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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苏年刚点燃一根烟,安尼以几乎是算破门而入的速度闯进来:“被我逮到你破戒了,我就说没有人会在戒烟这件事上成功。”
利苏年答:“我戒了几年了。”他缓缓吸了一口,觉得喉咙有点苦,又把烟放下。他刚才是看稿子看得有些累。才叫人给他送了一包烟过来,并不是他以前用惯的牌子,加上那么长时间没抽烟,一时之间很不适应。
“那只叫暂时没有失败,不代表你成功了。”安尼在他面前坐下,“老实说,虽然医生说抽烟有害健康,但是我觉得世界上影响健康的事情太多了,未见得我们在有利于健康的每一件事情都可以做足100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吧。”
利苏年喝了一杯水,没作声。
“破戒,是因为离婚了吗?要不要晚上去喝一杯?”
利苏年没接他的话,说:“下周的展览还得花心思。”
“你都说了是下星期,那么,这个星期,今天,今天晚上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把工作放一放。”
利苏年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没有事情要说,你赶紧出去吧,我手上的事情还得处理。”
“离婚不一定是一件糟糕的事,老兄。为什么你现在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安尼说,“我老早之前就提醒过你了,结婚的话一定要选一个合适的人,要是选到不合适的,很容易产生内心损耗,这种内耗的伤害力是最大的。”
利苏年看着安尼:“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曾经诅咒过我的婚姻?”
“我可没有诅咒你,事实证明,这是你们自己出了问题。”
利苏年不想和安尼把话题越扯越远:“出去吧,帮我关上门,谢谢。”
安尼看了一眼门外,又重新看回利苏年:“安琪也离了婚了,你们俩——会不会有可能——”他做了个手势。
利苏年骂了一声:“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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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的主角在门外探头进来:“两位老板,在聊什么呢?我方便进来吗?”
安尼对她挥手:“快进来,我们的老板最近心情不好,破了烟戒了。以后我们可以放心在他办公室抽烟了。”
安琪走进来:“不是吧?”她看利苏年,“你ok吗?”
利苏年看了她一眼:“我很ok。”他说,“有事?”
安琪把手里的稿递给他:“最近的破晓系列。希望不要批评得太厉害。”
“印了多少份?”利苏年抽了几张,剩下的递给安尼,“你也看看。”
“只有一份。如果你们都需要的话,我再去印。”她说,“我原本是希望听你的第一手意见,再公开的。”
安尼说:“怎么我听起来那么不是滋味呢,莫非我不配给出第一手意见?”他说,“还是老板在你心里比较重要。”
安琪伸手轻轻推了安尼的头一下:“不要挑拨离间!”
利苏年看了一下稿:“基本可以。”他把稿件递还给安琪,“可以让人去做样品。”
安尼对安琪竖起大拇指:“还是你牛,自从你来上班,设一的退稿率低了很多。”
“感谢两位老板关照。”安琪说,“那我出去了。”想了想,对利苏年说,“既然都戒烟了,就别抽了。”
利苏年不置可否:“你先出去吧。”
安尼说:“先别走,一起说服老板今晚和我们一起去喝酒!”
安琪听闻,回头:“如果是你请的话,我会努力说服他。”
安尼摊手:“当然可以。”他说,“当年老板还不是老板时,我们三个一起出去玩,他买过的单太多了,也该轮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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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嘉人回到家,只开了小灯,直接在昏黄灯色中走进了客厅,坐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她很久没一个人住了。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嫁给了利苏年,而现在,又恢复了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的生活。
说不上喜欢或不喜欢,适应或不适应,只是内心免不了有些空空落落的感觉。
她想了想,起身开了大灯,走到画架前开始未完的画。
画只有半张纸染上了墨色,荒草,乱石,和夜星,算不上好的作品,没有审美可言,一如她的心情。
她后来犹豫着是不是要在画纸的最下方加上两个人,最后,她只是点了两点,潦草地为这个作品收了尾。
已经快2点了,她该睡了——她忽然想,这时候,利苏年在做什么?
在他们结婚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就基本摸清了他的作息规律。如果他没有秀要做,他一般会在9点钟左右到家,但大多数时间他要看作品,所以他常常会在11点到家,如果遇上有秀或者朋友聚会,他甚至会在凌晨一两点才回家。晚睡的结果便是,他常常会睡到9点以后——因为她出门时,他仍没起床。
现在他是不是已经睡着?还是还没回家?
第052章
安尼原本只是半躺,到最后已经完全在长沙发上躺下:“我好像喝多了。”他脸色被酒意染红,声音也带上了微醺。
利苏年和安琪各坐在两个单人沙发上,他们两个都喝得不多,仍然保持着初来的清醒。
利苏年看了看时间,快2点了。他看安琪:“找车子送你回去吧。”他想了想,“不,还是一起走吧,先送你,再送安尼。”
安尼喃喃:“几点了,要回了吗?”
“2点了。”利苏年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店里的老板,“给我安排一辆车,是,要走了。”
安琪举杯喝光了杯里最后一点酒,去叫安尼:“起来,走吧。”
安尼嘟囔着:“我有点醉,先让我睡一会儿。”
利苏年微微弯腰,直接把安尼用力拉起:“到车上睡。”
安尼努力站稳,最后还是脚步趔趄:“麻烦老板扶一下,真有点晕,我不想摔骨折。”
“让我想起以前你们两个走在一起,很多人以为你们是一对。”安琪说,“不过也算般配,两个都是高个子。”
利苏年没接话,安尼却还懂得接话:“所以他当时找了个老婆,不怎么高,我还奇怪,他是不是审美变了。”
利苏年说:“你醉了,闭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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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宽敞的后座因为坐了三个高个子,便显得有些拥挤。车里放着柔和的音乐,司机沉默而尽职地开着车,似乎和他们分开两个不同的世界。
坐在中间的安尼已经闭上眼,一上车他就很快睡着了。
余下两个清醒的人,利苏年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安琪先开启话题:“我觉得你好像变了。”
利苏年从沉思中找回注意力:“啊?”
“不像以前那么开朗了。”
利苏年简单解释:“年纪大了。”
“不完全是。让人改变的不是时间,是经历。”安琪将视线移到前方,“我猜,应该是因为离婚带来的影响吧”她靠在头枕上,“只是,不知道你想不想聊这个话题。”
利苏年确实不想聊。离婚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一个仍需要花时间去消化的事实。王彤问过他几次为什么要离婚,而利正谦直接认定他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起安嘉人的事,好像都默认他对离婚无动于衷:“没什么可说的。”
“我只是没想到,还没和她一起吃个饭,正儿八经地感谢她让你收下我这名员工,你们就分开了。”
利苏年顿了一下。安嘉人很介意安琪入职公司这件事,哪怕他最终作出这个决定是离婚之后的事,但她想要的一定不是安琪的感谢,而是他的退让——他曾经为她退让过,只是她不知道:“不用。”
安琪叹了一口气:“那你就好好调整吧——我刚离婚那段时间,说实话,也很失落,每做一件事都会情不自禁联想到以前,有时真会觉得自己的世界是失衡的——你和嘉人在一起多久了?”
“两年多。”
“不算长,也不算短。”安琪说,“要走出来,得花点时间。”
利苏年没有接话。
安尼发出一声低咛:“到了叫我。”
利苏年往窗外看了出去,才发现经过了天佑一路。他看了看对面的那个建筑群,万家灯火,不知道哪一家是属于安嘉人的——他闭眼,真的就这么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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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嘉人只一个下午她就处理了三件重要的事。
她面试了三个应聘总经理的人。薪资要求都差不多,年薪要求都在百万左右,三人条件也差不多,除了其中一个叫陈景东的才三十八岁,更年轻一些,另外两个则有四十多岁了,她初时有些犹豫,让HR那边给她一天的时间去想。但半小时后,她让HR通知陈景东入职。包括安铭在内的很多人都曾经教过她作为一个企业的管理者,知人善用是多么的重要,于是她下了决心辞退了一些并不能让她觉得十分得力的人,包括原来的总经理,但愿这个陈景东能证明她的眼光没出错。
她处理的第二件事是联名款产品的全面下线。产品部和设计部一度兴致勃勃地交了不少关于联名款的新提案上来,会议还没开,她和利苏年离婚的消息就已经传开来了,所有人都不敢再问她的意见,最后只能通过助理来问,她考虑了一会儿,说给最终的答案是不做。她能体会下面的人听到她的决定有多沮丧,但这是她基于现实作出的一个答案——她并不认为这种情况下,她还可以继续和利苏年展开合作。
至于第三件事——并不是公事。王彤给她打电话,让她晚上到家里吃饭,说利耀华问起她好几次了。
安嘉人当然不会愚蠢到在周五的晚上参加利家的家宴,一来她已经摆脱了利苏年妻子这个身份带给她的一些规矩,二来她不想见到利苏年。再见面,必然是心情复杂,她不想再让自己心里添堵。她快速想了一下,最后告诉王彤,如果他们方便的话,她下周一中午过去。王彤也迟疑了一会儿:“星期一才来呀?”安嘉人嗯了一声,肯定:“周一才去。”
放下手机,搞卫生的阿姨来敲门:“小安总,请问我现在能进来搞卫生了吗?”
安嘉人低声应了一句:“简单擦一下就行了,你今天就不要吸尘了,我还有一些文件要看,我怕太吵。”
阿姨便只拎着小桶和抹布进来,小心翼翼地擦办公桌椅,又去会客区收拾了一下茶杯水杯,她看着茶几被磕掉的一角:“这茶几还不换吗?都崩了一个角了。”
安嘉人知道,那是利苏年当初做的好事,画框被他踢的支离破碎。茶几也因此被废除的画框磕掉了一个角:“随他吧。”
“那角有点锋利,我怕一不小心的话会割到手。”阿姨带着八卦的口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崩了一个角了。”
安嘉人制止阿姨的八卦欲,她当然知道那天利苏年突然上来,又突然带着怒气离开,会被多少双眼睛注视,又会被多少张嘴非议,但满足别人的八卦欲望不是她的义务:“我在看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