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安一直持续到许惜回家。
剧组转场多了一天空闲,没戏份的演员可以放一天假,陆期属于放假的那批人,许惜晚上才有空,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按响对面的门铃。
外面听不到铃声,走廊一片寂静。
许惜有点后悔。
陆期会不会已经睡了。
他会同意澄清吗。
话说她为什么不找严虹商量呢……
第三个问题还没想明白,门开了,陆期应该是刚洗完澡,乌黑的发丝被水浸得润亮,湿哒哒地贴在额头,身上只有一件灰色长浴袍,上半身半敞开,线条分明的腹肌若隐若现。
“有事?”陆期这两天档期很满,剧组放假他也没闲着,白天连飞两个城市赶活动,只比许惜早回家一个小时,身体的疲惫让清冷的嗓音多了一些懒怠。
衣冠不整加上音□□惑,许惜只看一眼,耳尖便热了起来,扭过头闷声说:“你先把衣服穿好。”
门内的人没说话。
许惜慢慢将视线移过去,陆期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悠悠地盯着她。
陆期明明一个字都没说,许惜却能看出他的意思——你又不是没见过。
“进来吧。”
陆期没换衣服,只把浴袍拉紧了些,然后去餐厅给许惜倒了杯花茶。
接过温热的茶水,许惜小声道谢。
陆期坐在她旁边的沙发,肩颈慵懒地倚着靠背,静等她开口说明来意。
许惜喝了一口茶,平缓心情后,低头看着瓷白的茶杯,慢慢道出酝酿了一天的说辞。
毕竟这段绯闻中,她是主要受益者,许惜铺垫了很多有的没的,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没那么不知好歹。
陆期倒没不耐烦,一边喝茶,一边从大量无用的客套话里提取关键信息。
在许惜马上要讲到重点时,他慢悠悠开口,打断她的发言:“你的意思是,外界已经默认了我们的关系?”
许惜点了点头,接着提起一口气,一鼓作气说出目的:“我们还是避避嫌比较好。”
他们的剧刚开播,这时候没法正式澄清关系,只能先从拉远距离开始,慢慢降低cp热度。
“哦,”陆期稍稍坐直了身体,将杯子搁到茶几上,若有所思地吐出三个字,“公开吧。”
许惜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陆期看向她,一字一顿,清晰有力地说:“我们公开吧。”
许惜愣住:“公开什么?”
陆期语气平淡:“我从来没说过同意分手。”
空气安静下来。
许惜将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明明白白地理解了他的意思后,手里的瓷杯险些掉在地上。
她眼神躲闪,有些吃力地组织语言:“不是,那个,我们这几年……”
陆期先一步堵住她的话:“你单方面冷战。”
“……”
许惜注视着陆期的眼睛,想从他眼中看到玩笑的意味,然而并没有。
他很认真。
像当初和她告白时一样认真。
许惜沉默了,原本清晰的大脑开始变得混沌,脑中千般思绪横冲直撞,乱作一团,好似灌入了黏稠又厚重的浆糊,堵得她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她不说话,陆期也安静着。
不知过了多久,许惜从混乱的思绪中捕捉到一段对话。
——你想干什么,报复我?
——算是吧,毕竟,你足足让我等了三年。
这是她签约时,和陆期的对话。
所以,陆期现在究竟是想复合还是想给一场戏收尾呢。
许惜想不出来。
客厅的时钟,指针啪嗒啪嗒地行进,陆期抬眼看了下时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明天要拍戏,回去休息吧。”
许惜如蒙大赦,突然很赶时间似地站起来:“对,我明天还得拍戏,晚安。”
面对陆期,她逃避惯了。
许惜头也不回地大步往门口走,按下门把手的瞬间,来自男性的宽厚有力的手掌压住了她的手背。
紧接着,门被拽了回去,门扉发出轻而闷的一声撞击。
“明天晚上,给我答复。”
陆期低沉的声音落在耳畔,许惜咬了咬牙,试图像往常一样逃开:“明晚,我要参加活动。”
“那就明天中午。”
“我明天请假。”许惜背对着陆期,固执且幼稚地回避和他见面。
身后的人静了几秒,许惜敏感的耳根察觉到他微弱却绵长的吐息,有种说不出的无奈。
许惜不敢回头,心虚和愧疚深深围绕着她。
有那么一瞬,她想着,干脆答应好了,就算是一场有预谋的戏,她也无所谓了,总归是她对不起陆期。
然而这念头刚一冒出,脑子里又会出现很多令人不适的画面。
像是父母关系破裂的那段时间母亲的冷漠,外婆离世那天,她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以及在国外的几年,母亲变本加厉的冷眼相待。
十八岁以前,她被父母无底线的宠着,自幼养在温室里,骄纵任性,虽然不想承认,她骨子里其实非常依赖许印风和陈沼兰,所以才会在陈沼兰提出带她出国时,抛下陆期,去往陌生的国度……
后面的记忆像刀子一样剜在心口,许惜有些喘不过气了。
“许懒懒。”
一声温柔的呼唤将她从回忆中拉出来。
许惜抿着嘴,手心压着门把手,等他说完。
陆期松开按着她的那只手,声音随着他后退的动作变得缥缈悠远:“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只会欺负我。”
第38章
环住她的阴影不见了, 许惜却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
酸意占据了她的眼眶。
那些难过的回忆霎时间被两人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取代,从中学时的暑假, 到大学时的热恋, 记忆中的一朝一暮,变成了清清楚楚的影像,一幕幕浮现。
许惜尝试着想象, 将记忆中满眼是她的陆期交给别的女人,比如崇拜陆期的尤思雯,想象他对她温柔的笑,对她轻声细语……
万万没想到, 单这一幕,就触到了心里的底线。
心比刚才疼了数倍。
泪水下落的前一秒, 许惜听到自己用极轻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没分手吗?”
所有的别扭和距离都被这一声问话打破了。
下一秒, 许惜被一道不容违逆的力度压住肩膀,被迫转过身,与身后的人四目相对。
陆期漆黑的眸子酝酿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剥削的双唇微微张开, 似乎说了什么, 但许惜听不清他的回答, 所有的声音都被强势而来的吻盖了过去。
她惊讶地睁着眼睛, 双唇毫无防备地承受着那股陌生又熟悉的温度。
扑面而来的冷冽男士松香似乎化成了滚烫热烈的水流, 淌过口中的每一寸空隙,她的唇被灼热的气息包裹着,酥麻之余,又有点难以描述的疼。
许惜双颊通红, 像个木头人一样呆立着, 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这个吻越发得寸进尺, 很快,她两腿发软,背贴在了门扉上,双手不可控制地环住陆期的腰,唇瓣主动迎合起对方。
所有的自欺欺人这一刻真相大白。
原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陆期额前的发丝已经从湿润变成了半干的状态,他依旧没打算放过她。
再进行下去就收不住了,明天还有工作。
许惜缩着脖子,躲开他不知疲倦的亲昵攻势,将脸埋在陆期肩上,有气无力地说:“可以了。”
陆期视线紧凝着她,喉结滚了滚,终于不再□□她红肿的嘴唇,双臂仍然抱着她的腰不肯松手:“三年的份,你还欠我很多。”
许惜抱着他,没说话。
第二天早上,许惜睡了一觉醒来,明明没喝酒,却仿佛宿醉一夜,浑浑噩噩的。
她呆呆地从床上爬起来,盯着床头的手机,昨晚的记忆排山倒海般涌现。
陆期说的话,她的回应,两人绵长的吻,以及回家前陆期半强迫地拿走她的手机,将他在自己通讯录的备注改成了肉麻的“a宝贝”……
不过,陆期以前就是这副德行,情侣间腻歪至极的事他做起来眼都不眨。
许惜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怅然。
他们,真的回到从前了吗?
许惜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拿起手机开机,一连串未接来电提示弹了出来,多数来自严虹,还有两个来自陆期的经纪人钱湖东。
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许惜叹了口气,回拨电话给严虹,铃声只响了一下,电话便接通了。
严虹语气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反倒有种这一天终于来了的淡定:“电视剧刚开播,制作方这次在投资上下了血本,宣传期不能有一点差池,所以,你俩公开的事能不能先缓缓?”
猜到陆期会通知经纪人,却没想到他连公开的事都考虑好了。
许惜头疼地摸了摸额角:“我其实没打算马上公开。”
电话那边顿了顿,随后不确定地说:“是么,钱哥今天早上跟我说,陆期已经在筹备发布会了,他拦不住,让我先劝劝你。”
“……”
几分钟后,许惜穿着睡衣敲响对面的门。
陆期穿着居家衬衣,神采奕奕地跟她道早安。
许惜还没开口,就被拉进了屋内,陆期抱着她,完全没有负担地索取了一个早安吻,动作熟稔,仿佛这三年一直如此。
许惜故作镇定地推开他,想起钱湖东之前对她的照顾,试图劝说眼前这个一夜之间变了人设的男人:“虹姐跟我说了,我们…没必要这么着急,过一段时间,稳定了再……”
“哪里不稳定?”陆期认真地问。
许惜一时语塞。
陆期依依不饶:“你说,还有哪儿不稳定。”
许惜支支吾吾:“就,嗯,工作吧,工作还不稳定。”
陆期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怎样算稳定?”
许惜稍稍扭过脸,避开他紧迫的视线,心里想了好几个目标,又想到以陆期目前的能力,她就算说等她拿下视后影后才算稳定,陆期也会想办法,不择手段地帮她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