色面包服,托着hellokitty行李箱走进候机厅,一路上小梨涡都未曾消褪。
前往洛杉矶的飞机要十一小时,魏衍之说:“起得早,困就再睡会。”
乔栩哪里还睡得着,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窗外三万英尺高的云层,阳光很美,美得像北岛的诗。
亿万个辉煌的太阳,呈现在打碎的镜子上[2]。
下了飞机周遭都是不同皮肤的人群,乔嘉早早候在机场,隔着大老远,乔栩就认出了他,奔跑过去,来了个考拉式抱抱。
乔嘉笑得嘴角列到耳根:“宝贝儿啊,可想死爸爸了,快让爸爸看看瘦没瘦。”
乔嘉四十多岁,虽研究物理但没秃头,穿一身牛仔棉夹克,整个人看上去挺精神。
“一点没瘦,叔叔家的居家阿姨做饭可好吃了,我特别喜欢她做的红豆卷,有机会爸爸一定要来吃。”
乔嘉笑着说:“能得到小馋猫赞许,这位阿姨是个高手。”
三人出了机场,乔嘉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台破破烂烂的丰田,车门都掉了漆。
回程路上,乔栩坐在后排听前面俩男人谈起往事,以前她不想听,现在却暗戳戳盼着他们能多说一点。
“就这条街,我第一次出国参加会议就是跟明老师在这条街上吃的饭,那时我英语不行,紧张地都不敢点单,还是明老师帮我点的。”
魏衍之:“语言只是个工具。”
“是啊,明老师也这么跟我说,她的英语更不好,那些记录员听不懂还得紧张地跟她道歉,哈哈哈哈。”笑着笑着他叹了口气:“可惜了。”
乔栩还没明白他口中的可惜是什么,乔嘉很快又换上了往常一样的笑容:“我这闺女不好养吧,这半年辛苦你,一会我敬你一杯。”
魏衍之笑着说:“应该的,不必客气。”
乔嘉:“我听栩栩说你还帮她补习物理,考这么好,你一定没少操心,我跟你说啊,为了她这物理成绩我可是没少操心,我都怀疑这丫头故意的不学好。”
“栩栩自己聪明,跟我关系不大。”
“兄弟别谦虚了,栩栩,”乔嘉对着后视镜说:“这次你是怎么开窍的,整整提高三十分,难不成是以前我请的老师都不如你小魏叔好看?”
乔栩坐在后排,在心里小声“嗯”了句。
乔嘉话多且密,一路几乎都是他在说。
因乔嘉工作的实验区属于保密性质,外人不得入内,他们也就没去他住的地方。
乔嘉特意请了三天假,在大熊湖雪山附近租了木屋别墅招待兄弟和女儿。
室内温暖舒适,宽敞明净,从玻璃窗就能看到银装素裹的雪景,对于喜欢雪的小孩,雪景房简直是天堂。
“天色还早,要不要去滑雪?”乔嘉建议。
“好啊!”
提到雪,乔栩兴致来了,迅速收拾好东西乘坐缆车到达山顶,滑雪场S型赛道纵横分明,绵延曲折与雪景相得益彰。
但是雪和滑雪还是不太一样的。
三人选了初级雪道,乔栩换上雪具,头盔、护目镜、手套一应俱全,整个人裹成臃肿的粽子。
她看向身边男人,一身黑色防护服,笔挺利落,他提着单板走过问她:“会滑吗?”
乔栩摇了摇头。
按乔嘉的说法她从小平衡性就差,二岁才会走路,初中还不会骑自行车,带轮子的玩具一碰就翻车,连旁边教练都偷偷笑她千奇百怪的摔跤姿势。
第N次屁股开花摔倒之后,乔栩卸了气,仰躺在雪地上,他听到旁边滑过的乔嘉毫不加掩饰的嘲笑声。
过一会,一张清隽的脸出现在上空:“放弃了?”
他朝她伸出了手。
虽然摔得屁股痛,但她还是毫不犹豫把手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