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脚杯递到周然手里,他还没来得及喝,胳膊被人拽了一下。
岑蔚从他手里拿走酒杯,对他说:“我来吧,你胃不舒服。”
她抬高杯子一饮而尽,黑裙衬得肤色白皙,下颚到脖颈线条流畅。
杯口沾上了口红印,岑蔚舔了舔唇角,举起空杯朝众人大方一笑。
其他人都只当这是周然带来的女伴,揶揄他说真有福气。
但夏千北知道岑蔚是谁,景明的那个设计师,之前为了抄袭的事他俩在公司打过照面。
夏千北抿了口酒,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一圈,明白了些什么。
“我说呢。”他笑容暧昧,拍拍周然的肩,迈步去往下一处寒暄。
一晚上,周然该喝的酒全进了岑蔚的肚子。
她自称酒量好,倒也没说大话,一圈下来她面色不改,举止仪态依旧落落大方。
“我怎么觉得你喝多了,高跟鞋反而走得更稳?”周然说。
岑蔚朝他笑,黑发红唇,鲜少见她打扮得这么明艳动人:“我也觉得。”
九点的时候,底下的灯光暗了下来,纪清桓走上中央舞台致辞。
周然被叫到前面去了,和其他心橙高层坐在一起。
岑蔚挨着舒欣她们,听了会儿纪清桓的讲话,忍不住打起哈欠。
“那个那个,那个是他哥吧?”旁边的女孩们在交头接耳。
岑蔚凑过去,问:“你们在说什么?”
舒欣给她指了一个方向,悄声说:“看那边,穿黑西装黑衬衫的,我们老板的大哥,纪清河,未来珀可的接班人。”
岑蔚并没有找到她说的那个人,当她往那个方向看过去时,一眼看到了坐在那儿的周然,也只看到了周然。
他坐得靠前,灯光半明半昧,映亮他俊廷的五官。
他穿那身西装果然好看,岑蔚情不自禁咧嘴笑起来,她的眼光也果然不错。
“帅吧?这才是真·九亿少女的梦。”舒欣在她耳边说。
岑蔚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应:“帅。”
她正欲收回视线,却不料这时周然偏头,直直迎上她的目光。
像偷窥被人抓了个正着,岑蔚心中一紧,扇动睫毛,先发制人地用嘴型问:“看什么?”
她似乎是看见周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然后敛目,低头玩起手机。
岑蔚下意识地也打开手机。
十秒后,她收到一条新消息。
周然发了三个字:好无聊。
舞台上的人已经变成了夏千北,他不愧是公关部的人,嘴皮子功夫一流,宴会厅瞬间变成了他的脱口秀现场,观众席里笑声连连。
岑蔚翘起嘴角,打字回:这还无聊?下次要让夏总给你演小品看了。
周然说:这篇稿子他已经在我面前读过三遍了。
岑蔚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再一次和周然的目光对上。
他做了个挑眉的动作,岑蔚看明白了。
他们不约而同起身,背离舞台走向旁边的侧门。
从宴会厅里溜出来,一路走到开阔的露天平台,岑蔚深呼吸一口气,终于解脱了。
江风吹乱她的头发,甲板上空无一人,远处灯火零星,对岸是喧闹的现代都市。
岑蔚站到栏杆边,小心翼翼地张开双臂,没有人站在这里会不想做这个动作。
周然插着裤子口袋走上来,站到她身后,说:“站稳了。”
岑蔚刚要转身,被他按着肩膀扭正:“别动。”
他的声音贴在她耳边,低沉有力,岑蔚的脖子下意识地一缩。
周然把她背后的长发拢起,挽到一边。
岑蔚问:“你要干嘛?”
身后的人没说话,很快她感觉到脖子上一凉,岑蔚伸手,摸到一个双C造型的吊坠。
“好了。”周然说。
岑蔚愣愣转身回头:“这什么?”
周然当她明知故问:“项链啊。”
“不是,我是问你为什么要送我?”
周然摸了下眉毛,解释说:“你的戒指是我弄丢的,这条项链定了很久了,最近才拿到货。”
岑蔚想了想,问:“我上次落在卫生间里那个?”
周然点头:“是我弄没的,对不起。”
岑蔚捂住嘴,噗嗤一声笑弯了眼睛:“周然,那你血亏啊。”
“那就是我桃宝三十块钱买的,丢了就丢了呗,我不是说了没关系吗?”
周然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最后轻轻笑了声,无奈道:“你每次都说没事,我哪知道真的假的。”
“我不管。”岑蔚攥着胸口的吊坠,“送我就是我的了,不许收回去。”
周然:“好。”
他身后是璀璨绚丽的游轮灯光,岑蔚把头发夹到耳后。
她发现,站在周然身边不仅会显得娇小,还会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也许是因为现在正在江面上,她的心脏波动晃荡,好似悬在空中,没有实感。
“带你去个好地方。”岑蔚抓住周然的手腕,提起裙子拉他回到船舱。
他们下到一楼,岑蔚站定后松开手。
周然环顾了一圈,有些哭笑不得:“你说的好地方就是藏酒室啊?”
“对啊。”岑蔚伸长胳膊从柜子里拿下一瓶洋酒,打量着瓶身说,“你老板私藏的,肯定都很不错。”
周然嗯了一声:“价格肯定也很不错。”
“不会吧?”岑蔚摸出手机,拍照识图,“还行啊,这瓶才三千,喝得起。”
周然瞪大眼睛,手指贴上她的额头:“你是不是醉了?”
“才没有。”岑蔚二话不说,手腕使劲用力一拧,打开瓶盖说,“就它了。”
她直接对着瓶口喝,纤细的胳膊和豪爽的举动反差鲜明。
周然怕她是真神智不清了,赶紧上前拦着,想从她手里拿回酒瓶,但岑蔚攥得紧紧的。
“别闹。”
“没闹。”岑蔚拉下脸抱怨他,“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趣?”
周然松开手,后退一小步,低声说:“你要喝醉了。”
高跟鞋穿久了腿酸,岑蔚手撑着一跳,坐到身后的桌子上。
“不会,我酒量很好的。”她吐字清晰,眼神清明,嘴角挑起一抹笑,“你才酒量不好。”
周然嗯了一声,点点头:“我是不会喝酒。”
岑蔚坐在桌上,抬起酒瓶又喝了一口,洋酒味道辛辣刺激,她咽下肚,觉得有股火一路从喉咙口燃烧到小腹。
这种感觉痛并爽快。
周然站在她的面前,岑蔚平视过去,目光先是落在他的领口。
领带也是她挑的,和西装同一个色系,老花暗纹。
她掀起睫毛,周然的嘴唇颜色很浅。
——像花瓣,在日光照晒下失去水分,微微起了皱褶的花瓣。
她又想起了这个形容。
楼上的乐队唱起了歌,低低沉沉的,听不太真切。
亦或只是她自己心猿意马,所以觉得此刻气氛暧昧。
“你要尝尝吗?”岑蔚把酒瓶举到周然面前,轻声问。
周然看着她的脸,接过酒瓶。
她今晚替他挡了那么多酒,独留他一个人清醒也不像话。
瓶口沾着她的口红印,但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唇覆上去,昂起脑袋。
随着吞咽的动作,被衬衫领口半遮半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错了。”岑蔚说。
“嗯?”周然看过来。
岑蔚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睫毛一落一掀。
周然看懂了。
玻璃瓶放到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被他吻住的时候,岑蔚错把身后的彩色玻璃窗看成了糖纸。
甜蜜的、绚烂的、不真切的。
第29章 第二十九封信
第一个吻很浅, 他的嘴唇干燥,贴在一起的感觉不是很好。
他们一个低着头,一个仰着脖子,这么干亲着没一会儿就酸了, 挺不下去。
周然先松开, 但没直起身, 两个人的呼吸还纠缠在一起。
岑蔚掀起长睫, 看向他的眼睛。
“就这样吗?”
她把他最喜欢说的四个字还给他。
周然愣了愣,手撑在她两侧,把额头抵在岑蔚的肩上。
“你是不是没亲过女的?”岑蔚知道他在笑, 耸了耸被他靠着的那半边肩膀。
“亲过。”
岑蔚偏要戳穿他:“刚刚?”
两三秒的沉默后, 周然张嘴咬在她的脖子上。
“嘶——”不疼,但痒, 酥酥麻麻的痒顺着血管包裹住发颤的心脏。
周然侧过脑袋, 沿着她的脖子向上亲。
那口酒恰到好处, 他现在有些醺醺然,胆子大了,但神志还算清醒。
亲到下巴时, 岑蔚自己把嘴凑了上去。
她双手圈住周然的脖子,被他整个人腾空抱起, 唇还贴在一块儿。
花瓣被浸润, 浓了颜色。
“我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刚刚特别想亲你。”
周然没说话。
“你那还是我那?”他只是给她做选择题。
岑蔚的笑容一点一点凝固住。
“我......”
岑蔚的迟疑和慌乱被周然看在眼里,他点点头,把她放回地面上。
“你喝醉了, 回去休息吧。”他没有恼, 语气甚至算得上温柔。
周然脱下西装外套, 搭在她的肩上:“我知道,我们只是来喝了瓶酒。”
回房间时,岑蔚走在前面,周然跟在她身后。
走廊里有江风灌起来,凉飕飕的,光线昏暗,天地间漫着股水汽。
岑蔚停下脚步,回过头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人掐着腰摁到墙上。
完全是不一样的吻法,在意乱情迷下岑蔚开小差地想,这男人刚刚是不是演的啊。
他的气息和唇舌都是滚烫的,岑蔚被他压在身下,被动地跟随他的节奏呼吸。
第三个吻结束,岑蔚觉得舌根都在疼。
“我们这次是真的做不了朋友了。”进房间之前她提醒他。
周然冷冰冰地还给她一个反问句:“谁想和你做朋友?”
“游轮真不是个好地方。”
“是你把我拽上来的。”
岑蔚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梦里列车驶向远方,一会儿穿越隧道,四周漆黑,一会儿又跨越平原,天空闪耀着五彩斑斓的光。
最后的最后,仿佛是到了宇宙尽头,天光大亮,满世界白茫茫。
翻涌的海浪归于平息,潮水从沙滩上退去,在一片平静中她却忽然嗅到危险的气息。
岑蔚猛地睁开眼睛。
房间隔音差,走廊木板上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外头有人在说话。
她瞬间清醒了,胸膛起伏,理智逐渐回笼。
周然倾身把唇凑过来,岑蔚撇脸躲开,横臂一把推开他。
高跟鞋踩在木板上,节奏急促混乱,她失魂落魄的,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人。
“对不起。”
“诶。”那人拉住她,“是你啊。”
岑蔚抬眸,认出眼前的女人。
“我是戚映霜,你还记得吗?”
岑蔚愣愣点头。
“你叫什么来着?”
岑蔚报出自己的名字:“岑蔚。”
“哦,岑蔚,你怎么啦?”戚映霜看她慌慌张张的。
岑蔚吞咽了下,反抓住她的手,请求道:“我能去你房间待一会儿吗?”
戚映霜打量她一眼,头发乱糟糟,唇上的口红颜色不均,像是被蹭花的。
她点头说:“好,你跟我来。”
戚映霜的房间在游轮另一面,是豪华套房。
一进屋,她从冰柜里拿了两瓶啤酒,递给岑蔚一瓶。
岑蔚没接,摇摇头拒绝。
她捋了把头发,搓搓脸,恢复了些神志,问戚映霜:“你怎么在这里啊?”
戚映霜打开易拉罐,喝了口啤酒,后腰靠着桌缘,回答说:“游轮加纪清桓,我不来看着能放心吗?”
岑蔚扯了下嘴角,确实,这地方太危险了。
戚映霜歪着脑袋,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你这是怎么啦?
岑蔚看她一眼,没说话。
戚映霜把桌上的另一瓶啤酒贴上岑蔚的脸颊,绯红一片,看着就热。
“谢谢。”这么敷着舒服多了,岑蔚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在发烫。
“纪清桓说找不到周然,打他电话也没接,让我过去看看。”戚映霜小口抿着酒,“你是从他房间里出来的吧?”
岑蔚还是沉默。
“你俩做了?”戚映霜语调平淡地丢出一枚炸.弹。
这次岑蔚终于有了反应,她呼吸收紧,掀起眼皮看着戚映霜,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
戚映霜笑了笑:“你这个状态我太熟悉了。”
岑蔚低下头,忽然松了口气。
戚映霜问:“我猜对了,是吧?”
“没做。”岑蔚哑着嗓子开口,顿了顿,又改了个说辞,“没做完。”
她把易拉罐翻了个面,问:“这是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戚映霜点头:“是。”
岑蔚闭上眼睛,懊恼地叹了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