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一梦——子泽华
时间:2022-07-16 07:17:27

  安嘉人总算明白为什么生意叫生意,一切都得活起来,才有生意可做。大概安铭的脑子是活的,利苏年的脑子也是活的,所以他们才能把生意做起来,而她,她的脑子在面对一连串数字时,岂止是不够活,简直是一潭死水。
  她对郑梵叹气:“也许我选错了丈夫。”
  郑梵吃惊:“这句话不是随口说的。”她拍了一下安嘉人的手背,力气还不小,可见她反应强烈,“只是吐槽,还是真的这么想?”
  安嘉人没想到郑梵反应这么大:“我只是想,如果我找一个在生意上能百分百帮到我的丈夫,我会轻松很多。”
  “那你应该考虑找一个得力的总经理或者什么经理,而不是换老公。”郑梵说,“类似的话,不要对你老公说,男人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听一次,感情就受伤一次。”
  安嘉人不知道利苏年会不会因为这样的话感到受伤:“也许他也后悔娶了我这样的老婆呢。大家都坦白一点,也很好。”她想到安琪,不知道当晚她说的“下次见”,是不是已经兑现。上次他提议出去走走,被她拒绝,他好像也因此醉心于工作,与她很少有私下相处的时间。
  “赶紧要个孩子吧,只要忙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郑梵说,“还是我给你介绍一下医生?”她说,“按道理,如果没有采取措施,应该怀上了才对。”
  安嘉人摇头:“再看看吧。”她要再看看,以她现在的心态,是不是真适合和利苏年要个孩子。
  郑梵当然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有所误解:“无论是你或者是利苏年,去看一下医生也无妨,现在这些情况太普遍了,何必讳疾忌医?”
  安嘉人牵了牵嘴角:“我知道。”真正的问题是无法随口说出的,她没有病,就算有,也是心病——一个关于利苏年和安琪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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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嘉人告别郑梵,自己又耗了一些时间,直到华灯明亮,夜色深沉,才回到家里。她恹恹地打开柜子去换鞋,忽然想到什么,又打开另一边柜门。那几个纸袋还在里面,像是从来没有人动过的样子。
  她几乎忘了,她也有过对利苏年用过心思的时候。
  但,利苏年对于她心里的一动一静,大概都不知道。
  她把那几件衬衫拿出来,摘了标签,本想放在盥洗室的脏衣篮里,等明天洗了,好给他穿,但又觉得自己姿态过于讨好,想了想,又塞回袋子里,最后连同袋子一起放在了自己的衣柜的最底层。
  她看着墙上的钟,滴答,滴答,滴答。10点半了。
  利苏年还没回来。
  她想起一些很久以前的影视情节,等待着男人的失意的女人在数着花瓣,形同傻痴,或者干脆把花塞进嘴里,如牛嚼草。
  她不想做这样的女人。她不想因为对一个男人有无穷的牵挂,于是变得痴痴傻傻,变成笨牛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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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利家在餐桌谈起了利苏年的生日要怎么过。
  一直热衷于吃喝玩乐的是利舒颖,她建议:“二哥,你可以和二嫂出国,我推荐一个地方,毛里求斯,我朋友就是去那里度蜜月的,风景好,心情好,身体好,一回来就测出怀孕了。”
  安嘉人挑着碗里的饭粒,有些走神。
  利苏年直接拒绝:“不去。”想想,可能又觉得自己语气生硬,解释道,“我最近很忙。”
  “男人永远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但是,总要懂得忙里抽闲。”王彤说,“借机会带嘉人出去玩玩,不好吗?”
  双方父母在春节时也是这么说的,但说了几次,始终未能成行。原本拒绝的人是她,没想到现在利苏年也自然而然地拒绝,安嘉人说:“妈,我最近也很忙,抽不出时间,以后再看吧。”
  王彤叹气,有些不满的意味:“你们就只顾着挣钱吧。”
  利耀华转移话题:“嘉人,你弟弟的成绩是不是已经出来了?怎么样?”
  安嘉人打起精神,答:“出来了,考得不错。”
  利耀华点头:“那就好。年轻人就是要多读书。”
  “爷爷,你知不知道现在网络有句流行语叫做人丑就要多读书——哎!二嫂,我跟爷爷开玩笑,可不是说你弟弟!我这张嘴!”
  安嘉人倒不至于这样敏感,笑了笑。安一言能考个好成绩,对她来说,已经是最近极大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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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安一言的好成绩,郑歆云又张罗着要宴请亲友,大肆庆祝。安嘉人真是怕了这样的社交活动——也许内心隐约也是在抗拒着要见到安琪的可能性——幸好安一言也不想高调,主动建议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就好。
  一家人,当然包括利苏年这个女婿。
  安嘉人把包放在沙发上,安一言瘫在沙发上玩游戏。利苏年和安铭、郑歆云没和他们在一起,在餐厅坐着不知道聊什么。
  要是往日,安嘉人肯定又要说安一言,念在他刚通过考试,她也不想影响他的好心情。郑歆云养的小猫在沙发上到处扒拉,安嘉人无奈,把它拎起来,往旁边一放,只是没多久,小猫又走了过来,一反往日的高冷形象。
  安一言玩了一局游戏,放下手机,笑嘻嘻地问:“姐,有没有奖励要给我?”
  安嘉人说:“你要什么奖励?”
  安一言装作很认真地想了想,又笑开:“不用了,我开玩笑的。姐夫说的,男人要说到做到,我承诺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
  确实如此。安嘉人想,她的确打算给安一言一笔钱,是读书的花费也好,或者是所谓奖励也好,都无妨。她拉开包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卡,那是她为安一言准备的银行卡。正要拉上包包拉链,小猫从上而下跃下,把她的包包撞开,一些零碎物品唇膏、湿纸巾之类便跌落在地。
  安嘉人哎了一声,郑歆云听到声响,走了过来,马上为她的宠物开脱:“你包里肯定有好吃的,不然它不会围着你的包转。”
  “哪有什么好吃的?”安嘉人弯腰拾起零碎物品,没想到利苏年也走了过来。他在地上捡起跌在沙发边透明小药盒,看了看。
  安嘉人心里乱了一拍,伸手向他要拿小药盒。利苏年递给她:“吃的什么药?”
  “没什么,平时吃的钙片。”
  郑歆云说:“你就是应该补钙,还有,坚持吃叶酸,知道吗?”
  安嘉人整理了一下神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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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苏年确实是想和安嘉人出去走走的,但她的态度让他感到无力。
  他感觉到他和她之间的相处有股莫名僵持的气氛,虽然他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如果说是因为某次周末安嘉人突然跑出去看美术展览,让他感觉自己的妻子可能对前任或者对过去的生活有所留恋,让他吃醋,那他不该让这种气氛发酵。如果说是因为自己与安琪的那点过去,让安嘉人有什么错误的想法,那他已经解释过了,只是安嘉人为什么没有接受——他实在不觉得那算是什么过去。无论他在当时投入了多深的感情,时过境迁之后,他早已能坦然放下,并没有任何的挂碍。对他来说不再重要的人和事,对安嘉人来说就更加不该是一个问题。
  或许,问题的症结只时因为安嘉人和安琪有一层亲戚关系。而这偏偏是他无力改变的事实。
  他问她:“我们的结婚周年怎么过?”他没说他的生日怎么过,“那天没有工作的话,我们安排一下?”
  安嘉人语气淡淡:“那天刚好我有个会议——”她想了想,“你觉得呢?”
  见她这样的态度,他的热情也消减大半:“那再看吧,或者晚上一起吃饭。”
  安嘉人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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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利苏年的生日——同时是他们登记结婚的一周年纪念日——很平淡地度过。
  当晚他们各自结束自己的工作,一起在外面吃了顿饭。
  用餐过半,利苏年递给她一个蓝色礼盒,安嘉人打开礼盒看了看,礼物价值不菲:“谢谢。”她也给他递过去一个小小的礼盒,“这是你的。”事实上,这是她很用心地假装自己很不用心地为他挑选的礼物。
  利苏年没有先打开礼盒,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会有别的礼物送给我。”
  “就是这个。”安嘉人说,“你不看看吗?”
  “那这个算是周年礼物,还是我的生日礼物?”
  安嘉人被问住,想了想:“你比较希望得到什么礼物?”
  利苏年挑眉,没回答她的问题,打开那个小礼盒看了看:“这只表很贵。”他说,“不过我以为我可能会收到衣服之类的。”
  安嘉人没接他的话茬,伸手想去夹鱼肉,利苏年拾起筷子,把那洁白的鱼脸肉夹到她碗里。她喃喃:“谢谢。”
  “最近我们都忙,很难得一起吃饭。”
  “每周不是都在你家里吃饭嘛。”
  “我是指,只有你和我。”利苏年说,“爸妈今天要我们回去一起吃饭,我推了。”他说,“只想和你一起安安静静吃顿饭。”
  安嘉人看着他,想了想,没说话。
  “其实我挺怀念以前的你。”
  “以前的我,什么意思?”
  “以前常跟你斗嘴——”利苏年顿了一下,“现在想来,那是让我期待跟你走进婚姻的理由之一。”
  安嘉人想了想,结婚之前,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好像是他说的那样:“结了婚还天天斗嘴,不累吗?”
  “我反而觉得有趣。”利苏年顿了一下,“本来今天是属于你和我的日子,不应该谈其他无关的人。不过,还是说说吧。你不觉得最近你因为你的堂姐,安琪,和我相处得不太好吗?”
  安嘉人说:“是的。”
  “我跟她之间没有正儿八经地交往过,哪怕有,这么多年了,对我来说,早就是一个故事了,她不影响影响到你和我。我不太懂你在意的点。”
  “你知道那天吃饭,你和她说话时,中间隔着一个我。”安嘉人说,“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这对我来说,是有意建立你们互相熟悉而我无法参与进去的一道围墙。”
  “那是她的问题。”利苏年说,“不是我的。”他说,“我是无辜的。”
  利苏年说的确实是。安嘉人真正介意的是,她再次在一段关系中患得患失了,而对象是利苏年,她的丈夫。对于一个已经在法律上属于她的人,她为什么还觉得有可能要失去的焦虑感?她沉默。
  “当然,我也要检讨。我之前有些介意那个——不说了,反正对你对我来说,都是过去了。以后不提了,可以吗?”利苏年说,“互相坦白,互相信任。”
  安嘉人看着他:“过去了吗?她还说要去你的公司上班的。”
  “我会找理由拒绝她,怎么样?”
  “这样显得你太小心眼了,也显得我太小心眼了。”
  “为了你,我不介意。”利苏年举起杯子,“以水代酒,达成协议?”
  安嘉人想了想,举杯,和他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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