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了一个廉价的蓝色帆布大包。那个瞬间,李长信不禁想到他当年在商场遇见她相亲的那一次,名牌包包、名牌服饰,脚上踩着又高又细的尖头高跟鞋。
和如今相比,真是天上人间的差别。
李长信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觉用力了几分。
然而,现在的白衬衫、蓝毛衣、牛仔裤和帆布包,却将她装扮得犹如大学生一般,有种未经人世的明净妍丽。
他自打第一眼见到叶繁枝,她便是又高又冷又傲的富小姐派头,从头到脚的奢侈品。如今这样的清新自然,倒是李长信头一回见。
许诺趁着他面诊结束,给他泡了一杯咖啡送进来,打量了他数眼,忽然说:“李院,你今天看着精神特别好。”
“是吗?”李长信端起咖啡,问道,“上午还剩几个预约?”
“只剩六个了。”
怎么还有六个?李长信喝了一口咖啡,想将心口处的火苗灭掉。但是,并没有成功。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希望时间快点过去,期待午餐时刻的到来。
叶繁枝和江一心在去食堂的路上遇到了上司陈越。陈越关切地问候她:“小叶,你家里没事了吧?”
与她一起新进来的江一心很是和善友好,一早上班,便悄悄地把她拉到一旁:“繁枝,昨天下午我一直找不到你,陈主任问起,我只好说你家里有急事,让我帮忙请假。等下,万一陈主任问起,你可千万别说漏了。”说完,江一心又补了一句:“也希望你不要嫌我多事。”
“怎么会呢?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呢。”叶繁枝感激不已。
所以,此时陈越问起,她早有了一番准备,便回道:“都没事了。谢谢陈主任的关心。”
“那就好。”陈越边走边给她们介绍,“我们食堂的菜是很不错的,都是小炒供应,自助用餐。每日的菜色都不同,味道比外头一般的餐厅还要好呢。平日里啊,只要李院在医院,每天都会下来跟我们大伙一起用餐。哎呀,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
叶繁枝抬头,果然看到了一个修长挺拔的熟悉身影正在朝她们所在的位置而来。李院。李长信竟然是这里的院长。
叶繁枝有些吃惊错愕,不过短短数年而已,李长信已经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了。
父亲叶半农曾对她说过,这个李长信他日必有所成。如今看来,父亲倒是没有看错。
陈越恭恭敬敬地打了招呼:“李院。”
李长信微微颔首,说:“陈主任,你好。”而后他的目光便停顿在了叶繁枝身上。
医院的美容咨询师都是统一着装,白衬衫和黑色及膝裙,是最常见的一款工作服。但穿在叶繁枝身上,却完美地勾勒出了她纤秾合度的身形,别有一番娇憨妩媚的女人味。
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瞬间在李长信的心头弥漫了开来,那种感觉有点像自己珍贵的私人收藏被小偷偷走后公开展出了。
陈越给她们做了介绍:“李院,这两位是我们新招聘来的美容咨询师。这是叶繁枝,这是江一心。”
叶繁枝垂下睫毛,跟着江一心一起毕恭毕敬地说:“李院,你好。”
当年她从“李医生”“长信”一路唤到了“老公”。初结婚时,她很喜欢甜甜地唤他“老公”。在小家里,每日“老公”长“老公”短的。可当时的他最厌烦的就是这两个字,每次听到就令他想起被逼迫着结婚这件事,所以每每都不会给她好脸色。以至于后来,他脸色一沉,她便会小心翼翼地问他:“老公,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偏偏她越这样,他就越恼火,经常摔门而出。
如今想来,他曾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了徐碧婷。但在与叶繁枝的那一段婚姻里头,他确实从头到尾都未曾待她好过。
叶繁枝绑着丸子头,上头的黑色橡皮筋一看便知是最廉价的那种地摊货。李长信心中那种不舒服的烦躁感又浓了数分。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了一句:“你们好,欢迎你们加入我们信安这个大家庭。”
叶繁枝再无任何声息。
陈越一路陪着李长信取餐用餐。叶繁枝则随意地取了一荤一素,和江一心一起,挑了一个最偏僻的角落用餐。
江一心对食堂的菜赞不绝口:“果然每个菜都很美味。繁枝,你来尝尝我这个红烧排骨,好入味。”她拨了一大半的排骨给了叶繁枝。
“谢谢,不用这么多。”叶繁枝微微一笑,把自己的尖椒牛柳分享给她。
李长信不着痕迹地一再把目光投向叶繁枝所在的方位,只见一顿饭下来,叶繁枝都安安静静得仿佛不存在一般。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趁着空当,庄依林使唤她和江一心:“我们都习惯了每天这个时候要喝下午茶。今天我们想吃对面商场的蛋挞和奶茶咖啡,你们两个去帮我们买吧。”
李琪补了一句:“蛋挞一定要新鲜出炉的那种才好吃。依林姐只吃热的,你们两个可千万别给我们买冷的回来,记住了啊。”
新人都是兼职打杂的,每个单位都是如此。叶繁枝以前与蘅慧在一个设计公司的时候也干过不少跑腿的活,所以并不以为意。她和江一心逐一登记了同事们想喝的奶茶、咖啡和蛋挞数量,去马路对面的店铺购买。回来后,分发给了同事们。
后来直到下班,她都未再见到李长信。
事实上,李长信这一天下午有两个手术,但忙碌之余,他还是刻意地路过了两趟咨询前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