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誉晴讶然,慢慢睁大眼睛:“觉得没优点还敢追我?”
他苦笑一声:“那时候太小了,才十几岁不懂事,长大后越来越觉得配不上你。”
安誉晴故意拖了拖音调:“原来喜欢我是不懂事啊!”
“当然不是,我就是……”赵恪凝视着她,安誉晴的确漂亮,与靠化妆掩饰缺点的小美女不同,她有着不加掩饰的明媚,谁都不会想到这样的大小姐会为了他与父母决裂,只单单为了给他一份自信。
赵恪低声唤她:“誉晴。”
“嗯?”
“我还是想在海边办婚礼。”
安誉晴:“啊?”
“今天的不算,倒是在海边铺满玫瑰花,你别嫌弃我俗,我没你高雅,就喜欢这么俗的,我们重新办一场只有我们的婚礼好不好?”赵恪说,“不对不对,不能只有我们两个,要把叔叔阿姨请来。”
安誉晴有点为难:“我爸妈可能不会来的。”
“怕什么,你这么难追我都追到了,叔叔阿姨不可能比你还难对付了,改天我们去拜访一下叔叔阿姨吧,我总不能把她们养这么大的女儿骗走。”
安誉晴笑了笑,眸光温柔似水:“嗯。”
第50章 山谷百合
车子行驶过一个路口, 恰好遇到一家药店,乔栩让魏衍之停车:“停一下,我下去一会。”
乔栩下车去药店买了烫伤的药膏和冰袋, 问好注意事项, 往四周扫了一下看到一家便利店,敲了敲车窗把他叫下来。
“那边有便利店, 我们休息一下吧。”
魏衍之把车停在停车区,跟着她进了便利店。
乔栩在前台买了小包抽纸,把袋子递给他,从药袋里面取出药膏,指了指他的脸颊:“你的脸……”
魏衍之先前还没感觉, 平静下来才觉得右脸一片火辣辣的, 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他舌尖顶了顶右腮,有点麻, 脸不会烫肿了吧。
“脸怎么了?”魏衍之有点担忧。
乔栩眯了眯眼睛, 不怀好意说:“我不忍心说。”
魏衍之拿出手机要去看, 乔栩故意按住他的手:“别紧张, 就算毁容我也会对你负责的。”
“……”
她这么说,他更紧张了。
虽然他也不靠脸吃饭,但毕竟自家小姑娘喜欢, 他还是不想毁容的。
魏衍之一手抓住他两根细白手腕抬起来, 单手拿出手机打开相机, 偏过头对准,右脸有一片红色印记和轻微红肿, 没有水泡, 属于轻度烫伤, 不算严重。
他抬眼看见眼前小姑娘笑得花枝乱颤。
魏衍之眉毛挑了挑:“骗我?”
乔栩拧开烫伤膏,涂抹到棉棒上,声音有些埋怨:“知道紧张还不躲,你上次脖子上的抓痕也是她弄得吧?”
魏衍之:“嗯。”
冰冷的药膏在他的脸颊游走。
“还真是会碰瓷,有病就先去精神病院,没好就出来乱咬人,跟疯狗一样,又不欠她的。”
魏衍之心脏重重一跳,微抬眼睑去看她,小姑娘很认真把药膏均匀涂在他脸上,又拿出冰袋贴过来。
突如其来的冰凉,令魏衍之“嘶”的一声,乔栩动作放缓但没把冰袋拿下来:“忍一下待会就好了。”
魏衍之:“你怎么知道我不欠她呢?”
“你欠她什么了,不就是你弟弟的事吗?她还能用这件事折磨你一辈子吗?”
魏衍之没说话,也没否认,不置一词。
乔栩说:“捐骨髓本来就是自愿的,有很多不确定性,就算中途悔捐也不能怪你,凭什么把所有责任怪到你身上,又不是你让他得病的。”
魏衍之看着她,乔栩很生气,声音都提高了,仿佛下一秒头发丝都要炸开:“而且你是因为身体原因推迟手术的,更是一点错都没有了,就算你当时硬要捐献医生也不让呀,错就错在他那个爸爸,不守承诺,答应了又后悔……”
说着说着意识到不对劲,阿远与魏衍之明明是同一个爸爸,她这么说不太妥当。
魏衍之凝视着她,目光很深,乔栩睫毛颤了下:“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魏衍之拉过她的手,脸上冰袋啪嗒掉落在地,他没管,只注视着她:“你是唯一一个觉得我没有错的人,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陷入了自我怀疑,所有人都觉得是我的错,我也开始觉得他们都是对的,是我的错,才导致阿远过世。”
他很少开口剖白自己,她以为他已经放下,毕竟他曾经用这件事安慰过她,可是经年累月错误的引导和指责,再坚定的人也会有裂痕。
乔栩忍住哭腔,心脏像被人攥紧:“你别这么想。”
魏衍之微垂眼眸,状似无意说:“但也的确与我有关不是吗?”
他向来掩饰的很好,那些淡然与从容不是假的,可是面对伤人的言语,他也不可能完全不在乎。
这些事像是烙印在心口的一道疤,怎么都无法痊愈,他一个人在德国,面对暗中算计的父亲,陌生的血缘亲人,事不关己的道德绑架。
他会不会难过呢?
乔栩想自己再大一点就好了,如果她和他一样大,或者比他还要大几岁,他离开时就不会那么被动,她可以保护他,而不是现在这样无能为力。
乔栩把头摇成拨浪鼓,嗓子像被棉花堵住,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魏衍之坐着,仰视着她,目光深邃,好半晌他才开口:“过去的就过去了,但是我不想你再和这件事有一丁点关系,答应我好不好?”
他一人深陷泥潭足以,她必须干干净净,永远做一个快乐的小姑娘。
“我知道的,我会乖乖离远一点的。”
乔栩点点头,可她又明白,过不去的,所有沉重的过往皆有痕迹,无法遗忘过去,只能现在承载。
乔栩愿意成为他最亲近的人,也愿意与他一起承载。
她不想再继续这么沉重话题,趁他不注意,弯腰捡起地上的冰袋:“这个化掉了,我再去买一个吧。”
“不用了。”
魏衍之搂过她的腰,不允许她离开,他脸上有药,不好蹭到她衣服上,只用额头抵在她的腹部。
乔栩心里软的不行,也顺势环住他的肩:“小魏叔~”
“嗯。”魏衍之闷声回。
乔栩是无意识喊的他,喊完也没有接话了,她的手落在他后背,有一下没一下拍着。
“栩栩。”
“嗯?”
“称呼是不是该变一下了?”
好像是要改一下的,别人谈恋爱都叫甜心、宝贝什么的,到她这里喊叔,都差辈了,而且也不浪漫,她要不要给他取一个昵称,该喊什么呢。
乔栩:“喊什么好?”
魏衍之:“你觉得喊什么我会比较开心?”
乔栩愁眉苦思,她突然想起班里几个关系好的男生,他们最喜欢互相争着当对方爸爸了,每当这时候他们就会哈哈大笑,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而他又跟爸爸关系这么好……
乔栩:“爷爷!”
“?”
魏衍之额角抽了下,这两个字差点给他整破防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嘛。”
小姑娘憋着笑,道歉的速度熟练又迅速,很难不让人觉得她不是故意的。
魏衍之大手顺着她的脊背,抚上她的后颈,惩罚性捏了一下:“你是葫芦娃?见人就认爷爷?”
乔栩怂的一批,却惯会倒打一耙:“所以我让你想嘛,我想不出来了!”
魏衍之站起来,拍了拍她的发顶,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小魏叔也……挺好的。”
起码是叔叔辈,不至于成爷爷辈。
他谈个恋爱好难,稍有一点过分行为,就有种欺负小朋友的错觉。
魏衍之拿过椅背外套,叫她:“走吧。”
“好。”
乔栩把用光的药膏和冰袋扔进垃圾桶,然后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顺便在便利店买了份关东煮。
往外走的时候想起魏衍之好像不太喜欢这些小吃的味道,出于礼貌她还是问了一下:“我可以在你的车里吃关东煮吗?”
魏衍之回看她,小姑娘一脸期待,小梨涡漾开圈,可他还在为刚刚的爷爷事件生闷气,故意逗她:“我要说不能呢?”
乔栩垂下头,拿签子戳着章鱼丸:“那你可爱的女朋友只能蹲在街边吃,寒风凛凛,很容易被路人邀请去车上吃关东煮的,到时候你可就失去我了。”
“那不行,这样我就没有可爱的女朋友了。”
“所以?”乔栩期待地抬眼。
“所以……你可以在便利店吃完再回车上。”
“……”
乔栩扭过头,连后脑勺都写着闷闷不乐,他忍俊不禁:“不高兴了?”
“不就吃个关东煮嘛,小气鬼,”乔栩往嘴里塞了个北极翅,烫得直哈气,含糊不清说,“我上次还在爸爸车里吃螺蛳粉呢。”
虽然后来被骂了。
魏衍之觉得好笑:“逗你的,让你吃。”
乔栩扭过头,腮帮子鼓鼓的,像个小仓鼠:“真的?”
“嗯。”
乔栩美滋滋端着关东煮跑到了车上,把车窗开了一条小缝,大快朵颐,吃得相当满足。
路上魏衍之接了个电话,他没有避开她,戴上车载耳机接通。
乔栩咬碎一块大根,把头转过去,对着车窗。
打电话的可能是魏衍之父亲,她不清楚对面说了什么,魏衍之语气冷硬回了他一句“这是最后一次”。
之后便挂断了电话,这通电话持续时间并不长,短短几分钟,却再次把他的情绪再次拉入谷底。
乔栩想,她插科打诨,又叫爷爷又卖萌的,好不容易才感觉他的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结果一通电话过来,就转回了原地。
好讨厌呀!
车内空气氛围凝着,几分钟后魏衍之跟她说:“栩栩,我先送你回家,我还有点事。”
乔栩看他忧心忡忡的模样:“我不可以一起吗?”
“你刚刚答应过我什么?”
“我是答应你了,可是我更想陪着你。”
魏衍之顿了顿,他语重心长说:“栩栩,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如果我的父亲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家长,我一定带你去见他,但现在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利用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所以我不想让你们见面,你永远都是我的软肋。”
乔栩把手里关东煮盒子捏到变形,眼眶酸胀:“我不见他,我就在车里等你,我只是想你办完事情之后立马就看到我,这样可以吗?”
“……”
她声线很软,带着女孩特有的温柔,像一片羽毛,魏衍之听着心里一片柔软,更是无法拒绝。
“好。”
下一个红绿灯路口,魏衍之朝右打过方向盘,偏离原定路线,往人民医院方向行驶过去。
作者有话说:
魏爷爷:……
第51章 山谷百合
安京第一人民医院。
急诊室外空荡寂静, 安全出口的指示牌散发出诡谲的暗绿色光晕,令人压抑到窒息的环境。
魏衍之走过去,皮鞋踏在瓷砖上发出沉闷声响。
急诊室的等候椅上坐在很多人, 赵恪、安誉晴、孙芳还有魏明辉, 他的助理以及不少专业护理人员。
好热闹,这场景令他想起他母亲去世的那晚, 也是这样深夜的急救室,可惜外面只有他一人。
那年他不足十八岁,茫然无措中给魏明辉打去了电话,他说:“爸,妈住院了, 你来看看她吧。”
魏明辉在一场酒局, 背景嘈杂, 只敷衍跟他说:“是阿衍啊,她是不是感冒了, 你让她多喝点热水, 爸有应酬现在赶不过去的。”
魏衍之捏着手机没告诉他, 不是感冒, 是急性肝衰竭,躺在手术室,很可能活不过今晚。
现在的魏明辉已五十出头, 双鬓有白发, 目光有些浑浊, 发丝倒梳的一丝不苟,他穿着深灰色商务西装, 身边站着他的助理。
看到他, 魏明辉扯了扯唇, 露出和蔼的笑,站起来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阿衍来了啊。”
赵馨兰在婚宴上摔的那一跤并不严重,她在医院包扎完还很平静,医生离开不久却突然发病,出现严重幻听幻视症状,硬说魏衍之要来害她,暗中观察着她,要拉着她下地狱。
几番安抚也无法令她平静,所以魏明辉给魏衍之打去了电话,现在看来,这个电话也不光是为赵馨兰打的。
时年流转,两人好似对调了身份,他本应该做出当年和魏明辉一样的选择,冷眼旁观,但他还是来了,他想看看这一家子还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魏衍之来的路上,赵馨兰精神状态急剧恶化,趁人不注意,用桌面的水果刀划开了颈动脉,失血过多被推进急救室。
魏衍之平淡扫过众人:“所以呢?你们叫我来,难不成是让我去献血?”
魏明辉:“不是不是,我们只是想让你和她沟通一下,医生说如果解开心结,她的病情会得到一些控制。”
“魏总,我的母亲去世那年,她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她被身体和精神的病痛折磨了很久,您知道吗?”
魏明辉愣了下:“我……我不知道。”
魏衍之嗤笑:“我想就算您知道了,也没有人会帮她解开心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