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失重感让她猛然惊醒,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后背冷汗直冒,手背盖住脸,她急促地吐气,顺手摸到手机,显示早上7:00
微信跳出来好几条沈悠的语音。
沈悠:昨晚我也没闲着,拉着酒吧的员工帮你一起反黑,够朋友吧?
沈悠: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好吧?
孟凌雪:嗯,谢谢。
沈悠秒回:说真的,你这反击也太带感了!
孟凌雪笑:多亏了侦探事务所。
那些照片里的场所私密性都很强,一般人很难混进去,遑论神不知鬼不觉地拍照取证。再者,入侵手机盗取聊天截图,甚至连那个陈美兰在国外的流水账都查的一清二楚,这得是顶尖黑客的水平了吧。
沈悠:就俩字靠谱,你说你找的不是侦探,是FBI我都信。那个...我有件事拜托你,我男朋友不是去国外出差了嘛,前几天给他打过电话,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有问题,所以想请事务所帮帮忙~
孟凌雪:行我帮你问问。
她戳进那个微信头像,这头像极其简单,是微信自带。朋友圈也一片空白,给人一种很新的感觉。
许是因为其职业的特殊性,孟凌雪并没有多加怀疑。
当初她找的那家事务所听完她的诉求有些为难,如果是调查一般的家庭纠纷,像什么出轨都不是什么难事,一听是娱乐圈巨头华耀,顿时就犹豫了,这搞不好要碰上官司,还必输无疑。
孟凌雪表示理解,本来已经准备好找下一家了,第二天那家事务所便把另一家推荐给她,说什么业内业务能力和口碑都是顶尖级别,建议她试试。对方表现出超高的警惕性,直接拒绝了见面聊,加了微信沟通一番后,孟凌雪便把这事放放心心交给了他们。
孟凌雪琢磨了下,点开微信敲下几个字。
—
梁特助走进总裁办,把咖啡放在办公桌上。
男人靠在椅子上阖眼小憩,他面前放了两台笔电,一台显示着某微博热搜评论区,另一台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代码,梁特助以计算机专业全项第一于CMU毕业,轻而易举就看出那代码代表着什么。
男人写了一套很高级程序,能自动过滤广场上的敏感词汇,同时把那些搬弄是非的图片河蟹,还能顺藤摸瓜端掉部分黑粉的账号。
梁特助有些感慨,公关部因为这事儿都加班两天了,如果孟大明星发现MQ资本集团的总裁是她的头号忠粉,并且亲自动手反黑,会不会感动得眼泪直掉。
男人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梁特助下意识一看,来信显示“阿雪”
下一瞬,一只修长冷白的手伸过来,祈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看到信息,清冷的眉宇舒展开。
阿雪:前段时间拜托你们的事儿,还没来得及道谢。
麒麟侦探社:本职工作。
阿雪:还有件事想麻烦你们。
麒麟侦探社:请讲。
孟凌雪指尖的动作顿了顿,对方似乎是社长,虽然没见过面,但言辞间克己守礼,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很难把他和“私侦”“黑客”这些职业联系起来。
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那种想法一闪而过。
孟凌雪继续打字:我朋友的男朋友人在国外,她怀疑他出轨,天高地远很难调查,所以想请你们用电脑“远程操作”一下……
阿雪:只要你们愿意接,钱不是问题。
麒麟侦探社:抱歉小姐,您刚好是本社的最后一单,我们工作室即将转型,不搞私侦这一行了。
孟凌雪眼睛都瞪大了,一时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可惜。
祈宴冷睇过来,梁特助登时脊背一凉,后退一步。
梁特助汗,递上文件:“老板…签字。”
外人都道他们老板斯文周正,是翩翩君子,其实不然,那只是表象,这么年轻便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屈指可数,更遑论把这个位置坐稳,其中手段和能力定然过人。
梁特助想到刚才无意间看到的聊天记录,孟小姐貌似要请老板吃饭,却被老板拒绝了???
他暗自叹息,多好的一个摊牌的机会呀,老板为何不把握机会?
莫非他走的是默默无闻、不求回报的大好人人设?
凌晨一直在反黑只休息了片刻,还要和华耀那边对接,亲自筛选经纪人的资质,做完这些,祈宴还要为公司的会议做准备。
通宵熬夜除了在他的眼底添了些青黛色,却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影响,面对这些会议资料和国际合同,脑子和往常一样,依旧在高速运转。
如果非说和平时有什么不同,那大概是进门时梁特助闻到的那股烟味。
祈宴有洁癖,要求每天打扫两遍办公室,他鼻子灵敏,连进来汇报工作的高管身上揣了烟都会被提醒,祈宴在以身作则这方面一直无可挑剔,更别提他会在办公室抽烟了,甚至不少员工都默认他不抽烟。
然而梁特助刚才不经意扫了眼垃圾桶,抽了不止一根,起码一盒。
好像自从和孟小姐见面后,老板就开始不对劲了。
梁特助直觉他们关系不一般。
办公室安静下来,祈宴捏了捏眉,起身站在落地窗前,晨曦铺满天际,越过高低起伏的建筑,直达眼底,好似旧时光划破时空汹涌而来。
……
第5章 沦陷
孟凌雪的小学也在宁城,八岁那年被母亲唐沁带进池家,池家是当地的富商巨贾。池继父还有一个女儿,比她小一两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继妹往她身上倒了瓶墨水,她妈妈让她不要跟妹妹计较。
孟凌雪没说话,端着盘子里的精致甜品走过去,大家都以为她在示好。
下一秒孟凌雪面无表情地抬手,漂亮的公主裙便被奶油糊了一身,继妹哇的一声哭出来,一桌的人顿时就惊呆了,这小女孩看着瘦瘦小小,寡言内敛,性子却很刚烈。
梁子算是结下了,也注定了孟凌雪在池家的日子不太好过。有次,继妹偷偷走进她房间,拿走了她桌面上的水晶球,那是唐沁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争抢时,水晶球滚下台阶,摔得粉碎。
继妹吐舌头:“你个野孩子,跟你爸爸一样罪大恶极,趁早滚出我们家。”
孟凌雪推了她一下。
唐沁和佣人听到动静赶紧过来。
继妹眼睛一转,摔在那些玻璃渣上,手上全是血。
阿姨吓坏了,赶紧给先生打电话让他回家,唐沁问:“怎么回事?”
继妹哭喊着疼,心里指不定笑得多得意,孟凌雪冷眼看着。
“小雪,你给妹妹道个歉,妈妈再给你买,啊?”
所有的解释卡在喉里,她忽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那个水晶球很漂亮,里面有棵粉色的樱花树,一个小女孩在虔诚地许愿。
现在全碎了。
孟凌雪:“不用,反正也土死了。”
继妹摔伤的消息传到她奶奶耳中,老人家雷霆大怒,说毁了脸怎么办,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所有人都觉得是孟凌雪的错,所有人都觉得她冥顽不灵,她妈妈连插话的资格都没有,于是孟凌雪被送到山灵寺接受感化,那一年她12岁。
与此同时,祈宴的爷爷病重,迟迟不见好,被接到宁城养病,祈奶奶决定去山灵寺吃斋念佛两个月为老头子祈福,祈父祈母不放心,便让祈宴跟着。
其实祈宴在进寺的时候就已经先一步发现她,女孩站在屋檐下,抬头盯着银杏树上的鸟儿看。
意识到她往这边走过来,祈宴赶紧收回眼神,余光却一只停在她身上。
她盯着这边,好像被什么吸引了,祈宴希望是自己——那是他第一次有了一种叫期待的感觉。
她好像笨笨的,居然摔了一跤,不哭不叫也不喊疼。祈宴适时出现,伸手牵她。
她的眼睛比他想象中还好看,目光清澈又坚定,眼尾稍扬,带着不自知的勾人。
面对生人毫无胆怯,只有一丝戒备。
连仓惶逃跑的样子也像极了一只悄无声息的...狐狸。
小狐狸的出现好像让一切变得有趣起来。那天夜色不错,风清月白,祈宴提前抄完经书去寺庙偏殿的院子散步,顺便偶遇“小狐狸”。
她端着洗漱的木盆从走廊晃过,祈宴装作没看见她,没多久听到一声枯枝断裂的声响,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
祈宴好像懂她的意思。
明明才只见过一面,他却好像很了解她,不然也不会一眼就看出她骨子里的不安分,和灵魂深处的渴望,对爱,对自由。
于是有了后面发生的一切。
离开寺庙后,因为种种原因,他没能再见到她,她也离开了山灵寺。
大概两年后,东鹭湾搬进来一家新住户。
东鹭湾是宁城很有名的富人区,很大气的联排别墅,住户不多,新邻居正好住他家对面。
那天天气不错,祈宴心血来潮,靠在三楼的露天阳台吹风。对面几个帮工在搬车上的东西,后面的小轿车上走出一个女人,气质温温柔柔,身姿窈窕,很有女人味,她和旁边穿着碎花短裙的女生谈笑,像母女。
没一会儿,后座又走下来一个同龄女生。
她穿着白衬衫和浅蓝色背带裙,发丝随意扎成低马尾麻花辫,很乖顺的穿扮,然而眼皮耷拉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清媚又疏离。
祈宴忽然就忘了呼吸。
她好像也往这边看了眼,只停顿了短短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低头看手机。
她到底有没有认出他。
祈宴轻哂。
其实孟凌雪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没多大的惊讶,这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偶尔能想起他,没有丝毫惋惜,或者刻意的思念,就像无聊的时候想抽烟,用来打发时间罢了。
她觉得他们总会再见的。
当天夜晚,孟凌雪悄无声息地溜出别墅,她打的车就停在拐角,正要上去,手腕被人截住。没有任何过渡,“去哪儿?”他嗓音有点冷。
“你管我。”孟凌雪甩开他的手。
白日的马尾辫此刻随意散开,垂落在裸露的双肩,皮裙包裹着窈窕的身线。
她比两年前高了很多,依旧很纤瘦,但发育得很好,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很多。
又纯又欲。
和白日乖巧的穿着判若两人,表情倒是意料之中的一致。
男生清隽的眉眼带着股愠色,他一看就是那种不常生气的人,只眉宇深蹙着,抿着薄唇不说话,眼底却情绪纷叠。
夜色中传来低低的一句,像是乞求,“阿雪,你能不能听话。”
孟凌雪有些好笑,砰的一声把车门关了。
今早唐沁说,搬完家要跟傅家的人一起吃个饭,希望她打扮得乖巧点,不要让人家看了笑话。
什么叫乖巧,安分吗?还是听话?
那样就不会被抛弃了,那样就不会被人骂没有爸爸的野孩子了吗?
孟凌雪说我不想,唐沁转头就抹眼泪,她烦得很,把唐沁精心挑选的裙子随便套在身上……
后来的某一天,祈宴听她说起才知道,那个女人是她妈妈,她手上牵着的碎花短裙女生,是她新的继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