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撑了两三个月,也不知道苗靖怎么撑下来了,家里能吃的东西全都吃完了,冰箱里彻底空了,苗靖开始打家里的主意,把魏明珍留下的东西全都送去了废品站,把自己以前的书本和家里空的瓶瓶罐罐都卖了,每天吃清水煮面条。
后来有一次,陈异从网吧出来,不经意瞥见路边有个人影,穿着空荡荡的衣服,帽子压得低低的,背着个大大的书包,沿路走着,顺手捡起身边的矿泉水瓶,捏扁扔进书包里,那是一条娱乐街,吃喝玩乐的人不少,捡矿泉水瓶的老头老太太也不少。
他盯着那人看,大步迈上前,掀开她的帽子,果然看见苗靖汗湿又诧异的脸,那张脸都不如他巴掌大,猛然看见陈异,苗靖窘迫得不行,面皮从微红涨到赤红,抢过他手里的帽子,扭头快步走。
那时候智能手机还没有大众普及,电脑也是存在网吧和少数人家里,苗靖也没有学会别的赚钱方法,她性格安静脸皮薄,在学校又是被男生仰慕成冰山美女的存在,实在抹不开脸说自己的处境,有时候去批发市场贩点漂亮的发卡文具,打着帮忙的旗号转卖给班上的女生,平时没事的时候,攒点矿泉水瓶送去废品站,矿泉水瓶一角钱一个,她一天可以赚好几块钱——这是最轻松省力的赚钱方法。
陈异紧跟着她的步伐回家,到家一看,厨房和冰箱空荡荡的,只有一把散装面条和几颗青菜,桌上支着半根蜡烛,他皱皱眉,摁壁灯。
“电呢?”
“没电了。”苗靖声如蚊蚋,“停电了。”
没钱缴电费,她只交了水费。
“你这是原始人生活啊?”陈异嘲讽看着她,“你妈呢?揣着几十万跑了,没给你打点钱?”
苗靖抿唇,慢慢摇头,那个电话号码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打不通了,她跟魏明珍,已经彻底失去了联系。
陈异长长嗤笑了一声。
她瘦得厉害,身上已经没几两肉,皮肤也黯淡无光泽,陈异看着她那伶仃模样,抱着手问她:“靠捡矿泉水瓶赚钱?饿不饿?”
苗靖把头藏进衣领,他只看见她乱发里一只雪白的耳朵,耳垂圆圆的,红得滴血。
“一个人的日子不好过吧,是不是等着救济?别指望我,你饿死都不关我的事。”
“我没有。”她咬唇。
陈异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徐徐吐了口气,扯扯她的袖子:“走啊,我教你赚钱去。”
-
陈异带苗靖去了一家小超市,大大咧咧把她推进去,推到食品货架前,高大声响罩在她身后:“喜欢吃哪个?自己拿。”
她诧异抬头。
他脸上咧出个大大的坏笑,凑近她的耳朵:“我帮你挡着监控,你动作轻点,顺手藏进衣服里,趁着柜台有人结账,大摇大摆走出去就行了,学会这招,这辈子都饿不着。”
一包饼干不知从什么地方摸过来的,男生嗓音幽坏:“奶油夹心饼干,起码要捡一百个矿泉水瓶呢,你想不想吃?”
饼干悄无声息从下面塞进她衣摆,苗靖心头狂颤,汗意从额头冒出来,眼睛都羞红了,僵硬着手推开饼干,再僵硬着摇摇晃晃走出去,手脚冰冷走在烈日下。
身后有脚步追上来:“这么有骨气,饿死都不吃?”
“饿死都不吃!”她咬着牙,声音平静,“饿死我也不偷东西。”
他仰头哈哈大笑,紧实手臂搭在她肩膀,闲闲调侃:“行啊,不错啊,那我就看着你饿死,看你能撑过几天。”
再拧着她去了个地方,灯红酒绿的地段和花里胡哨的招牌,陈异扬手一指:“看见没有,那是个酒吧,里面有很多啤酒小妹,你进去能卖出一杯酒,也就够你吃喝不愁,买漂亮衣服。”
苗靖甩开他的手,咬着唇,扭头就往外跑。
“苗靖,苗靖。”
她两条小细腿跑得飞快,就要离他远远的,离这个混蛋远远的。
身后有动静,陈异快步追上来,三步跨两步,揽臂一捞,健壮手臂拦着她的腰往后拖,苗靖浑身激灵,尖叫了声,掐他的手嚎啕大哭:“我不去,我不去,我死都不去!”
“哭什么?还不到你哭的时候呢?”他一脸坏笑,拖着她走,“走,带你去个好地方,我的秘密基地。”
陈异把她架在摩托车上,摁在身前,载她去了一个很荒凉的地方——一个倒闭的工厂。
荒凉破败的工厂,高高的烟囱下是杂草丛生,陈异扣着苗靖脆弱的手腕,把她顶上一个高台,自己也攀上去,带着她穿行在空旷废弃、灰尘厚重的厂房,最后钻进一个隐蔽破洞,高高垂直的铁梯子通向未知的黑暗。
“爬上去。”陈异催她。
苗靖发抖,脸上毫无血色,直直扭头。
“放心,我害不了你。”他顽皮嬉笑,“你不上去,我就搂着你上去了啊。”
“我害怕……”
“怕什么,慢点爬。”陈异哐哐哐敲梯子,清脆的金属声响回荡在空旷灰暗的空间,“我在你后面,你摔下来也是砸我脸上。”
苗靖被他逼着往上拱,手脚并用往上爬,最后头晕目眩到达顶点——还是一个空旷的厂房,地上堆着凌乱的、看不出原色的机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