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安嘉人早上特意给他打了这么一个电话,大概她家里也有一些人有同样的一厢情愿、自动脑补。利苏年说:“妈,请你保持冷静。安嘉人不是我女朋友,就算是,也被你这样的过分热情吓跑了。”他想了想,和她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就算真的交往,也没有马上带回家见父母的道理。
利舒颖对他做鬼脸:“二哥,这么多年没见过哪个女的是被妈吓跑的,要怪就怪你自己。”
王彤说:“就是。”她皱眉,“你和安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被你搞糊涂了,要是真的在谈了,那就好好谈。”她顿了一下,“要是确实不是,那也得抓紧找女朋友啊。你都几岁了!赶紧结婚,赶紧生孩子!”
利苏年指指利舒颖:“说你。这是指桑骂槐。”拜安嘉人所赐,他觉得自己的中文程度进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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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嘉人喝了一口茶,缓缓放下茶杯,陷入了沉思。
已经晚上9点多了,现在公司里已经不再有白天的喧嚣,变得清净。安嘉人还不想回家,家里的气息那样沉闷,除了被过问工作,也少不了又要面对妈妈关于感情方面的唠叨,她宁愿在公司加加班。——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在处理公司的大小事务方面,不止是努力,甚至有些吃力。
桌上摆了十几款加工厂那边发过来的样品,下午产品部的人已经一一尝过味道,表情微妙。安嘉人也尝了一下,口味确实不如人意。
她真想知道二十多年前父亲是怎么靠土灶上制作出来的花生糖一步步建立起安鑫的,为什么当年他能以一己之力俘获那么多食客的胃,而现在,那么多的行业人才、那么多的优质原料还有那么先进的制作工艺,都无法让安鑫在市场竞争的浪潮里保持安全?
安一言才22岁,即使毕业了接过交棒,但始终需要相当一段时间的学习期和适应期,这意味着她短期内是不可能脱离现在的困境的。尽管安鑫目前仍占有客观的市场份额,他们仍然享受着过去累积起来的财富所带来的的一切,但安鑫的颓势已经出现,她不能没有危机感。
电话却响了。大概是母亲催她回家了。
安嘉人伸手去拿手机,在看到手机界面“利苏年”三字时,情绪有些复杂。她以为经过上午的并不算很愉快的对话,他不会再找她,犹豫之下,还是接起了电话:“利先生,你好。”
“希望没有打扰你。”
“没有。”安嘉人定了一下神,“有事?”
“想跟你确认一下,你和那天那位戴眼镜的先生,只是吃饭?”
只是吃饭?这是什么意思?安嘉人微微不悦:“利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和他只是正常的吃饭,即使也有约会的意思,但如果你和他还没在一起——”利苏年说,“那你可能会愿意接受我约你出去?”
安嘉人想了想,并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为什么你有这个想法?”
利苏年停了一下:“不管因为什么造成了我家里对我和你关系的误会”他说,“但是,将错就错好像并不是一件坏事。”
“利先生,我提醒你一件事,将错就错本身就是错的。这不是什么合理的解释,我不会接受。”
利苏年抓住她话中的漏洞:“如果我能给出合理的解释,你就会接受?”
安嘉人冷静了一秒,重新抓回主导权:“不,我说我会接受的意思是,我会考虑。”安嘉人说,“如果你没有合理解释,我甚至不会考虑。”
“之前我们都认为我们把对方列为考虑对象,所以你说得对,和眼镜先生或者什么先生吃饭,都是你的自由。如果安小姐认为需要做过对比再作决定的话,我不害怕被比较。”
“你很自信,但又是矛盾的。自贬身价应该不是你的风格。”安嘉人说,“说吧,你在想什么?”
“我想追你。”利苏年说,“虽然预感你会不好追,但我可以努努力。”
第013章
“把追求说得这么堂而皇之,是十五六岁的小孩子的表现。”安嘉人顿了一下,“在我的理解里面,利先生应该会更成熟些的。”
“那是因为我没在十五六岁的时候认识安小姐。”利苏年听起来并没有被她的暗讽吓退,“不过我想,那时候的安小姐应该没有现在这么难以对付。”
“哈。”安嘉人笑出声,一方面是确实被逗笑,另一方面又觉得利苏年言语之间毫无顾忌,表现得像是坠入情网已久,不禁为他的伎俩感到可笑。她并不会相信短短几次会面,他便对她有如何情难自禁,现在这样大概要么是为了戏弄她,要么是因为男性不敢落于下风的自尊心,“是眼镜先生挑起了你的胜负欲吗,利先生?”话一出口,安嘉人又觉得自己被带偏了,她竟跟着他称呼那个谢先生为“眼镜先生”,显得对谢先生无礼。
“我倒没有觉得我输给了眼镜先生。”利苏年说,“同样和你相亲,同样都没办法取得当晚送你回家的机会。眼镜先生和我最多打个平手。”
“利先生,我纠正一下,他姓谢,乱给别人取绰号是没有礼貌的。”安嘉人说,“你大概也不喜欢别人给你取绰号,如果叫你某某先生,比如香水先生,你会开心吗?”
“看来心理学说得没错,第一印象很重要。”利苏年说,“因为没有预见会和你碰面,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确实是带着很多人的各种各样的香水味。我也向你解释过其中的原因了,但是似乎你对我其他方面毫无记忆,唯独对这一点印象深刻。”
“当然了。”安嘉人说,“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那我想想,基于同样的理论,我该给你取个什么绰号?辩手小姐?”
安嘉人听利苏年漫无边际的胡扯,再看桌上那些糖果,轻轻皱眉。如果她必须有绰号,大概最贴切的应该是“烦恼小姐”、“跑错片场的小姐”:“我想,对话到此为止,利先生——”她想结束这次通话,不管是什么眼镜先生或者什么香水先生,都无法解决她此刻面临的实际问题。相反,他们更可能是问题本身。
利苏年却提议:“要不要出去转一圈?”
安嘉人竟然对这个提议有一瞬间的心动,但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她现在不想面对任何异性,尤其对象是面临着要交往或者不要交往的考量的,工作已经足够让她烦了,她不想在烦恼的时候处理另一个烦恼:“不了。”她说,“坦白说,这样直白地表示你要展开追求,不是我喜好的模式。就好比一个食客在面对足够具有吸引力的美食,最应该做的是放开大吃,而不是扭捏作态,对盘里的食物说,‘我要吃你了’,这样很难让人觉得他真的喜欢那份食物。”
话一出口,安嘉人又觉得自己做了无比错误的比喻。她怎么自动把自己比作美食,这太愚蠢——在这个安静的夜晚里,一男一女隔着电磁信号,做这样的比喻,太暧昧。
意外地,利苏年像是没有察觉她言语中的错误,更没有顺势而上挑破她不想要的暧昧,他说:“我只是惯了直白而已,别扭小姐。”他说,“如果不介意的话,穿上那天那件你想试穿却没有合适尺码的裙子,我去接你。”他说,“如果胖了或者瘦了,我给你改。”
安嘉人小小地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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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嘉人从公司回到家,在自己的衣帽间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那件裙子——严格来说,那不是她看中的裙子,只是那个专柜小姐给她推荐而她没有拒绝而已。不过当然,没有拒绝也是因为确实觉得合眼缘。
那件包装妥帖还带着淡淡纸袋的香味的裙子上面,竟然真的附了一张小小的卡片:“给安小姐。”
没有签名,字迹像是男人,大概真的是利苏年写的。
她在脑海里回忆那天他们的对话,仿似他真的是那样说的,他说的是“你想要的衣服”,她一直以为十几个纸袋的衣服是利苏年捷径式的毫无诚意的示好,没想到,他还真的专门去问了她那天看的是哪一件衣服。
从小到大,安嘉人的追求者不少。除了郑歆云对她的耳提面命,安嘉人一直提醒自己,别上了异性某些低劣的追求方式的当。但,她不得不承认,利苏年这小小的举动,就好像那杯别人都没有只有她有的果汁,不贵价,但竟然略微有效。
约莫大半小时之前,他们的对话是这样的。她问:“什么裙子?”
利苏年说:“我附了卡片的那件。”
安嘉人很是意外,下意识地重复:“附了卡片的那件?”
利苏年的语气听起来很愉快:“是的。”他突然笑出声,“如果那件裙子确实是你那天要的裙子,那今晚你得出来,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安嘉人把那些衣服搬上楼之后,还没来得及细看,更没有计划什么时候要穿,直觉地反驳:“我不一定要和你打这个赌。”
“不管你愿不愿意打这个赌,我期待你给我一个答案,看我到底有没有弄错。”
安嘉人的思绪被他带偏了,不想解释却已经在解释:“我还在公司。”
“看来安总业务繁忙。”利苏年笑了笑,“所以更需要劳逸结合。”他又说,“不论你几点到家,我随时等你的回复。还有——随时可以等你和我出去。”
安嘉人犹豫了一会儿,才给利苏年回了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利苏年笑起来:“确认的结果是怎么样,安小姐?”
安嘉人说:“其实利先生也并没有必要为选中了那一件裙子而高兴。”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她找累了,于是坐在地上,看着那件裙子,“所有门店都是你的,要搞清楚这么一件小事,对你而言是轻而易举。”
利苏年说:“我们给出去的消费卡不止一两张,门店也不是一两家,要搞清楚安小姐到底在哪一天到哪一家门店看中了哪一件裙子,还是要花点时间。”他说,“感谢你至少消费了一条丝巾,给了我很多线索。”停了一下,“不过,也许那条丝巾不适合你。”他说,“那个中年男人是你的司机?看来你高估了他的眼光。”
安嘉人嘴角微微弯起:“确实不适合。”她有意看他吃瘪,“所以把它转送了我妈。”
利苏年笑起来,并不觉得尴尬:“那要感谢安小姐为我们的产品做推广,又做了深层次的客户拓展。”他说,“那你要不要出来?现在10点出头,如果安小姐需要在12点之前坐南瓜车回家的话,还有1个多小时。”
看来利苏年还是没有死心,安嘉人皱了一下眉:“你说错了,南瓜车是灰姑娘坐的。”
“是的,安小姐。”利苏年说,“所以我不会开南瓜车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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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嘉人拎着小手包走到门口,利苏年和他的车已经在铁门外等候已久——她有意在二楼阳台往下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姗姗下楼。
利苏年穿着黑色夹克,站在车边笑着看她。
虽然仍然带着审视,但她竟然有着当年和新交的男朋友第一次约会的期待,甚至比几年前和任秦宣出去时的雀跃更甚。她为自己莫名欢欣的心情感到怪异,只是见到利苏年时,又收起神色:“我以为利先生会抽根烟,熬过等人的时间。”
“我在戒烟。”利苏年说,“希望这不是安小姐对我的又一次考验,或者拷问。”
其实并不是。但她满意这个意外的答案,戒烟很好,她不想要一个满身烟味的男朋友或者丈夫——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想远了:“走吧。”
利苏年说:“那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今晚的约会预留多少时间?”他说,“坦白说,我对于今晚的约会毫无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