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这样轻描淡写,仍旧触动了她心中那根柔软的神经。
她默了默,打开软件查看今天火车的班次, 买完票后想了想, 给他回了信息:【我今晚回宗城, 大概八点左右到。可以见面吗?】
彼时沈砚清刚到公司,正准备下车, 看见这条信息后脚步一顿, 眼底漾起些许柔和, 【好, 晚上见。】
进了办公室,赵跃川迎上来报告这一天的行程。沈砚清听完,淡淡吩咐:“晚上七点的会提前两个小时, 后面的邀约全部推掉。”
赵跃川一怔, 随即应了声。临出去前不由问了句:“您晚上有其他安排吗?是否需要安排人跟着?”
沈砚清摆摆手, “不必。对了,帮我预定环球的日料店, 晚上八点半左右, 两位。”
“好的。”
而另一边, 江云识在收到信息后也不自觉地有些雀跃。她点开沈砚清的头像,脑子里想起他方才说的话。也许……昨晚那条信息并不只是在夸奖夜色美丽。
想法在冒出头的一瞬间就被她掐断。大概是处在这个阶段,稍微的一点苗头就会浮想联翩,思绪一转十八弯,最后只有自己在兵荒马乱。
她耳根隐隐发热。退回对话框,将那句“今晚夜色真美”截图下来,发了一条仅对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沉吟几秒,在文案上只写了三个字母——SY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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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江云识帮陈美兮打扫卫生,然后提着东西去了程南家里。他父亲早年出了意外落下残疾,终生只能在轮椅上度日,家里全靠母亲支撑。程南也早就想把他们接到宗城,可两个老人也说镇上住惯了,还有街坊照应,便推脱了。
其实她和程南知道,老人觉得自己是累赘,不想给他们增添负担。
程母看见江云识特别高兴,拉着她问长问短。程父嫌她啰嗦,让她少问几句,转着轮椅给江云识递茶拿水果。
江云识怕他们两个忙里忙外,坐一会儿就离开了。临走前程父追到门口,递给她两袋子东西,“这些拿回去,你和程南一块儿吃。”
“不用了伯父,你们留着吧。”
“家里有的是。这些都是程南爱吃的,你们那边买不到。”
江云识也就不好再推脱。
程父见她接过去,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你伯母有些啰嗦,也是惦记程南。现在你们住得近,互相有个照应,我们也放心了。”
“伯父你别担心,程南的派出所处理的都是一些小问题,接触不到太危险的事情。”知道他们在意的地方,也就没敢提程南受伤的事。
“好好好,那就好。”
从程家出来已经快要十一点。江云识提着东西回家,路过麻将房时发现玻璃门已经换好了。何芸谨正站在那儿跟师傅讲价。
江云识没有过去,直接走了。
她也不是小孩子,自己惹的祸就该自己负责。
下午两点,江云识告别陈美兮出发去火车站。出门时刚好遇见何芸谨回来,彼此打了个照面,她冷哼一声,狠狠撇过脸。
江云识本来没想搭理,想了想停下脚步问她:“你什么时候走?”
“干嘛?跟你有关系吗?”
“打算继续呆着,就不要再气妈妈。你要钱我肯定是没有,但如果你想在宗城安稳地找个工作,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何芸谨似没想到她会说这些话,有些怔愣。而后不领情地嗤笑到:“免了,可不敢麻烦江大小姐。”
江云识并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只将自己的态度表明:“该说的我说了,你不领情那就算了,这么有骨气也别打家里钱的主意,那些都是我给妈养老的。你有手有脚,想花自己去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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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城,Dreamland会所。
褚云珩这会儿正坐在吧台边打游戏,没多久一道颀长的身影走过来,在他旁边落座。
哪个不长眼的非要凑过来坐?
褚云珩从手机里抬头看了一眼,秦与淮正招手跟酒保点酒。手机一收,他凑过去,“秦哥怎么就你自己,砚哥呢?”
“他?”
“是啊,你们不是一块儿来吗?”
秦与淮晃着酒杯,忽而啧了声,“你砚哥已经不是你以前那个砚哥了。”
褚云珩听得云里雾里,“啥?”
“老沈今天来不了,去接人。”
接人?谁排场那么大?!
脑子里忽然就窜上了那双粉色的椰子鞋。
“秦哥,你说砚哥身边的女人到底是谁啊?”
秦与淮用脚蹬着他的椅子,让他离自己远一点,“阿珩,听我一句劝,不关你的事不要问那么多。”
本来今天有事要跟沈砚清商讨,秦与淮下午便去了他的办公室。谈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沈砚清要开去会让他先走。
“不是说好了晚上一块儿喝酒吗?”
“今天不行,要去接人。”
“江小姐?”秦与淮挑了挑眉稍,“你真的假的?挺上心啊!”
沈砚清看他一眼,起身慢条斯理地扣上西装纽扣,声音平淡到听不出什么情绪,“何谓真假?跟人在一块儿,付出真心不是理所应当?”
走到门口,沈砚清拉开办公室的红木门,扭头又看他一眼,“你自个儿去吧,这两天都不想跟你喝酒。看着糟心。”
秦与淮:“……”
他不就是随口这么问了一句。
这情况也就他知道,但搁谁不好奇啊!万年不动凡心的大佛看上一个家世普通的急诊科医生,这要是传出去,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会看好。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索然无味。秦与淮起身要离开,脚步蓦地一顿。
“恐怕是百分之百吧……”
如若不然,淡定如沈砚清怎会像被戳中痛脚一样,无端变了脸。
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真昭告天下那天,这事儿就真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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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宗城火车北站里人声喧闹。江云识随着人流走出站台,一眼便望见人群中那道挺拔的身影。
沈砚清也在同时看见了她,方才还清冷的眉眼瞬间柔和,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了弧度。
“等很久了吗?”
“还好。”他十分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几个袋子被他一手拎住,另一只手很自然地牵起她,“怕你早到,提前了半小时过来。”
江云识仰头看了看他,笑着说:“火车又不像飞机,不延时就不错了。”
“那你就当做是我迫不及待想要见你吧。”所以提前来到了这个你会出现的地方,一分一秒地掐着时间,就怕错过第一眼。
江云识想,这人总是能将情话说得自然简单,细细品味却又觉得动人。
她扬起嘴角,没说话,却不动声色地握紧了他温热的手掌。
从火车站出来,沈砚清径直带她走到一辆火红的马萨拉蒂前面。打开前盖把她的东西放进去,接着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在看什么,上车了。”
江云识指了指跑车,颇觉意外,“你换车了?”似乎好像有点不符合他的风格。
沈砚清笑了声,待车子驶出北站,才慢悠悠地开口:“还记得那日打麻将你赢了多少吗?”
“不太记得了。”一开始很多,后面放水应该都输回去了。
“这车就是你的战利品,褚云珩送来的。”沈砚清扶着方向盘,话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如果不是你,现在那小子应该正在开这车。”
江云识张了张嘴,半晌说了句:“幸亏那时候不知道玩多大的,不然我肯定要发挥失常。”
这车坐着可真舒服。
但有钱人的世界她也真的不懂。
沈砚清轻笑,腾出一只手来捏捏她手指,“其实按我的意思,这车你赢来的本该给你。但我最近想换换风格,不如就先放在我这里。左右这辆车只属于你,除了你和我不会载第三个人。”
讲真的,在他说出第一句话之前,江云识在心里直呼救命。这车一年的消费怕是比她工资都高,她总不能为了一辆车自己去喝西北风。有些事实就是如此,没什么不能说,也没什么可丢脸的。
他肯定也心知肚明,是以将话说得委婉。进退有度,不给她增添压力。
江云识十分同意他的决定:“沈总英明!”
两人一路闲聊,大约二十分钟左右到了环球百货的日料店。大概是提前打过招呼,上菜很快。各种寿司很快填满了江云识饿扁的肚子。
“还合口味?”
她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好吃。”说着抬起手在喉咙这里比了一下,“已经吃到这里了。”
沈砚清弯唇,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临走前,他交代了工作人员一件事,没多会儿,有人送了一张卡过来。
黑色的磨砂面,上面印着日料店的名字,其他看不出什么来。沈砚清将卡递给江云识,“以后过来就拿这张卡。”
“这是什么卡?打折的?”
沈砚清一顿:“嗯,打折的。”
江云识没推辞,“谢谢。”
从环球百货出来,已经十点多。沈砚清本想带她去附近走一走,见她一脸倦容便作罢了。
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回家这一路江云识昏昏欲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车子停住,也跟着悠悠醒了过来。
“到了?”
“嗯。”
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声音里还带着将醒未醒的沙哑,“回去早点休息,我上去了。”
沈砚清帮她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发丝。她的头发长长了,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肩膀。手指难以自持地缠着柔软的发尾打转,他轻声说:“还有那么多东西,我送你上去。”
如果不是他提起,她差一点忘了还有程南的家乡特产。
本来想着要么就让沈砚清送一趟,可说曹操曹操到,江云识朝外边一瞥,正要上楼的背影不就是程南!
“不用麻烦了,你看,我朋友就在那。”她伸手想开车门,对沈砚清说,“你把车前盖打开一下,我把东西拿出来。”
说罢想降下车窗喊住程南。
然而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沈砚清温热的掌心蓦地握住她手,下一秒,他坚实的身体便压了过来。
“江云识,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
她一时没有听懂,只觉着此时他气压有些低,“你……怎么了?”
沈砚清差点被她这不解风情的样子给气笑了。
他低下头,滚烫的气息一寸一寸沾染上她,低声说:“江医生不如教教我,看着你总是丢下我去找别的男人,我该怎样做到心平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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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得极近,炽热的气息包裹着她。锋利的眉梢轻挑,可眼中和唇角却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
江云识被困在车座里,鼻尖是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气。整个人被他滚烫的体温包围,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轿厢里有些安静,只有他们的呼吸在浅浅相交。她后知后觉,有些反应过来他突然而来的情绪是为何。
“我朋友叫程南,比我大三岁。”
沈砚清看着她,从鼻腔里轻轻哼出个音儿,“嗯。”
江云识不太自在地挪了挪身子,额头不小心擦过他温热的嘴唇。他眼色深了深,盯着那块被碰过的地方瞧了数秒,方才慢悠悠转到她脸上。
额头有些丝丝缕缕的痒。她喘了口气没忍住,伸出食指轻轻挠了几下。可由于紧张,并没有注意沈砚清眼里涌上的笑意。
“我们两家是邻居,从小就认识。他算是我没有血缘的亲哥。”说完,她抬起眼眸问他,“我解释清楚了吗?”
“差强人意。”沈砚清原本一直在扣着她的手,这会儿手掌慢慢向下揽住她的细腰,薄唇缓缓凑近,“尚可接受。”
他说得轻慢,低沉的声音刮擦着她的耳朵。说一字就靠近一点,直到最后一个音淹没在她唇齿之间。
江云识闭着眼,呼吸不稳,只觉一时仿佛踩在了云端。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沈砚清的侵略性;温柔,强势,令人无法拒绝。
后来下车前,他认真帮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衫,似乎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可略显沙哑的声音和那双比平时更为深邃的眼眸皆表明了他的动情。
他修长的手指没入她的发丝中,有些狎昵地同她讲:“之前从未觉得四十八小时有多漫长。现在我的江医生终于回来了。”
她心尖因为这句话微微一动。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像是清澈的溪流,不着痕迹地顺着那条微微裂开的缝隙流淌进来。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块儿塌陷之地早就被淹没。
最终江云识还是没有拗过沈砚清,让他送自己上了楼。大抵是方才车里的温存给了慰藉,他这会儿变得很好说话。在电梯里接到程南的电话,也只是淡淡扫一眼,没多说什么。
电梯到了八楼,知她要去给那位没有血缘的亲哥哥送东西,沈砚清便主动将袋子提到了八零一门前。
“早点休息,我回了。”
江云识点头,“拜拜。”
沈砚清摸摸她发顶,转身上了电梯。
江云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到电梯开始向下行驶,才屈起手指叩门。
程南走出来,瞥了眼地上的东西,又看了看她。旋即眉头一皱,“你怎么了,发烧了?”
说着手心贴上她额头,“不热啊,怎么脸这么红。”
“可能是天太热了。”她耳根滚烫,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视线,弯腰提起东西,“这些都是伯父伯母让带给你的。”
“进来。”程南接过东西,敞开门引她进屋。
“不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早班。”江云识想了想说,“他们身体都挺好,你不用担心。就是惦记你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