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干笑一声:“投展睿哲的大多数都是路人,大家都想接着八他表白的人到底是谁……”
叶舒然无语至极,到头来,也只憋出一句:“按照流程走吧。”便鸵鸟似的再不过问。
她是真的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妥协。
再见到展睿哲,是在未来新星的复活之夜。
策划组搞了一期特别节目,所有被淘汰的选手会在第六期节目录制前的二十四小时截止投票,其中票数最高的两个选手,可以回到舞台上,和剩下的十八名选手进行踢馆赛。
为了节目效果的最大化,那天晚上,未来新星搞了一个直播。
叶氏传媒的大楼里,一个小小的演播厅,投票排名前五名的选手会在最后一个小时进行线上直播拉票活动,以激励粉丝投票。
那天叶舒然正好加班,下班的时候,直播刚刚开始。她忍不住去导播的棚子里看了看。其他直播间的男孩子们,都在努力营业,或者唱歌,或者妙语连珠,也有卖惨谈理想信念的。
只有展睿哲,竟然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地读情诗。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
整整一个小时,展睿哲什么都没有干,只是专注的读着情诗,跨度涉猎中西方文学史。
临弹幕上一片哈哈哈哈哈哈。
有网友总结:展睿哲,选秀圈的泥石流,资深恋爱脑患者,京城精神病医院年度vip会员,今天晚上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票都投给你了!只想知道你喜欢的到底是谁?
表白这么多次还没追上啊?我看人家对你没意思吧!
那天,展睿哲热搜再次预备,许诺手边的工作人员习以为常,他们已经发现了,展睿哲这三个字本身,就是不走寻常路的。
叶舒然在导播间转了一会儿,耳边回荡着展睿哲低低的声音。
展睿哲声音颇有磁性,经过麦克风的扩大,自带低沉的沙哑,这样认真而深情的念着情诗,让叶舒然觉得耳朵微红。
她暗搓搓坐在演播室里,什么也不说,只是双手抱胸,盯着大屏幕,一副考察工作的认真样子,心里却忍不住软的一塌糊涂。策划和导播大JSG气也不敢吭一声,生怕哪里做的让叶总不满意了。
就这样一直听到节目快结束,展睿哲的复活赛资格稳了,叶舒然才慢慢起身,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点评了一下今天的节目,在一众下属诚惶诚恐的目光中离开。
刚走出演播室,叶舒然的手机却响了。
她看着屏幕上叶明宇三个字,不禁皱起了眉头。
“喂,大哥。”
“明天中午,我订在港悦餐厅,明晟回来了。”叶明宇声音淡淡。
叶明晟,叶家第三子,是叶明宇极其有力的竞争对手。
“欧洲的生意做得好好的,他跑回来做什么?”叶舒然立刻警惕起来。
“不光是他,老东西也要回来了。”叶明宇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冷峻,“他想看看孙子。”
叶舒然安静下来。
听筒里只有两个人彼此的呼吸声,有些伤痛不必多言,也足以让人心里抽痛。
叶舒然知道,叶明宇最近和明玥的关系十分紧张,但那就是他要付出的代价,再叶明宇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就该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好,我明天过去。”叶舒然挂断电话。
她有些疲惫地转身,身后的演播大厅里,突然传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时间刚刚好,直播结束。
叶舒然揣着心事,一时迷糊,推开一扇门便进去,本以为是楼梯间,却正好撞进了展睿哲的直播间。
那时候,直播还没关,展睿哲刚刚念完最后一首情诗,抬头便看见叶舒然站在门口。
他淡漠的脸上,骤然间绽开笑容,仿佛春暖花开,寒冰乍破,刹那间叫人瞧着如沐春风。
“你怎么过来了?”他站起来,眼睛都亮了。
此时弹幕上一片卧槽。
展睿哲这是看着谁了?
梦中情人吧?
他表白成功了?
弹幕上一片惊呼,而展睿哲已经冲到了叶舒然面前。
叶舒然愣了愣,心知展睿哲是误会了,以为自己是专门过来看他的。
她指了指展睿哲衣襟上的麦克风。
展睿哲回过神来,回到镜头前,乖乖跟观众道别,而后掐断了电源。
卧槽!绝对有事故!
有什么是我们vip不能看的!快开麦!
狗仔呢?三分钟内我要知道那个到底是谁?
弹幕一片哀嚎,而展睿哲已随手拆掉了麦克风,站到叶舒然面前。
“叶总。”展睿哲轻声开口,他很想她,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却克制着没有上前。
叶舒然觉得展睿哲的气质变了许多,他看向她的目光虽然依旧炙热,却仿佛压抑着什么似的。
他们靠的仍然很近,但展睿哲完美的保持了社交距离的最后一点。
“我想明白了。”展睿哲轻声道,“我现在什么也没有,是我配不上你。”
叶舒然抬眸看着他,等他的下一句。
“我会好好比赛的,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谁,我喜欢的人是谁。”展睿哲微微笑了起来,他附身,靠近叶舒然,轻声问道,“叶总,你答应我的事还算数吗?如果我C位出道……”
你都复活赛了,还想着C位出道?
叶舒然在心里大骂,但她表面上没说话,只是淡淡看着他。
“算数。”她点头。
下一刻,展睿哲突然轻轻抱了抱她,而后又飞快地后退,他动作太快,叶舒然尚且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展睿哲已经抽离开来。
也不知为何,叶舒然耳朵微微有些红了。
眼前的大男孩高兴极了,笑容灿烂的像只摇着尾巴的拉布拉多。
叶舒然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第二天,叶舒然收到了一条酒店包间的确认信息。
那是叶氏旗下的一个餐饮连锁品牌,以粤菜见长,去年评上了米其林三星,向来是叶明宇喜欢订的地方。他让酒店留出了一个包间,以便随时可以带人过去。
收到这条短信,又是这个包间,这场饭局的基调就已经定了,这是叶家的家宴。
叶家五房,孩子一抓一大把,叶舒然排行第六,上面四个哥哥一个姐姐分属四个不一样的妈,下面还有两个成年的孩子,整日里在集团内部上演八子夺嫡的戏码。
其中,叶舒然是叶明宇的铁杆,两个人掌管着叶氏在国内的大部分产业,另外几个孩子经营欧洲、北美的公司。
去年,老三叶明晟在北美做的不错,得到了亲爹叶开阳的口头表扬,今年竟然还被委以重任,要他回到国内开拓互联网市场,搞得风生水起。
他也是叶明宇最有利的竞争对手,叶氏地产的第三大股东。
叶舒然到时,叶明宇和叶明晟已经“其乐融融”地聊起来了。
叶明晟今年二十八岁,生的斯斯文文风度翩翩,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把衣冠禽兽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他生母尚在,是叶开阳的第三个情人。
一进门,叶明晟就十分热情的跟叶舒然打招呼,朝她靡然一笑。
“老六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叶明晟喜欢美人,在北美富豪圈子里是出了名的玩的开,作风奔放,技术也好,在某些方面很有口碑。
叶舒然把手里的包随手丢在座椅上,她的性格,学不来哥哥们的虚与委蛇,一见面就上下打量着叶明晟的脸,道:“三哥瞧着印堂发黑啊,我最近学会看风水了,看你这样子像是出门容易被车撞死。”
叶明晟早就习惯叶舒然这张嘴,丁点也不恼,脸上还带着笑意:“你放心,我要是死了,一定带你下去享受享受。”
叶明宇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两个能不能少掐两句,还跟小时候似的,一见面就吵,今天难得没外人,先吃菜吧。”
叶舒然这几天本就满肚子怨气,想想叶家那些破事更是吃的食不知味。
叶开阳不经常在家,她自小跟着叶明宇长大,那时候叶明晟和他母亲也常出入老宅,登堂入室,她和叶明晟就时常憋着苗头,后来还是她十几岁的时候,舍得一身剐,当着叶开阳的面,从楼梯上摔下去说是叶明晟推的,这才让那母子俩再不敢上门。
叶舒然心情不好,早早放下筷子,叶明晟和叶明宇倒是你来我往,聊了一阵机锋,互相试探了几轮彼此的意思。
她听得百无聊赖,直到叶明晟提到周蕊。
“那天我瞧着周秘书去产检,听说预产期在下个月,我先祝贺一下大哥。”叶明晟点燃一根香烟,一边抽一边似笑非笑地看他。
叶明宇脸上的假笑差点挂不住。
“人啊,到了年纪就得娶妻生子,你和舒然也该早些定下来。”叶明宇一副过来人的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年叶开阳欠下的情债太多,他这八个成年的孩子,至今没有一个生育,结婚的也只有叶明宇一个。
“我回国前先去见过老爷子,还说起来,周秘书这个人瞧着不怎么可靠。”叶明晟慢条斯理地说着,他一边说一边抬眸,紧紧盯着叶明宇。
叶明宇不知为何,也跟着紧张起来。
“说这种女人生的孩子,一定是要做DNA检测的,可不能叫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浑水摸鱼。”叶明晟说着,盯紧了叶明宇的眼睛,“大哥,我说的对吧?”
叶明宇面无表情地说道:“多谢提醒,我一定会注意的。”
叶舒然听着这微妙的对话,眉头下意识地皱起来。
叶明晟笑着起身,风度翩翩地拿起西装外套,优雅地欠了欠身,“待会儿还有别的事,多谢大哥的款待,我先走一步。”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包厢。
叶舒然等叶明晟走了,才忍不住问叶明宇道:“他什么意思?”
叶明宇面色难看,阴晴不定,许久却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周蕊要在家里做月子。”
叶舒然一时没拿稳筷子,筷子吧嗒掉在骨碟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胸膛起伏不定,看着叶明宇。
“明玥呢?明玥怎么办?”叶舒然几乎是歇斯底里地质问。
叶明宇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含在嘴里,许久才轻轻说:“明玥要去美国见一个画商,她要在北美搞一个巡回画展,为期半年,等画展结束,我们会协议离婚。”
说着,叶明宇的声音几乎嘶哑,叶舒然怔忪看着他,看着他眼角泛红和颓然地神色,几乎不敢相信。
“叶明宇,你是不是有病?”叶舒然气道,“你是不是有病?”
值得吗,为了争夺家产,就连那么多年的结发妻子,也终究失去了。
叶舒然想不明白,叶明宇为了什么。
“恭喜你,穷的只剩下钱了。”叶舒然嘲讽道。
叶明宇似乎被这句话灼伤了,他坐直了身子,猩红的眼角看着叶舒然。
“你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记得我母亲日日流泪的样子,我记得她永远等不到叶开阳回家!她才是他的结发妻子,一路共患难走过来,却被他抛弃,最后抑郁症跳楼!”叶明宇歇斯底里地看着叶舒然,眼睛一片血色。
“叶家的一切,都是她陪叶开阳打拼来的,凭什JSG么?凭什么要留给那些人?你甘心吗?啊?”
叶舒然看着叶明宇,她这个大哥,自来都是最温文尔雅,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便是商场上最恶心的敌人,他也一样微笑面对。
可是就在现在,他歇斯底里的怒吼,眼里的怨恨经年积累,不知早在他心底来回翻滚过多少回了。
“你甘心吗舒然?你明明也是叶家的孩子,可你的母亲却连打针吃药的钱都没有,最后生生耗死在医院里。”叶明宇的话如魔咒一般在叶舒然耳边萦绕,“舒然,你不恨吗?”
叶舒然忍无可忍地站起来,她咬牙切齿道:“可是大哥,耗死我妈的人,有你一份。”
说完,她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酒店。
晚风微凉,叶舒然心里难受的很,她觉得车里闷气,便站在酒店外面的院子里吹风。
这个时间,正是用餐高峰,酒店里觥筹交错,每个房间仿佛都能传出笑声,寒暄声,昂贵的食物、名牌烟酒,充斥着上流社会的高高在上。
叶舒然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可是八岁之前,不是的。
那时候,她和母亲相依为命,她的母亲不是什么精英女性,她只有初中文化,在一家夜总会上班,因为样貌好,许多熟客愿意帮她开酒,过的还可以。
可是后来,她生了叶舒然,渐渐年老色衰,从叶舒然记事起,她们的生活就已经很艰难了。
在叶舒然晦涩的童年记忆里,母亲身体不好,黑白颠倒的生活,让她的身体快速的垮掉。
她每天晚上上班,白天就在房间里咳嗽,持续的低烧。贫穷让她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她总是在清晨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如果叶舒然还没醒过来,她就会把她拉起来打骂。
“我生你有什么用?你这个赔钱货!”
母女俩共用一张床,白天叶舒然上学,母亲睡觉。
周末的时候,如果她困了,便只能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
叶舒然偶尔也会陪母亲去医院,大夫要她住院,可她不肯。
就这样一年两年三年,有一天她睡着了,便再也没有醒来。
叶舒然以为自己一定会被安排去福利院,可母亲死后一周,突然有个体面的男人到她家,告诉她,自己是她的哥哥,以后她会跟他一起生活。
那是全新的生活。
懵懂的叶舒然渐渐忘记过去的一切,可是她渐渐长大以后,也明白了其中的微妙。
为什么母亲在时,叶家从来没有人来过,为何母亲病故不过一周,她就被接走,自此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她不是没想过,可她没有勇气质问任何人。
年少的她太贪恋老宅里温暖的生活了。
生活富足,不再颠沛流离,叶明宇和明玥对她很好,无论精神还是物质,他们都竭尽所能给她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