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周五,周然中午有个视频会议要开,岑蔚才有了机会和同事们一起吃饭。
“今天吃什么”是个永恒的难题,有人提议拉面,有人说麻辣烫,最后的决定大权落到了岑蔚头上。
她想了想,说:“还是吃面吧。”
拉面党立刻振臂欢呼。
餐桌上总要聊些八卦,而新来的领导免不了成为话题中心。
庾思若说:“听说他调过来之前是总部的副总,才刚过三十岁,年轻有为啊。”
彭皓羡慕道:“这一下子就升到总了,牛啊。”
关姝丽摇摇头:“诶呀,牛什么,我感觉这就是明升暗贬,怕他是哪里得罪大老板了吧。”
一直安静进食的岑蔚突然抬起头,问:“什么意思?”
关姝丽分析说:“你们不知道吗,咱们大老板肯定是要回去接手珀可的呀,那到时候不就要从手底下选个能挑大梁的人?本来咱周总还有希望,他这一过来,不就相当于退出核心竞争圈了吗?”
“是哦。”
“那这也太不划算了吧?他还会调回去吗?”
“谁知道呢?”
岑蔚用筷子搅着碗里的面条,突然就没了胃口。
她知道周然不可能得罪纪清桓,除非是他自己申请过来的。
但他为什么要放弃原本平坦而敞亮的前程。
一整个下午岑蔚都心不在焉,怕原因是她心里猜的那个答案,又怕不是。
思绪持续混乱,精力无法集中,岑蔚叹了声气,心一横,起身走向总裁办公室。
听到敲门声,屋里的人说:“进来。”
高跟鞋踩着瓷砖上发出轻响。
周然从文件上抬眸,看来的人是岑蔚,轻声问:“怎么了?”
岑蔚双手握在一起不停揉搓,说:“那个,你饿吗?他们说要点下午茶。”
“不饿。”他又低下头去。
“哦。”岑蔚点点头,舔了舔嘴唇,重新开口,“周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他翻了页手上的纸。
岑蔚提起一口气,一鼓作气问:“你不会是为了我才调过来的吧?”
周然愣了愣,抬起脑袋说:“不是啊,你想什么呢?”
岑蔚睫毛扑扇,在一瞬的失神后,强装镇定地点点头:“不是就好。”
“那我回去了。”她扭头就走。
一路脚步匆匆地回到自己办公室,岑蔚再无法保持冷静,焦急地在原地来回踱步。
她把颊边恼人的碎发一把捋上去,摸出手机打电话给岑悦彤。
“喂。”
岑蔚张口就说:“我现在急了,怎么办?”
岑悦彤在那头嘚瑟地哼哼两声:“我说什么来着。”
岑蔚揪着头发,烦躁地揉乱:“要不我去挑明算了。”
“别。”岑悦彤制止她,“这事还是要让他们男人来,看看他能为你花多少心思。”
“那我现在怎么办?什么都不做吗?”
狗头军师岑悦彤出主意说:“你急了,你让他也急呗。诶,正好今天杨阿姨喊我晚上去她家吃饭,你要不也过来?见见她儿子。”
岑蔚:“杨阿姨?”
“我家楼下那个,我跟你说过的。”
“哦~”岑蔚想起来了,她一咬牙,答应道,“行,我来。”
-
明天就是周末,周然没留下加班,离六点还差三分钟的时候,他收拾东西走出办公室。
路过设计部,他瞟了一眼,总监办公室里没人。
看到彭皓还在工位上,周然走过去问:“你们总监呢?”
彭皓回答:“总监刚走。”
周然眉头皱起,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彭皓一看,护主心切,脱口而出说:“老板你放过她吧,姐今天晚上要去相亲,就别让她加班了。”
周然从屏幕上缓缓抬起视线:“相亲?”
他又问:“和谁?”
彭皓摇摇头。
周然把手机放回口袋,问:“她一般下班怎么走?”
彭皓回答:“公交车吧。”
周然阴沉着脸色,大步走出公司。
天将黑透,阴云密布。
他打着方向盘找到公司附近的公交车站,在人群中看见了岑蔚,还好没走。
周然一边停车一边拨电话:“喂。”
“怎么了?”
“站那,别动。”
他眼睛紧盯着岑蔚的方向,推开车门,脚步迈得宽而急。
岑蔚举着手机四处张望,还没来得及找到周然,胳膊就被人拽了一把。
“你要去哪儿?”他冷着脸,语气不善。
也许是被质问的心虚,也许是下午自作多情后的恼羞成怒,也许是他莫名其妙的态度让人来气,岑蔚使了把劲甩开他,朝他冲回去:“你管我去哪儿?”
周然呼吸粗重,沉默着没回话。
有零星几滴雨落下,岑蔚抬头看了眼天,从包里翻出雨伞,撑开打在两人头顶。
“我送你回家。”周然要去拉她的手腕,被岑蔚下意识地躲开。
手机铃声不识时务地响起,是杨玉荣的来电,周然只能接起。
“喂。”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听上去他还有事,岑蔚要等的公交车也来了。
“我自己回家就行。”她把伞塞到周然手里,转身迈步踏进车门。
周然一只手举着雨伞,一只手拿着手机,没来得及拦她。
雨势越来越大,冲刷着车窗,模糊了窗外的街景。
岑蔚坐在公交车上,发消息给岑悦彤,说自己不过去了,没心情。
她到家时浑身都湿透了,顾可芳让她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可千万不能感冒发烧。
晚饭没吃两口岑蔚就说饱了,早早躺进被窝。
快九点的时候,顾可芳推开卧室的门,把岑蔚的手机抛给她:“一直在响,谁啊,是不是有事找你?”
粥粥汪了两声。
岑蔚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伸出胳膊,摸到手机看了眼。
是周然。
她没立即按下接听,抬头对顾可芳说:“妈你先出去。”
“行行行。”
岑蔚看着地上的小狗,说:“它也出去。”
粥粥被顾可芳一把捞起,带出卧室。
窗外仍旧有雨声,岑蔚把手机放到耳边:“喂。”
“下来。”他的嗓子有些哑。
岑蔚一下子坐起身,问:“你在哪里?”
“你家楼下。”
作者有话说:
提起预警一下,下个月初要多请两天假,等忙完就日更到完结。
第39章 第三十九封信
挂完电话后, 岑蔚创造出了她人生最快的起床速度。
看她在卧室和卫生间里忙进忙出,顾可芳问:“你要出门啊?”
“嗯。”岑蔚随便扯了个借口,“依纯跟她老公吵架了,我过去看看。”
“哦, 行。”顾可芳叮嘱她, “外面下雨, 带把伞, 注意安全。”
“走了啊。”岑蔚开门下楼,连应急灯都顾不上按。
雨小了很多,但雨丝吹在皮肤上凉飕飕的。
岑蔚拢紧外套, 缩着脖子跑过去。
周然的车停在绿化带旁边, 他撑着伞站在路灯下。
岑蔚收了自己的伞,钻到他面前。
呼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 很快又消失在空中。
她喘着气, 昂着脖子看他的眼睛。
不知道在哪淋了雨, 睫毛都湿漉漉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大衣上看上去也是潮的。
岑蔚踮脚抬手, 用手背贴上他的脸颊,好冰。
她刚从被窝里出来, 体温是暖的, 周然拿下她的手, 不让她碰。
“去车上说,好吗?”他的声音在发抖。
岑蔚点点头。
坐进车厢,周然插钥匙启动引擎, 空调开始运作。
岑蔚握住他的双手, 温暖的掌心贴上他青紫的手背, 问:“你去哪了?”
“没事。”
周然想抽回去,岑蔚抓着不放。
“先回答我。”
周然往车后座看了一眼,岑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那儿摆着一束白色花朵,用浅绿色的纸包着,像玫瑰,又比玫瑰开得热烈。
“来不及准备别的,只想到了花,但这种又得提前订,找了好几家才找到,幸好。”
岑蔚不常收到花,也没有养花的爱好,不太了解这是品种,她问:“这是什么?”
“桔梗。”周然回答说,“‘没有刺的玫瑰’,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立马想到你了。”
岑蔚收回视线,用指腹摩挲着周然的手背,重新看向他问:“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吗?”
“嗯。”
“先去你家吧。”
周然没反应,像是愣住了。
车厢狭窄,车外是细密的雨,空调送来暖风。
岑蔚垂下睫毛,解释说:“回去换身衣服,不能生病,最近发烧的话会很麻烦。我爸妈在家,不方便带你上去。”
“哦,好。”周然拿回自己的手,握上方向盘。
从这里到他的公寓大概二十分钟,路上没什么行人,雨刮器一哒一哒地左右滑动。
周然说:“我后来想了一下,你应该是因为下午的那个问题生气了。”
岑蔚小声嘟囔:“我才没有生气。”
“那你希望听到我是为了你回来的吗?”
岑蔚绞着手指:“也不是希望啦,没关系,你不用在意。”
周然顿了顿,启唇说:“去年年底的时候,我小姑去医院复查,情况不太好。”
岑蔚睁大眼睛,偏头看向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妹妹还在读书,我们家有七个长辈,现在最年轻的那个还生了病,他们都得靠我照顾,所以不管怎么样,我肯定得回来。我不是为了你放弃那边的工作,也不能说是为了你,这种话说出来不是浪漫,只会是对你的绑架。”
岑蔚突然感到鼻酸:“我知道。”
“但是岑蔚。”周然看了她一眼,在昏暗的光线中格外温柔道,“是你让我的选择没有犹豫。”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颤栗,岑蔚一瞬间眼眶发热。
她吸吸鼻子:“可想一想还是觉得很可惜,你可以发展得更好的。”
周然问她:“你知道为什么我以前不爱和纪清桓他们凑在一起吗?”
岑蔚摇头。
“我总觉得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我爸妈、我家里的所有人都因为我在心橙的工作骄傲,但是那个对我来说是天花板一样的地方,对纪清桓他们来说,只是接管家里事业前的一次试炼。”周然停顿了下,“就好像你满级才能打败的大Boss,只是别人的新手村。我不敢和他们站得太近,我怕会暴露那种差距,我只能逼着自己闷头往上赶。”
岑蔚说:“可是在我眼里,你和他们一样优秀啊,我之前还觉得我们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
“为什么?”
“十年没见的老同学变成了甲方爹,换你你心里不憋屈?”
“我可没有觉得自己高你一等,我单纯把你当合作方。”
岑蔚加重语气:“我知道。”
周然笑了笑:“所以有的时候,是我们在看不起我们自己,不是别人。”
岑蔚认同地点点头:“嗯,你说得对。”
“我本来就没有很强的事业心,也不想总是和别人比,现在这样我就很满足,所以一点都不可惜。”到公寓楼下了,他停车熄火,说,“走吧。”
她被他牵着上楼,另一只手捧着白色桔梗花。
进电梯时,周然无奈道:“你又一次把我的计划打乱了。”
岑蔚笑眯眯地问:“那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我订了餐厅,可以看到江景,在你生日那天。”
今天实在太仓促了,完全靠着一时脑热,不够隆重也不够正式。
原本以为这次两人的关系会按照他预期的那样稳步推进,可谁知半路杀出一个相亲男,扰乱了他自以为的运筹帷幄。
但也许这就是生活,现在也未必不是最好的安排。
岑蔚安慰他:“也差不了几天啦。”
“谁知道你憋不住了?”
“行,你憋得住,你最能憋了。”
周然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沉默了会儿,他对岑蔚说:“你知道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可以观察到班里的每一个人吗?那个时候我每天最好的爱好就是坐在那里,猜你们每一个人心里想什么。所有同学里,我观察你的时间最长。”
岑蔚扬眸,感到意外:“为什么?因为我的心思最难猜吗?”
“不,你的心思最好猜,但你做出的行为总在我意料之外。每次我以为你要炸毛了,你都对他们一笑而过,而我希望你也这么原谅我的时候。”周然从口袋里摸出钥匙,“你却对我生气了。”
他打开家门,摸到墙壁上的开关:“你突然走了,还和我说不想恋爱不想结婚,我确实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