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文被抱走的时候,我是真的想假装没看见的,是他抢走了妈妈,我很嫉妒他,甚至巴不得他被拐了,这也没有关系吗?”
魏衍之:“没有关系。”
她吸了吸鼻子:“我自私又恶毒,也没有关系?”
魏衍之:“栩栩,你不许这样想。”
怎么能不想呢。
她不是他眼中善良可爱的女孩子,她心思狠辣,对有血缘关系的弟弟都见死不救。
这样的自己怎么可以被喜欢呢。
“我……我说的是真的,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头顶上方传过很轻的一声叹息,他叹道:“来不及了,早就来不及了。”
他的心已经不在他这了,就算真的如她所言,她恶毒又自私那他也认了,可是不是的,他的小姑娘是最好的女孩。
乔栩眼眶湿热,眼泪砸在他衣衫前襟。
魏衍之他把手附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栩栩,真正恶毒的小姑娘是不会哭的。”
乔栩明白他在哄她,可他越是表现不在乎,她就越羞愧,她不敢想象,如果小文如果真的被拐走了,她该怎么办。
“栩栩,”魏衍之思索过后,缓慢开口:“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一个弟弟。”
这件事他从未跟别人提起,可是看到她这么难过,他便觉得一切无所谓了,只要能哄好她就好。
突然的话题扭转令怀里小人动了动,乔栩点了点头,声音嗡嗡的:“记得,你说他生病了,现在病好了吗?”
“没有,他去世了。”
乔栩怔了下,茫茫然抬起头,眼眶中是未来得及落下的泪珠:“生病去世的?”
“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乔栩嘴唇动了动,却是没说一个字。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与我并不是同父同母,他是我父亲与其他女人的孩子,就像你跟小文一样,父母失败的婚姻也令我一度非常怨恨厌恶他,所以你知道我听到他生病后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吗?”
乔栩摇摇头。
魏衍之说:“我认为这是他的报应,是他应受的惩罚,他本来就不应该出生,出生后也要被病痛折磨直至死亡。”
乔栩有些不可置信看着他,夜色中他的眼睛凝着细碎又温柔的光,她不相信这样温和待人的他会这么想。
他是在故意夸大安慰她吧。
“你才不会……”
“是真的,”魏衍之屈指敲了下她的额头:“不要对我有太厚的滤镜,我没有那么高尚,我也同样自私,还恶毒。”
乔栩眼中泪花不停打转:“不是,你不是的。”
“还不相信呢。”魏衍之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最后关头老天跟我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我成年后曾经在骨髓库登记过,当医院给我打电话时,我不假思索便同意了,因为骨髓捐献是匿名的。如果一直不发现也好,可后来我还是知道了,他就是我的弟弟,我与他全相合配型,成功几率非常大,也就是说最盼望着他死的人却是即将救他的人。”
“那……你救他了吗?”好半晌,她才问出这个疑惑。
魏衍之不急着回答,反问她:“如果是你会救吗?”
“我……我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在真正的死亡面前人性是很难预测的,但她相信他会做出比她更正确的选择。
她抬头,目光坚定:“我相信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魏衍之笑了声:“这么相信我?”
“嗯。”乔栩郑重点头。
“大家都认为我应该救他,他是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弟弟。可我没有那么高尚,我的母亲尸骨未寒,我做不到无所顾忌去救她的丈夫与其他女人的孩子。”
所有人认为他芝兰玉树,人生不会有任何瑕点,像星子落入人间,永远炙热耀眼,可却忽略了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如果当初有人对我说可以遵循自己的选择,我不确定还会不会是现在的局面,可惜没有如果,”魏衍之说:“最后我答应了捐献骨髓,但我不可能让魏明辉那么舒服得到所有,所以开出了天价条件。”
乔栩突然想起了郁姨的话,原来“卖血”是这么一回事,脑中杂乱思绪逐渐串联成串,她问:“你要了南山墅的别墅吗?”
“嗯,我答应救他,条件是魏明辉要把南山墅的别墅过户到我名下,不过,南山墅市值数亿,魏明辉怎么可能舍得。
而骨髓移植也并不是单纯的手术,它是一个长期过程,从体检到注射动员针再到采集骨髓需要几个月到半年多时间,注射动员针之后,要对患者进行一次全身清除治疗,杀死体内所有造血干细胞,到无菌舱中等待移植。
到了这一步如果我再反悔,就与杀人没什么两样了。魏明辉也是算准了这一点,他认为我不可能再有反悔机会,所以不顾亲生儿子性命,拖到了最后时刻依然不肯签署转让书。”
魏衍之说话间一直凝视着她,心绪波动起伏。
“当然我也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我很早就看出他有毁约的意图,所以找了律师,夜以继日搜集以往证据,证明房产确实属于我母亲婚前名下。大概那段时间太过操劳,导致我在捐献前的体格检查没有通过,医生强烈要求我悔捐。”
乔栩恍惚间意识到后面的事,脊背泛起丝丝麻意,无菌仓是不可逆的,所以他的弟弟才……
不敢往下细想,乔栩狠狠抛弃了这个念头。
“赵馨兰无数次哭着求我救他,医生却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手术,因为风险太大,他们必须先保证我的安全才能进行下一步。
最后在我的坚持之下,医生同意给我一个月时间调理身体,到时体格检查合格才可手术。但手术之后半年,我的弟弟还是死于免疫感染,我不清楚是不是推迟手术的原因,但终归有我的责任。”
他以非常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段沉痛的过往,仿佛在讲述他人的故事。
“栩栩,很多事没有绝对的对错,人心总有阴暗的角落,就像阳光下总有影子。你可以讨厌他嫉妒他,也可以自私任性,有任何不好的念头都没关系,但只能在我面前,对别人问心无愧就好。”
问心无愧。
简单四个字实现却是那么难,乔栩仔细品味了这四个字,她抬头:“你会有愧吗?”
“我啊,”魏衍之想了想,很坦诚的说:“是会有一点点遗憾。”
“遗憾?”
“嗯,他其实和你差不多大,我去德国时他也才十岁,和你一样他喜欢粘着我,很乖也很听话,但我那时心态不好,对他特别凶,以至于后来他看到我就害怕,手术失败是我无力改变的,但是很多年后我都在想,要是那时候对他再好一点就好了。”
乔栩在不知不觉中眼眶又氤氲了泪,他在德国经历了这么多不开心的事,她却还误会他,心脏像是被人攥在手心里,疼得发紧。
她比他幸运好多,不会后悔也没有遗憾,因为她终归没有对小文做出任何实质性伤害。
虽然这一刻会后怕,但过段时间也就忘记了,不会向他一样耿耿于怀好多年。
他是在揭开自己的伤疤治愈她。
“对不起,我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小姑娘垂在身侧的手像猫爪一样在挠了挠他的侧腰,像是笨拙的安慰。
魏衍之无声笑了,修长的指尖拂过她的发,按住她的肩,把她的圈在怀里抱的更紧了。
乔栩埋首在他胸前,脸颊全部贴着他的胸膛,隔着温软的布料,能听得到他沉沉的心跳声,似是将千言万语,融化在这个拥抱中。
乔栩心里感慨万千,越想越心疼他。
此刻的魏衍之却在想,温香软玉在怀,倒也不怎么伤心。
两人呼吸交叠,隔了好半晌乔栩还在嘟囔:“你不高兴就不要跟我说这么多嘛。”
魏衍之:“我不想你难过。”
乔栩:“可我更不想你难过呀。”
不一定非要为了安慰她把这样沉重的过往告诉她。
“没关系,”魏衍之说:“这些事总该是要告诉你的,你需要看清我是怎样的人,才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乔栩仰着头,双手还没从他腰上离开,睁着一双乌黑的眸,坚定对他说:“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喜欢你。”
魏衍之垂眸凝视她片晌,倏地笑出声来,胸腔都跟着微微颤动:“小姑娘,你暴露了。”
“……”
乔栩眨了眨湿漉漉的睫毛,鼻尖与耳尖都是红的,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恼羞成怒,只小小声埋怨他:“我是说真的。”
魏衍之又把她捞回怀里,嘴唇贴在她耳廓,带有蛊惑的音调:“我怎么样都喜欢?”
乔栩垂着头,咬着下唇:“嗯。”
“那么……要不要和我恋爱?”
“……要。”
“不反悔?”
“嗯。”
忍了这些天乔栩早就到极限了,脑子里无数小人疯狂尖叫着说:答应他!
她没有心力也不想抵抗了,晕乎乎的只知道点头。
所有的矜持都没有了意义,明明是她喜欢他的,她理应比所有人更爱他才对。
两人再次相拥,头顶是男人好听的笑声:“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想和我恋爱的话,你要先回去和你的小男友分手。”
乔栩懵了下:“我没有男朋友。”
“嗯?你的阿岳哥哥呢?”
“他不是,我就是单纯为了……气你。”
“气我?”魏衍之舔了舔后槽牙,他确实被气到了:“我本就比你年纪大,你再气我,我少活好几年,到时候你要守寡吗?”
乔栩撇嘴:“我也不想啊,谁让你说不喜欢我的。”
魏衍之:“我什么时候说了?”
乔栩:“你说没有喜欢的人。”
魏衍之:“这句话是我说的,但没说过不喜欢你。”
乔栩:“你还抬杠,我不是人?”
魏衍之:“你是例外。”
“……”
魏衍之捧住她的脸颊,吻在了她的额头,笑着说:“好了不说这个了,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们去干点有趣的事吧,亲爱的小女朋友。”
有趣的事?
乔栩小脑瓜缓慢变黄,倏地推开他:“不行!”
作者有话说:
// 栩:我一把推开他,这是另外的价格!
第44章 山谷百合【三更】
乔栩坐在电影院, 陪魏衍之看完一个半小时的龙猫后已经快十一点了。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有趣的事。
回床路上魏衍之问了她三遍:“电影好看吗?”
乔栩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好看。”
果然男人无论多大年纪都幼稚到不行,她虽然不知道别人恋爱第一天在干什么, 反正不会是大半夜到电影院看《龙猫》。
但这也说明了他没有恋爱经验吧。
就也还行吧。
除去这段莫名其妙的电影, 今晚依旧是个美好的夜晚,夜色晴朗, 眨着眼睛的星星也特别可爱,当然比起今晚的玫瑰星云还差很多。
乔栩躺在床上,一会抱着朱迪公仔嘿嘿笑,一会把头埋在被窝里激动得踢腿,翻来覆去之后愈发精神。
十二点多的时候她听到门外有拖鞋踩过木地板声响, 脚步声落地清晰, 郁姨的房间在一楼, 这么说小魏叔他也没有睡着。
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她一起,兴奋到难以入眠。
乔栩很想爬起来跑出去, 从背后吓他一跳, 说:“嘿, 你也睡不着吗, 我们来聊天吧。”
但她到底没有行动,她必须要表现得自然一点,不就是谈个恋爱嘛, 而且她是被追的那个, 理应更矜持和淡定。
但她实在无法平静睡觉。
于是她摸出手机给宋玉婷打了个电话, 宋玉婷也还没睡觉,她听到那边有好几个人在吆五喝六, 好像是在打牌, 乔栩:“你怎么还不睡觉?”
“三个七, ”宋玉婷顺出一手小牌,回她:“你不也没睡吗?怎么了,有好消息告诉我?”
“我去,”乔栩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婷婷大师,你不去算卦真的是屈才了。”
“等等,我要,一个A,”她又笑着说:“我也就算你算的准,咱俩可能上辈子是连体婴有心理感应,别人不太可,说吧什么事?”
乔栩抿了抿唇,平复激动的心情:“我们在一起了。”
“哦……这事啊,嗯?在一起?”宋玉婷手一抖,把王炸甩了出去压了对面的对三,但她已经没心情打牌了,握着手机往房间走:“真的假的?”
乔栩捂着脸,从喉咙挤出一个音“嗯”。
宋玉婷:“那你现在在哪?”
“都十二点多了,当然是在床上。”
“……”话筒里的人静默三秒钟,传过宋玉婷不可置信的声音:“都到床上了?”
乔栩脸一红:“是我自己在床上!”
宋玉婷“切”了一声:“我就说你有色心没色胆,记得锁好门哦。”
“我没有!”她嗓子都喊劈了,另一边宋玉婷哈哈大笑:“连叔叔你都敢扑倒,现在就别害羞了。”
乔栩气鼓鼓的:“我要跟你绝交一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