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醒了?”
偏偏这时候,纪晗懒倦的嗓音从门口的方向传来。
姜薇僵了一下,有点心虚地抬起头,对他挤出一个尴尬的笑:“早上好啊。”
纪晗冷着脸,把一杯热牛奶放在她旁边的床头柜上。他像是一夜没睡好,眼下有淡淡的乌青,声线也哑的厉害:“……早上好。”
姜薇扭过头,一眼看见他捏着玻璃杯的那只手,手背上赫然有一道结了疤的牙印。
她视线僵了半秒,心惊胆战地往纪晗身上瞟了一眼,余光略略一扫,就看见他线条干净的锁骨上,有一排深浅不一的、或青或紫的齿.痕。
姜薇觉得脑子里有一道惊雷劈过。
——她这是,酒后乱.性,又把这弟弟睡了?
作者有话说:
[1]这首歌是孙燕姿的《快疯了》
第20章
“那个……”姜薇迟缓地开口, “昨天晚上……”
话一出口,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和纪晗一样哑,差点没能发出完整的音节。
纪晗懒散地靠在床边的衣柜上, 等着她把后半句说完。
姜薇抓起杯子灌了几口牛奶, 润了润嗓子, 镇定自若地说:“不好意思啊,昨晚给你添麻烦了。”
“嗯,是挺麻烦的。”纪晗不置可否。
姜薇瞟了一眼他锁骨上的伤口, 不用问也知道昨晚肯定把这弟弟折腾的不轻。她懊恼地想:都说醉酒误事,这回她算是亲身体会到了。
因为醉酒, 她不仅在前男友家里过了夜, 还睡了他一次, 这算什么事儿啊?
她叹了口气,抬手把剩下半杯牛奶一口气喝完, 仰头看着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是我不对,你看你想怎么办。”
纪晗:?
她这是道歉还是威胁?
他弯腰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扯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拖着干哑的嗓子和她说话:“姐姐觉得呢?”
“我觉得吧,大家都是成年人, 既然已经发生了,不如坦然接受,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再说了,你也不算亏吧?”姜薇说的理直气壮, 只是在看到他伤口的时候语气蔫了一瞬,“……顶多受了点皮肉之苦。”
纪晗拧起眉,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合着这姐姐是以为把他给睡了?
他又好气又好笑, 顺着她的话随口说了句:“可不止是一点。”
“那行,我赔你医药费?”姜薇的眼神很是诚恳,“你开个价。”
纪晗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拿起空了的玻璃杯往外走。
“不是,你别走啊,还没商量好呢!”姜薇敏捷地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抓住他的睡衣后摆,跟在他身后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卧室。
一出卧室,她就看见了客厅里的惨状。切成细丝的橙子皮像是一碗不小心泼到地上的面条,凌乱地铺了一地,旁边还有几条被撕碎了的苹果皮,贴着果肉的一侧已经发黄,可怜兮兮地挂在一粒破了皮儿的葡萄身上。
她瞪大了眼睛问纪晗:“这怎么回事?进贼了?”
“姐姐不记得了么?”纪晗转过身,语调慢悠悠地,“昨晚我陪姐姐在这里,打了三个小时的牌。”
打牌?她怎么不记得这回事?
视线从一旁的茶几和沙发上扫过,而且,这里哪儿有扑克牌?
纪晗拎起地上两条苹果皮,好心解释:“姐姐忘了?这一对,是大小王。”
说完,弯腰把垃圾桶扶正,毫不客气地把大小王扔进里面。
姜薇的表情变得非常复杂,她想过她喝醉之后可能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但她万万没有想过,她会拉着纪晗陪她用果皮打牌。
……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她恨不得挖个地缝把自己埋起来,干笑两声:“是吗,我有点不记得了。”
“我还有个问题想问姐姐。”
“……你说。”
“我用四个2管姐姐的两个3,有什么问题么?”仿佛憋了一肚子的气,纪晗眸色深沉,指了指锁骨上青紫的牙印,“姐姐为什么说我不按规则出牌?还咬我?”
姜薇:……有这回事?
她咳嗽两声,继续装傻:“不知道啊,我真不记得了。”
纪晗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放弃了和她讲道理的打算,弯腰收拾起地上的果皮垃圾。
他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但昨天陪姜薇打完牌已经是早上六点了,困的实在睁不开眼,来不及收拾这些垃圾,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姜薇赶紧蹲下去帮忙收拾,这一蹲,薄薄的衬衫下摆扬起来又落下,扑开一片轻软的风。
纪晗的眼皮跳了下,伸手指了指浴室的方向:“我自己收拾就好,姐姐去换衣服吧。”
“……好吧。”姜薇倒是乐得不干活,立刻站起来往浴室走。走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猛然回头,“你刚说你锁骨上那个伤是打牌的时候我咬的?不是在床……”
“不是。”纪晗背对着她,声音有些发闷,“什么都没发生。”
“你早说嘛,害的我提心吊胆的。”姜薇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干出这种缺德事来。”
这也不能怪她多想,以前她就有喜欢在床上咬人的毛病,所以看见那些青紫的牙印,自然而然就往不可描述的方向联想了。
摆脱了一桩大麻烦,姜薇浑身都放松下来,心情舒畅地走进浴室。风衣和裙子已经被烘干挂在衣架上,连褶皱都被熨的十分妥帖,她感动地转过头问纪晗:“你帮我熨的吗?”
“……贼帮你熨的。”
姜薇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你帮我跟那个贼说声谢谢啊。”
她心情很好地换上裙子,套上风衣外套走出来,对纪晗晃了晃手里的衬衫,“衬衫我洗好给你送过来。”
纪晗随口嗯了一声,把手里的垃圾袋打了个结,丢到门外。
姜薇在风衣口袋里找到了她的手机,一点开屏幕,就看见一大堆未读消息,有秦思思问她怎么没来上课的,还有冯朝跟她道歉的。
再看一眼时间,竟然已经下午三点半了。
四点钟有一节化工原理,老教授上节课说过,这节课有随堂测验,和平时分挂钩的。
她赶紧风风火火地往门口走,“我先走了啊,一会儿还有课呢。”
“我送你下去。”纪晗披了件外套,和她一起下楼。
这会儿还没到酒吧开门营业的时间,门上还挂着锁,纪晗拿出钥匙把锁打开,推开厚重的玻璃门。
姜薇拎着那件黑色的衬衫,站在门口跟他道别:“昨晚麻烦你了,衬衫我尽快送回来。”
说完,她转头要走,纪晗在后面喊住了她:“姐姐,你落东西了。”
纪晗从门口放伞的桶里拎出一把沉甸甸的黑伞递给她,视线在木质伞柄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不动声色地移开。姜薇差点忘了她昨晚还买了把伞,接过来之后,又对他说了句谢谢。
纪晗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但在姜薇转身往小巷外走的那一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出声:“姐姐。”
“嗯?”前面的人回过头,在距离他几步远的路边停下。
“你昨晚……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没有啊。”
纪晗的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手指不安地蜷在一起,沁出密密一层汗珠,他脸上是若无其事的表情,声线也沉静:“姐姐和男朋友吵架了?”
空气霎时安静。
姜薇怔了好几秒,好笑地说:“我哪来的男朋友?”
纪晗不说话了,姜薇的好奇心却被勾起来,开始刨根问底:“你想说什么?”
挣扎了几秒后,纪晗慢吞吞从口袋里抽出一只手,指了指她手里的伞:“这伞很明显是男款的,而且昨天姐姐打电话的时候还说要去什么冯先生家里,然后就淋了一身雨来酒吧喝酒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近耳语。他突然觉得很烦躁——他为什么要问这些?她昨晚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明明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姜薇思考了一会儿,突然问:“所以,你是在关心我吗?”
这大概是一个很愚蠢的问题。但对于姜薇而言,她很少尝到被关心的滋味,以至于不得不向对方确认来得到一个答案。
纪晗别开视线,答的很果断:“没有。”
“哦。”姜薇盯着他的脸,很认真地想了几秒钟,突然走上前,用半开玩笑的语气揶揄他,“那你是在吃醋吗?”
“没有啊。”这次他回答的更果断了,声调也跟着扬了起来,只是耳尖却不可抑制地开始发烫。
姜薇勾起唇,看着他冷白的皮肤上泛起淡淡的绯红,心里忽然有点得意。她懒散地哼笑一声,说:“好啦不逗你了,我上课去了。”
走出一小段距离后,她忽然又停住,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了什么东西,朝他扔过来。
纪晗伸手接住,展开掌心看,是两颗很小的薄荷糖。
一颗蓝色,一颗粉色。
他抬起头,用眼神询问姜薇是什么意思。
而她站在粉刷整齐的斑马线口,回头冲他狡黠地眨了眨眼,口齿清晰地吐出三个字:“医、药、费。”
纪晗在门口站了足足有三分钟,对着手心里那两颗皱皱巴巴的糖,哭笑不得。
他随手拨开那颗蓝色的丢进嘴里,清凉的薄荷味瞬间攻占了味蕾,像喝了风油精似的,嘴里直往外冒凉风。
他强忍着没把那颗糖吐出去,走到吧台旁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药似的把那颗糖咽下去了。
纪晗一直不理解姜薇为什么那么喜欢薄荷糖,对他来说,这东西就像牙膏一样,是非食用品。但姜薇却对薄荷有着固执的喜爱,她的包里永远备着薄荷糖,就连润唇用的唇膏也都是薄荷味的。
她说薄荷是甜的,有几次非要让他尝尝,蹭的他唇上凉丝丝的,说话都像带着风。
把剩下的一颗糖收起来,外套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纪晗拿出来一看,是俞舒打来的电话。
他接起来,就听见电话那头俞舒担忧的声音:“晗晗,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刚刚在睡觉。”纪晗含糊地解释,“昨天睡的有点晚。”
“你这孩子,快把妈妈吓死了。”俞舒松了口气,“五点钟公司那边有个临时会议,是关于艳火开发的,你去一下。这次不是要你管事,是梦予要去参加这个会,她第一次来俞氏总部,你得照顾着她点。”
纪晗皱眉:“她去干什么?”
“你章叔前几天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让梦予来拍艳火的广告片。他说梦予这孩子很喜欢拍视频,想借着这个机会锻炼一下,我就答应了。反正新品上市的广告片一般都会拍好几支,正好还能卖你章叔一个人情。”
顿了顿,俞舒又叮嘱:“梦予年纪小,性格又软,虽然这事是我拿的主意,但我毕竟不在场,没要是个人给她撑腰,小姑娘家的,肯定害怕。”
“妈……”
纪晗还想拒绝,俞舒那头却突然提高了声音:“哎呀,这机场外面风好大,先不和你说了,等我回北城给你做好吃的啊。”
嘟。
电话挂断了。
纪晗叹了口气,认命地拿出车钥匙往停车场走。
好在今天路上不堵车,开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俞氏总部。章梦予站在大厅门口,隔着老远就朝他招手:“纪晗!”
纪晗冷着一张脸从她身边走过,刷开门,大步走向电梯。电梯从三十二楼缓缓下行,章梦予站在他旁边,兴奋地打量着四周:“纪晗,你们家公司好大啊。比我们家的大多了。”
纪晗盯着显示楼层的屏幕,没什么耐心地等着。
章梦予又说:“纪晗,你看我这套衣服好看吗?昨天我妈妈陪我到商场买的,她说俞阿姨公司的广告制作部总监眼光特别挑,要我好好打扮一下……”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走了。”纪晗先一步进去,按下二十四层的按钮。
章梦予快步跟进去,本想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往下说,但视线很快被纪晗的手吸引,她吃惊地问:“纪晗,你手怎么了?”
纪晗特意换了一件袖子很长的衬衫,袖口处的扣子也没扣,有意要盖住手背上的伤疤。但按按钮的时候还是露了出来,刚好被章梦予看见。
他收回手,冷着声音:“没什么,不小心划了一下。”
“没事吧?要不要创可贴?”
“不用。”
电梯在二十四楼停下,他带着章梦予走进会议室。人还没有到齐,纪晗和坐着的一圈人简单打了个招呼,找到个空位坐下。
章梦予怯生生地看着周围的人,心里有点不安,小声问他:“纪晗,哪个是广告制作部的呀?”
“等下会有介绍。”
纪晗不怎么想搭理她,稍微侧过身子,背对她玩起了手机。会议室里每个位子前都配了一个皮面笔记本和一只黑色签字笔,他习惯性地一只手转着笔,另一只手划着手机屏幕,开始回未读的微信消息。
余光偶尔瞟到手背上轻微结痂的伤痕,总会不知不觉地出神。
纪晗心烦地盯着微信界面看了一会儿,切回小号,点开和【生姜炖薄荷】的聊天框。
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发什么,到最后,他鬼使神差地发出去一条仿佛上个世纪的聊天开场白——
“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