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芷放下手机，流着泪服下几颗药，又不太安稳的入睡。
时间一晃到了十一月，林落芷被导师叫去了办公室，邀请她参加接下来的项目。
林落芷看着上面的名单，有陆见泽。
她刚想拒绝，导师就笑着说，“不用避嫌的，老师邀请你一起，不是陆见泽给我说了好话，是你真的有这个能力，而且陆见泽平时话太少了，你是她女朋友，进来也方便我们沟通。”
“我--”林落芷茫然的开口。
却很快被导师抬手推拒，“落芷，老师既然选中了你，你就一定没有问题，落芷啊，研一就能参加到这种项目里，可是非常不容易的，你要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不要回绝了，就这么定了。”
一个礼拜之后，林落芷抱着自己的电脑来到了项目专门的实验室。
陆见泽坐在第一排，看到她进来只是淡淡的瞟了眼，又继续跑代码。
林落芷心跳加速的垂下头，抱着电脑就要往后走。
只是她刚迈出一步，跟在她后面进来的导师就叫了声她的名字。
导师笑着指了下陆见泽旁边的位置，“落芷，你坐那去。”
林落芷看着和陆见泽距离不超过半米的工位，犹豫着进退两难，教室里坐好的学长学姐朝她望来，林落芷受不住目光，咬了咬牙，坐了过去。
她放电脑的动作僵硬，肩膀绷的笔直，却发现陆见泽没再看来一眼。
导师在前面开讲，林落芷注意力不太集中，点开了手机录音，打算回家再听一遍。
不想陆见泽突然偏头过来，“专心，一会儿要用。”
林落芷怔怔的望去，却发现陆见泽已经把头转了回去。
林落芷咬紧下唇，逼迫自己集中思路。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导师说要请他们吃午饭。
林落芷跟着六七个学长学姐往学校食堂走。
学长学姐都是研二往上，其中还有一位是和陆见泽一样的博士生，他们边走边谈论着早上的代码，林落芷只能听懂个大概。
她默默跟在后边，陆见泽正和导师说着话，回头扫了眼。
林落芷低着头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而过了会儿，陆见泽走过来和她并排。
林落芷颤着睫毛，小步不断偏离，越走和他离得越远。
陆见泽突然拽住了她的胳膊，低声问，“去哪？”
林落芷紧张的脸颊通红，说不出解释的话。
陆见泽将她拉了回来，又很快松了手，“徐老师让我过来陪女朋友。”
他说的平淡自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林落芷却攥紧了包链，心脏的跳动声敲击着耳膜。
他们进了食堂，徐老师在二楼定了位置。
陆见泽帮她端了餐盘过来，师兄师姐都在继续聊着，不时有人笑着瞟来一眼，但都是默认俩人关系一般的自然。
林落芷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子，只是她没有机会解释，陆见泽也冷漠的无所顾忌。
“下午比较难，有不会的可以问我。”陆见泽低声道。
林落芷握紧筷子点头，又慢半拍的反应过来，陆见泽现在已经不会时刻注意到她了，林落芷咬有些苦涩的小声道，“好。”
食堂给的饭量很大，林落芷生病后食欲大减，只是此刻待在陆见泽的身边，她不敢只吃几口，只是一边吃，胃里就一边绞得难受。
她悄悄在桌子底下捂住胃，轻轻的揉。
陆见泽却突然道，“胃疼？”
林落芷迅速放下了桌子下的手，嘴硬着，“不疼。”
陆见泽盯着她看了会儿，又把头转了回去，专心吃饭。
只是往回走的时候，林落芷看到他跑进了旁边的药店，等回了实验室，又把药和一瓶拧开了瓶盖的矿泉水放到了她的桌子上。
林落芷眼睛酸涩的望过去，却发现陆见泽已经戴上了耳机，又开始专心工作了。
他慢慢把药盒打开，按出胶囊的手都有些发颤。
她把药放进嘴里，仰头喝下水，同时忍回眼里积蓄的泪。
第五十一章
不知不觉, 项目已经进行了半月。
这半个月陆见泽就像一个冷淡细致的陌生人，林落芷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六年前, 刚认识陆见泽那会儿。
陆见泽是个会让她舒服的人, 她抗拒走近，陆见泽就自动远离。
只是有些东西太遥远只会存在于梦里，如今的担忧变成了习惯, 那种刻骨的喜欢每天都在翻涌。
林落芷现在去医院很频繁，但她也说不清自己这么着急康复是为了什么，不被发现的愿望已经实现，难道是还想和陆见泽再在一起么？
林落芷被分配到的部分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大部分难点不需要她每天在实验室里攻克。
只是这天晚上，林落芷刚从医院出来就接到了导师的电话。
“喂？徐老师。”林落芷看着门外的大雪, 没打开手里的伞, 直接走了出去。
“落芷啊，你去实验室给陆见泽送伞的时候告诉他，昨晚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老师刚才跟国外的同事开了个会, 你让他别忙了, 然后你俩去吃点热乎的, 早点回家休息, 好, 就这样。”
林落芷怔然的望着手上的“通话结束。”
征愣半秒，她认清自己的位置，猛的往公交车站跑去。
雪天路滑，她没注意到自己正在人少的瓷砖上跑, 一个刹车不及时就摔了出去, 膝盖在瓷砖上重重一磕, 林落芷蹙眉忍了下，又望了眼不远处聚集了不少人的公交车站，她拿出手机，叫了辆快车。
实验室内灯只开了一半，只剩下前排的陆见泽还在工作。
他工作的样子更加没有温度，疏冷的眸子没什么焦距，眉头微蹙，骨节分明的手指快速在鼠标和键盘上操作着。
林落芷顶着一头的雪，大口喘着气冲进了教室。
陆见泽偏头看向门口，电脑上的代码还在跑，他的两只手却都定住了。
林落芷心跳加快，脸上很快染上红晕，她把伞藏在了身后，小步走过去，“徐，徐老师说，让你回家，她刚才和国外的教授开了个会，难点已经解决了。”
陆见泽还在望着她，幽深的黑眸犹如潭水一般深不见底。
可这种时候，林落芷大抵是看不见的，因为她不敢抬头，即使她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只是在以前，即使是她的一个眼神，陆见泽也能立刻猜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林落芷的指尖在伞上用力到发白，因为就连她自己现在都无法判断，现在到底是怕陆见泽发现更多，还是怕陆见泽再也发现不了更多。
“怎么不打伞？”陆见泽的嗓子有些紧。
林落芷慢板怕的反应过来，有些手忙脚乱的把身后的伞拿到了身前又递给了他，“给，给你的。”
陆见泽看着她冻得发红的指尖，低沉道，“自己怎么不打？”
林落芷怔住了，脑中短路一瞬，她实话道，“我，忘了。”
陆见泽喉结滚动，咽下去的却是苦涩。
他把电脑关闭，起身收拾东西，很快背上电脑包站在了林落芷面前。
林落芷的头低着，头顶的发已经被融化的雪浸湿。
陆见泽盯着那处看了很久，直到身侧的手忍不住微微抬起，他才攥紧了拳头，先一步走了出去。
林落芷湿着眸子跟着他的身后，又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快速的看了眼他的背影。
这一眼就够了她一晚上的甘甜。
正值周末，实验楼的人不多，下去几层都是黑的，外面也照起了路灯。
雪花鹅毛般大，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翻转飞舞。
陆见泽撑好伞，回头看了眼。
林落芷垂着眸子慢慢走过去。
陆见泽抬手要搂住她的肩，手抬到了一半却停在了半空，他低声问，“可以么？”
林落芷想起他们以前自然平常的动作，不自觉的深吸了一口气，她点点头。
陆见泽的大手覆了上来，搂住了她的肩。
这个动作温暖又充满了安全感，仿佛一个可靠的港湾，如果可以，林落芷想一辈子都待在这里不出去。
陆见泽没带手套，手指的骨节处很快冻红。
林落芷很想伸手过去捂，可她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自己。
陆见泽的宿舍离原来的挺远，在另一个楼区。
林落芷被他带着走到了楼下。
“到了。”陆见泽低沉道。
林落芷接过伞，轻轻说了句“好。”
陆见泽却没走，只是站在大雪里。
时间静止，林落芷举着伞的手用力到发酸。
“微信没删，电话也还在，”陆见泽说着也红了眼眶，“如果需要，联系我。”
林落芷咬住下唇，用力的点了下头，转身走进了大雪里。
陆见泽站在宿舍楼门口，目送她消失在视线里。
最终他仰头闭上了双眼，深深的吐了口气。
这场大雪下了很久，第二天中午，地上的积雪已经有半个小孩儿高了。
林落芷拖着疲倦的身子先洗澡然后吃几口麦片，等着吃药。
只是每停下或者做重复动作的时候就会想起昨晚的陆见泽。
陆见泽……林落芷抱着热水蜷缩在沙发的一角，手边是亮着屏幕的手机，手机上是她和陆见泽三年前在山顶照的自拍照。
那时候他们都笑得很青涩，陆见泽的脸上还有少年人的张狂，而不是如今的沉重。
林落芷呆呆地望着不远处的透明罐子，双目空洞。
她不知道自己曾经的选择对不对，可她也确实知道，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自我有多么的重要。
因为前十几年都是被约束捆绑着的人生，他们本就什么都没有，自由是唯一的追逐。
至于她，只会给陆见泽带来无穷尽的麻烦，陆见泽之前说为什么会喜欢她的话，总是很容易在她的脑内混淆和忘记，大概是她从一开始就并不坚信。
她把在一起的那大半年当成了一场美梦，一场时刻会醒来的美梦。
因为对于她这种从来没得到过至亲的爱的孩子而言，她真的很难相信有一个人可以爱她到那种地步，她无法想象，也不能相信。
于是，当她被爱完全包裹的时，她就会产生幻觉和假象，尤其是那个人还是她喜欢了三年的陆见泽，她把他放在了梦里藏在了心底，即使美梦成真，虚假也多于幸福的实感。
不过，如果没有发生当年的那些事，或许他们可以在陆见泽的原计划中，用时间治愈她极度缺乏的安全感。
只是他们的感情也同样脆弱如童话。
他们爱的小心翼翼，爱的拼尽全力，不想让对方受到一点伤害和委屈，却忘了爱情也需要互相体谅和成全，没有爱情不需要磨合和将就，可年少的他们不懂，错把那些当成了在一起后的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