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一梦——子泽华
时间:2022-07-16 07:17:27

  “那表示,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生活结束了。”
  安嘉人看着他:“所以,你会失落?”
  利苏年没有答她,转移话题:“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
  安嘉人表示洗耳恭听。
  “公司最近定了一批试衣服的模特,都跟你差不多高。”利苏年半真半假,“安尼问我,是不是我在选版的时候照着你来选的。”
  “所以呢?”
  “本来我也不觉得。”利苏年看着她,笑了笑,“不过认真想了想,好像是。”
  安嘉人觉得刚才看他脱衣服时脸热的感觉又回来了,故作满不在乎:“我要睡了。”
  “才十一点。”
  “对我来说,是’已经’十一点。”熬夜,是以前她开工作室时的才有的坏习惯。那时候她甚至可以整夜不睡,就为了画画,“如果你还坚持要忙到一两点,麻烦你今晚在客房睡。”
  “睡吧。”利苏年轻轻拍拍她的头,“我去书房看看图纸。”他补充一句,“如果我一两点才回来睡,我保证,我会很小心、很小心不吵醒你。”他关了床头灯,起身要出去。
  安嘉人在微光中看他的背影,忍不住喊他:“诶!”
  利苏年回头看她。
  安嘉人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只说,“那个联名款包装——”她说,“我想自己设计。”
  利苏年说:“热切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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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嘉人的灵感来源是利苏年当初的雾霭系列的设计,她在工作的闲暇写写画画,很快便画了几幅手稿。
  她莫名觉得开心,并在周五下午开完会之后,把画稿装进了包里。她开始期待利苏年看到之后的反应,猜测他会不会也和她一样,觉得很美——她真的觉得很美。
  一进门,王彤便叫她:“你总算回到了。”
  安嘉人吃了一惊,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她提着手里的糕点,呆在原地:“怎么了?”
  王彤见她吓着:“没没没,我是说你爷爷在书房等你很久了,让你看画儿呢。”
  安嘉人松一口气,把糕点放下:“那,我去找爷爷。”
  安嘉人去敲利耀华书房的门,利耀华让她进去,叫她:“嘉人,你来看,真是意外收获。”
  安嘉人走近,桌面有两幅画已然铺展而开,她不用细看,便知是什么作品了——有上下两卷,上卷名为《山》,下卷名为《川》。当时是两卷一起卖的,没记错的话,一共卖出去了两万多块钱。
  利耀华让开身,让她站近书桌:“万万想不到,他们送来的是我孙媳妇的作品。”他说,“一山一水,一浓一淡,很好。”他看安嘉人,“坦白说,你做生意,可惜了,应该坚持画下去的。”
  安嘉人笑了笑,没说话。
  门又被推开,利苏年走了进来。安嘉人见他,有些高兴:“我以为你没这么早回来。”
  利苏年走近她:“本来会晚一点,那边提早完成了。”他又看桌上的画,“爷爷,在研究什么好东西呢?”
  “这确实是好东西。最重要的是,这是嘉人的作品。”利耀华指引利苏年去看落款,上卷的红戳正是安嘉人的名字,“你看,用墨得当,层次分明,笔锋有棱有角,小子,你看得懂吗?”利耀华突然像发现了什么,“原来不都是你的作品。任秦宣——这是另一个人了。”他看了看下卷的落款,又看安嘉人,“原来上下卷是不同的人画的,但凑成了一个作品,是这个意思?”
  安嘉人当然知道下卷是任秦宣画的,她笑了笑,但笑容勉强:“嗯。”
  “哎,怎么会想到这样画画呢?”
  安嘉人笑意僵凝:“只是好玩,爷爷。当时我和他一起开工作室,画着玩儿的。”她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利苏年一眼,他盯着下卷看了一眼,再没什么明确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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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如常用完,从利家离开的时候,王彤一再嘱咐:“明天让司机把你的车送回去就是了”,于是安嘉人便在她的殷殷关注下上了利苏年的车。大概王彤也察觉到她和利苏年在餐桌上气氛不对,在努力缓和二人气氛。
  利苏年启动车子,车子很快驶离利家的门口。
  安嘉人系好安全带,想了想,从包里拿出她的手稿。虽然知道利苏年在开车不可能会看她的画,但她还是努力寻找话题,试图打破这莫名的压抑的氛围:“我画了一些图,回家之后你看看是不是适合——”
  “任秦宣,男的女的?”
  利苏年的语气很轻,听上去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但安嘉人直觉认为这句话并不是听上去那么轻松。她抿了一下唇,把手里的画稿攥紧:“男的。”
  利苏年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追问:“他是谁?”
  “一个画家。”安嘉人答,见利苏年已经微微不悦,决定坦白,“我之前的男朋友。”
  利苏年的脸色更沉。
  安嘉人并无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见他沉默,她也觉得无趣:“都过去了。”
  “以后每星期回家,都能看到你们的画挂在爷爷的书房。”
  安嘉人忽然想起了郑梵那句话。果然是的,前任不能太具体,一旦具体,就具有对现任的杀伤力。她低头,把画稿收回自己的包里,最后还是无话可说,只嗯了一声。
028
  利苏年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认真在乎了。心内那股难以排解的郁闷,本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大方一点,潇洒一点,像当初能轻松问出安嘉人最糟糕的约会时那样。——现在他无法想象自己还能大方问安嘉人记忆中最棒的约会是哪一次。
  当爷爷说出下卷另有作者叫任秦宣时,他一时之间还没有任何的情绪,直到爷爷说两幅画凑成一幅作品,他才忽然意会过来那可能是什么含义。无论那个任秦宣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定是和安嘉人关系密切的人,才可能有这样的操作。而当安嘉人亲口说出那是她之前的男朋友,那就说明,她和他曾那样要好过,这让他莫名烦躁。
  利苏年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视线所及是桌子上的图纸。那是安嘉人到家之后,从包里拿出来的,她告诉他那是她画的图,是联名产品的外包装设计,如果他愿意,可以看看——看来,联名款产品这种东西,并不是她和他的专有,她早就和之前的男朋友有过同样操作,对她来说,应该已经没有新意。
  开始介意,是一段关系变得紧绷的开始。
  安嘉人从房间里出来,走向他。天气已经没那么热了,她已经换上了七分袖宽大的睡衣——他总觉得平日她那些黑白灰的端庄套装并不适合她,她适合更柔和的更有线条的衣服。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安嘉人已经在他面前站定:“包装图样你要不要看?不然,我直接定了。”看来,两人车上堆积起来的沉闷气氛,一直延续至今。
  利苏年向她伸手,掌心向上,安嘉人微微蹙眉:“什么?”
  “给我看看。”
  明明图纸就在桌面。安嘉人想了想,还是弯腰去拿图纸,递给他,他却没有接,反而拉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他总得做些什么,打破这窒人的氛围。
  安嘉人毫无防备,被他拉住跌进了他的怀里。她看他,眼睛圆圆的,像只生气的猫。他看着她:“你的设计,当然要看。”他左手把她困在他怀里,右手从她手里拿了纸轴,他下巴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顶:“帮忙打开,谢谢。”
  安嘉人不理他,双手用力想要挣脱他。
  利苏年只用左手就成功把她困在他怀里:“是不是觉得我小气又不可理喻?”他把纸轴扔在一边,“说说吧。”
  “哈,你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安嘉人见挣脱不开,干脆把全身的力气都往他胸前压。
  利苏年的鼻端就是她的头发,她一动,他鼻头就被头发扫到,他抓住她的手,“今晚反正干不了别的,玩个游戏吧,十个手指数前任,要是不够,加上脚趾。”
  “我才不会把宝贵的时间用来跟你玩这么无聊的游戏。”安嘉人调整姿势,好让她以一个更舒适的状态被他困住。
  “是怕数不过来吗?”
  “我是担心你数不过来,还得用上眼睛、鼻子、嘴巴、牙齿——”
  利苏年低头:“要是真有这么多,你会不会也为我吃醋?”话一出口,他才醒觉,自己用的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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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中午,安嘉人特意回了家里一趟。
  虽然昨晚和利苏年产生的恼意莫名而起,又好像莫名消失,但她已经决定要想办法把那两副碍眼的画从利耀华的书房撤下来——不止碍她的眼,还碍利苏年的眼,那是家庭矛盾的始作俑者。而要把画撤下来,当然要找一个更顺理成章的理由,想来,只有找一幅更好的作品才是最不让人产生怀疑的理由。
  当初工作室关张之后,安嘉人的画都放在家里的地下室,由于忙于工作,她也没有认真整理过,看来,她得费工夫好好找一找。
  郑歆云正在喂猫,见安嘉人进来,有些诧异:“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我爸呢?”安嘉人把包扔在沙发上,“我得到地下室找点东西。”
  “你爸在书房。”郑歆云放下手里的活,跟了过去,“你要找什么?”
  “不用管我!”安嘉人的步伐匆匆,很快消失在客厅转角。
  一个多小时后,安嘉人手里拿着一个卷轴回到客厅,叫郑歆云:“妈,我整理了一些不要的东西,待会儿让慧姐找人把他们扔了。”
  “有什么是不要的啊。”郑歆云絮絮叨叨,叫了慧姐下地下室去看。
  安嘉人热出一身汗,倒了大半杯水,很快饮尽。郑歆云又上来:“这不都是你的画儿吗,怎么都扔了?”
  确实是她的画。但她决意要丢掉的那些画,是承载着她和任秦宣所有记忆的物件。那时候他们还在一起,她一部分的创作都因为有他。分手的时候,她并舍不得扔,现在必须扔了——就像车里的那个小摆件,她也扔了:“不要了。”
  “真不知道你怎么回事,这么好的画,说不要就不要了。”郑歆云说,“画的时候多辛苦啊。”
  一段感情,走不下去却还要努力维系的时候也辛苦,但当她决意分开,也便真的分开了。安嘉人不想让自己沉溺在这样的情绪里:“我得走了,妈,有事给我打电话。”
  “有空和苏年回来吃饭!”郑歆云追出去,站在她车边,“还有,多找找你弟,最近打电话总不爱接,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安嘉人点头,发动车子:“我先走了。”她又对满脸担忧的郑歆云笑了笑,“开心点,妈!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像她,即使把曾经的爱情丢掉,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现在要思考的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在下个星期她和利苏年回利家吃饭之前,把利耀华书房的那两幅画换下——如果能把它带走,再扔掉,更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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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嘉人成功在星期四的中午回到利家,用手里的画撤下了那两幅画。为了成功带走下卷,她甚至编了个离谱的理由,她对利耀华说有人出更高价愿意买走下卷,她说谎时还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说是朋友所托,实在不好意思推辞。利耀华很是不解,说明明下卷并不出色,为什么会有人特别想要?她只得笑:“爷爷,各人审美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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