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万万没想到,来到安家,安嘉人也回电话了,却是现在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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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一言坐在副驾,研究了一下利苏年的车,最后下结论:“去年的新款,豪华配置。”
带安一言去他的公司看一看是利苏年提出的。刚才郑歆云让他打电话叫安嘉人回来吃饭,他推说她走不开,自己随便吃了一些,便带着安一言走了。他倒也没有真的想要为安一言介绍什么美女,只是让安一言有个散散心的去处,转移一下注意力罢了,没想到,现在好像更需要散心的人是自己。利苏年“嗯”了一声:“等从公司回来,你的酒估计也醒得差不多了,到时让你开一开。”
安一言想了一下:“对了。”他从随身挎包里找出利苏年那张卡,“卡还给你”,他有些不好意思,“昨晚刷了三万多,朋友点的酒比较多。”
“没事。”利苏年说,“钱是小问题,但不要喝太多,过量了损害健康。”
安一言看他表情不变:“姐夫——”你是不是很有钱?”
利苏年愣了一下:“嗯?”
“如果是我妈或者我姐,知道我唱歌花了这么多钱,一定骂惨了。”他说,“你真的不介意?”
利苏年勉强提起精神:“不介意。”他看他一眼,“下次想去哪里玩,找我,我给你报销。”
安一言皱皱鼻子。只这么一个小动作,利苏年便想起了嘉人,这个小了自己一轮的男孩和安嘉人长得挺像。
安一言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你应该是挺有钱的,人也长得不差——所以,你会对我姐姐好的吧,不会在外面搞三搞四吧?”安一言说,“你说你的公司很多美女,我觉得你这个思想很危险。”
利苏年低笑了一声,摇摇头:“我已经结婚了,外面的女人漂不漂亮和我关系不好。”他又瞟安一言一眼,“我和你姐姐结了婚,不对她对谁好?”
“是因为你爱她所以对她好,还是只是因为她是你老婆所以你不得不对她好,或者假装对他好?”
“为什么是假装?”
“你们是闪婚。”
利苏年微微牵了牵嘴角,没有说话。他的确在一种冲动之下娶了安嘉人,但——闪婚本身并不代表什么。
安一言见他不接话:“我姐姐很多人追的,你能娶她是你的福气,你不要不懂得珍惜。”
安嘉人有很多人追。利苏年咀嚼这句话,他当然知道安嘉人婚前不会缺乏追求者,他丢出一个问题,并看向安一言:“你认识任秦宣吗?”
安一言马上变得手足无措:“啊?”
“你姐姐之前的男朋友,你认识吗?”
安一言说:“你怎么知道他,我姐姐跟你说的?”
利苏年没有否认。
安一言见他没有否认耸肩:“我之前蛮喜欢他的,不过可惜他们分手了。不过我现在看他不顺眼。”
果然是意气少年,又坦白又直率。利苏年眉头皱紧:“你为什么喜欢他,因为他对你姐姐很好?”
安一言“啊”了一声:“他们不是谁对谁好的问题,他们是——各方面很相配,他们都是搞美术的,比较有共同语言。”他话一出口,忽然觉得自己失言,“曾经是,现在可不是——现在他是什么东西啊?”他看利苏年,“只要你对我姐姐好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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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嘉人回到家里,在等待的时间里竟然有些忐忑。利苏年说“回家再说”,她以为他会很快回来的,可是,从两点多等到五点多,他都还没回来。
毫无疑问,他生气了。
她承认撒谎是不对的,可是这个谎言本身无伤大雅——她想,利苏年不该因此生太大的气的。
她看向窗外江景。又快一年了,此刻是冬天,江面是灰蓝的,完全不似夏夜里的璀璨。
门滴滴两声,门锁被人旋开,她马上看了过去。利苏年推开门,又合上门。她和他遥遥四目相对。
“你去哪里了?”
“你去哪里了?”
他们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利苏年把车钥匙放在柜面,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总之必定是用了一些力的,于是钥匙和柜面撞击,发出清晰的一声脆响。
他走过去,边走边解释:“我和你弟弟去了公司一趟,参观了一下我的公司,又给他介绍了一些朋友——”
安嘉人皱眉:“他才22岁,你不要给他介绍外面乱七八糟的什么朋友。”
“只是我的员工,你在担心什么?”他看她,“他是你弟弟,但他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马上就可以出社会面对一切现实了,你还以为他还是高中生?”他走到沙发上,坐下,“还是你始终觉得,我的交际圈就是乱七八糟,没有你认为的正常的不乱七八糟的人?”
安嘉人承认,她潜意识里确实认为时尚行业是个复杂的圈子,但她现在不想和利苏年就这个问题展开辩论。她说:“我只是觉得他还是学生,交际圈可以单纯一点。”
“不说那个。”利苏年开始解衬衫的袖扣,“说吧,你今天去了哪里?”他看向她,“我很确定我在你爸妈家的时候,你不在。”
始终还是要面对这个问题。安嘉人说:“我本来是在的——”
“我知道,你妈的确说你回去过,但也说你很快走了。”利苏年停下手中的动作,对她说,“我现在的问题不是你今天早上有没有回去过,我是问你,当你说你在你爸妈家的时候,你实际上在哪里?还有——”他盯着她,“你为什么要说假话?”
安嘉人很少见利苏年表现得这样咄咄逼人,不,不是很少,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有这样的语气。他在她面前,是语带戏谑的,是风度翩翩的,甚至是有过温柔的,从不像现在这样,气氛窒人。她直截了当,毫不遮掩:“我去了美术馆。”
利苏年眉头皱得更紧:“和谁?”
“和谁——?”她下意识地重复,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问和谁,而不是问她为什么要去哪里,“我一个人。”
利苏年审视她,大概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安嘉人讨厌被怀疑,她去拿她的包,从里面找出她的门票,向他展示:“一张票,你看到了吗?”
“为什么突然去美术馆?你之前从未说过你去美术馆。”
“我只是去散散心。”
“跟任秦宣无关?”
“跟他有什么关系?”她突然皱眉,“你想说什么?”
“你弟弟说得没错,你和那个姓任的有共同爱好有共同语言——一起去看美术展好像也很合理。”他说,“因此你不惜向我说谎?”
安嘉人回味了一下他的话,对他怒目:“你这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你自己?”
“否则你为什么要向我说谎?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你去美术馆,那有什么问题?”利苏年起身,站在她面前,“我很希望听到你合理的解释。”
安嘉人沉默了一会儿:“昨晚我得知你追求过安琪,我可没有像你现在这样盛气凌人。”
“盛气凌人,你总在教我成语。”利苏年吐了一口气,“因为我和她从过去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一大早约她去看美术展。”
“不要故意曲解我的话,我刚才是说我一个人去的,还给你门票看了,你没听清没看清吗?”安嘉人看着他,“你没有指责我的理由,因为,我也早已经和任秦宣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和他用同一款香水。”她意有所指,“显得旧情难忘,余情未了。”
“整个地球的人都在呼吸同一个星球的空气,不见得他们互相旧情难忘、余情未了。”
“全世界的美术爱好者都有权利一个人去看美术展,不一定因为她和任何人有什么共同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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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章
安嘉人第一次感受到这不是她想象中的婚姻,或者说,这不是她想要的婚姻。
她对婚姻的想象,曾经来源于自己,也曾经来源于别人,任秦宣是其中一个。想象中美好的婚姻,大概是足够相爱的两个人按着自己的喜好,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当时的她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天真,那时候她还没有经历目前的一切,父亲的身体尚好,生活上的一切压力尚未向她倾斜而来,所以她觉得自己顺理成章可以拥有理想中的一切。
后来,她经历了一些,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于是,她想要的结婚对象,最起码应该是一个不会再给她增加任何负作用的男人。这时候,利苏年出现了。他高大英俊,且还算年轻,进退有度,虽然常常面对她有意无意的克难,但仍然能保持着轻松和愉快。她虽然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有过分丰富的情史和轻佻的感情态度,但事实上他大概没有——一个会带女人去看星星的男人,是会让她这种女人心动的。
所以,她基于一时冲动和利苏年结婚了。那一刻,她也许是被利苏年魅惑了,也可能是臣服于自己的内心了。无论如何,对于这九个月的婚姻,她是挑不出太多毛病的。
但,此刻,她有深深的怀疑。怀疑当初的一时心动是一场自我欺骗,是利苏年的自我欺骗。也是她的自我欺骗。——他们都错以为对方是自己想要的人,而盲目进入了婚姻,但事实上并不。他们并不互相信任。一点香水味儿,一幅画,或者一个在周末的上午到美术馆看展览的行程,就足以让他们两个争锋相对,争论德面红耳赤。
真正在婚姻里和谐相处的两个人应该是互相更新对方的,而不是一直让对方的情绪受累、心态折旧。
利苏年看着:“你摇头代表什么?”
安嘉人这才知道,她心里的否定意见已经通过动作语言予以体现:“我不想再和你争论这个问题,我觉得很无聊。”安嘉人说“你有两个选择,”要么信任我,要么——”
“要么怎么样?”
要么逃离。就像她早上逃离他一样。安嘉人忽然没有指责利苏年的力气了,她意识到,如果利苏年同样给她这两个选择,她已经作出了她的选择,她选了后者,而不是选择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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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嘉人警告自己要把和利苏年的冷战放在一边,因为等着她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她开始催促安一言回校读书:“你必须好好读书,读个研究生,否则你马上回公司实习。”
安一言对她摇头:“姐姐,姐夫不是你这样的。”
安嘉人反问:“他是怎么样,我是怎么样?”
“男人才懂男人。”
安嘉人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利苏年虏获了安一言的认可:“你们有什么秘密?”她说,“是不是他给你介绍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我警告你,你还是学生,你不要把交际圈子搞得太复杂。”
“你和妈一样,想得太多,操心得太多。”
安嘉人静默了一秒:“我也希望没有任何事情值得我操心。”
安一言求和:“好了,我错了。”他说,“我过了元旦就回去读书,行了吧?我保证,好好读书,一定考上T大的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