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父亲叶半农已察觉到了自己在被调查一事,把她叫回家,严肃认真地对她说:“繁枝,爸爸要出事了。你跟长信尽快出国,无论去哪个国家都好。”
她不敢相信,愣了片刻后,才颤颤开口:“爸爸,你开什么玩笑呢?”
“繁枝,爸爸不是开玩笑。爸爸已经在被调查了。爸爸不知道那些账本怎么流出去的。不过事已至此,现在追究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叶繁枝十分愕然:“什么账本?”
叶半农缓缓地说:“这些事情你和你大哥不需要知道,也千万别过问。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听爸爸的话,赶紧和长信两个人离开。这件事刻不容缓。”
怪不得这段时间李长信和大哥都到外头出差,原来是父亲刻意安排的。
到了这地步,叶繁枝突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腾地从沙发上起身,语无伦次地说:“爸,那你赶紧出国……赶紧走啊……”
叶半农苦笑道:“繁枝,爸爸已经走不了啦。所以趁现在,你和长信还有你大哥,能走就赶紧走,越快越好。否则爸爸会拖累你们的。繁枝,你别怕,凡事都还有爸爸在呢。”
那日,叶繁枝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抛下父亲,离开洛海。
李长信出差在外,并不在家。但小而温馨的家里,依然处处萦绕着他残留的气息。
叶繁枝一个人坐在地板上,想了很多的事情。
过往的,现在的,想了很久很久。但无论怎么想,最后都只得到一个让她全身冰冷的结论:若是父亲出事,她是留不住李长信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再说了,李长信从来就不爱她,他一直深爱着徐碧婷。李长信完全是被逼着才与她结婚的,他或许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机会与她离婚。
与其让他提分手,不如她主动离开。这样的话,日后回忆起来,这段强迫来的婚姻尚有一点余温,不至于那么难堪。
叶繁枝一边想一边落泪,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哭了又哭。
最后,她擦干眼泪,拨通了电话,直截了当地对他说:“李长信,我们离婚吧。”
电话那头的李长信一直无声沉默,片刻后,他挂断了电话。
那一瞬,叶繁枝真是心如刀绞,痛不可抑。
若说打这个电话前,叶繁枝没有一丝期待的话,那是骗人的。她多希望李长信说不,她多希望李长信骂她“吃错药了”“疯了”之类的话,哪怕他仅仅是问一句“为什么”,也会让她好过许多。
但他一个字都没说,只用挂断电话这个无言的动作表明了一切。
可见,这两年的朝夕相伴,她对他所有的好,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那日,叶繁枝拿着电话,怔怔地保持着与他通话的状态。电话里头的“嘟嘟”声一声接一声传来,每一下都似刀片,悄声无息地割开她的心脏。
两人很快办好了所有手续。
不日后,徐碧婷打电话给她,耀武扬威地告诉她,她和李长信要出国了。
按时间推算,李长信早在她说出“离婚”两个字前便已经办好了所有的出国手续,只有她不知道。
在李长信的所有计划里,会有李长乐,会有他奶奶,会有徐碧婷。但从来都没有她叶繁枝。
虽然心在滴血,但叶繁枝痛苦又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
李长信离开的那一天,曾给她打过一个电话。他说:“我现在在机场,马上就要飞美国了,接下来会在美国工作。”
自从手机铃声响起,发现是他打来的那刻起,叶繁枝便紧张到几乎快要窒息了。
她愣了良久才问了一句话:“你一个人坐飞机去美国吗?”
李长信在那头没有说话,他停顿了片刻,慢慢地吐出了最后几个字:“我要登机了,再见。”
电话那头随即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叶繁枝紧握着手机,愣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李长信的这个电话是在与她告别。
她夺门而出,连鞋也来不及换,就想着拦车去机场。
可是,车子一辆接一辆地从眼前飞驰而过,没有一辆愿意停下来……
她最后还是来到了机场,可是飞机早已经起飞许久了……
叶繁枝赤着足站在机场外的公路上,仰望着一架又一架的飞机从视线中消失。
一只家居拖鞋是何时掉的,她不知道。
脚底何时被尖锐物体割破流血的,她亦不知。
她只知道,其中一架飞机载着她的李长信飞走了。
她的李长信。
不,已经不是她的了。
她和李长信已经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