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道热吻北极——景戈
时间:2022-07-16 07:35:31

  宋郁手脚没什么力气, 艰难地从浴缸里爬起来, 随意将浴巾裹在身上。
  她拿过手机接通。
  男人低沉缓缓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在做什么呢, 这么久才接电话。”
  宋郁头昏脑胀,眼皮沉沉, 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喝酒了。”
  闻言,裴祉皱了皱眉:“喝了多少?”
  宋郁从卫生间走出来,扑到了床上,手机一直贴在耳边没有离开。
  “不多。”她砸吧砸吧嘴, 似乎想了许久,“就七八杯红酒。”
  裴祉不太清楚他们晚上喝的什么酒,度数多少, 不过听宋郁的声音,显然是喝高了。
  他的眉心蹙得更深:“那你现在在哪?”
  宋郁打了滚,将自己裹紧柔软的被子里。
  被子里仿佛还残留有淡淡的雪松气息, 很好闻。
  她吸了吸鼻子, 糯糯地说:“床上呢。”
  “你一个人?”
  “不然呢?”宋郁反问, 还有功夫逗他:“你想有谁, 要不我叫一个来。”
  明明裴祉的意思是关心她,被她听成了像是在查岗。
  他无奈地轻笑:“你敢。”
  宋郁勾起唇角,娇嗔道:“你看我敢不敢。”
  裴祉知道她就是故意的,非得来气他才高兴。
  “门反锁了吗?”他问。
  宋郁侧脸埋进枕头里,上下眼皮打架,嘟囔说:“不记得了,好像锁了。”
  裴祉:“去看看。”
  “不要。”宋郁扯过被子,盖到头顶,“我累了,不想动。”
  谁也不能让她从床上离开。
  “听话。”裴祉哄她,“去确认一下。”
  男人的嗓音低哑,很有磁性,一个个音符顺着耳窝,传进内里,挠得宋郁心痒痒,越是想要和他唱反调。
  “就不。”她小声哼唧,“我要睡了。”
  宋郁闭上眼睛,听着手机里男人平缓的呼吸声,仿佛催眠曲,令她意识渐沉。
  “宋郁?”裴祉低声喊她,许久没有回应。
  “宋郁。”他又唤了一声,只有微弱的鼾声从听筒传来,像极了熟睡的小懒猫。
  裴祉轻叹一口气,把手机调至外放,摆到了一边,伏案继续看面前的期刊文献。
  食指抵在其中一页,节奏散乱地轻点,半天没看进去多少。
  半晌。
  他抬手拧了拧眉,这小孩儿,真不让人省心。
  -
  宋郁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睡过这样久的觉了,直到敲门声一阵阵把她叫醒。
  她揉了揉眼睛,胡乱地去找手机,发现手机就在耳朵边上。
  解锁屏幕,屏幕漆黑一团,半天她反应过来,是手机没电了。
  宋郁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昨天晚上连衣服都没换,就只裹了条浴巾。
  “宋导,你在不在。”门口王姐的声音焦急,敲门的频率也越来越急促。
  宋郁匆忙披上一件外套,打开门。
  王姐看到她的瞬间,脸上的神色放松下来:“你也太能睡了,睡到几点了都。”
  宋郁整个人还有些懵,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几点了?”她问,嗓音嘶哑干涩。
  王姐抬手敲了敲腕表的表盘:“已经下午五点了。”
  宋郁一惊,确实没想到她能睡到现在。
  “手机还关机,你朋友联系不上你,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王姐的语气微顿,“男朋友吧?”
  宋郁:“……”
  也不知道裴祉怎么联系到王姐的,能绕那么大一个弯。
  “小伙子真不错,礼貌客气,”王姐回忆刚才的电话,啧啧感叹,“他对你可真上心,不像我家那位,三四天不联系,都不会想我是不是出了啥事。”
  宋郁被说的颇为不好意思,脸颊红红的:“麻烦你了王姐。”
  王姐摆摆手,一副还挺高兴的样子:“没事没事,我先走了,你记得赶紧给男朋友回个电话。”
  宋郁关上门,给手机先充电。
  她走到落地窗旁,拉开窗帘,外面已经黑漆漆的,果然是从晚上睡到了晚上。
  手机重新开机,短信提示一条条弹出,都是未接来电提醒。
  “……”宋郁回拨过去。
  “喂。”男人的声音冷淡。
  宋郁明显听出了他的语气不善,她小声说:“我睡醒了。”
  裴祉不咸不淡:“哦。”
  宋郁:“……”
  王姐不是说他很礼貌吗,怎么对她就这副态度。
  “你生气啦?”她问。
  “有点。”裴祉毫不遮掩。
  “这么小气啊。”宋郁觉得好笑,“我又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
  “再说了,要不是前一天,”她脸微红,想了想措辞,“你拉着我没休息好,我也不会今天睡那么久。”
  裴祉轻嗤一声:“还挺会甩锅。”而且重点完全没抓对。
  “昨天喝酒了?”他问。
  “嗯?”宋郁一愣,“你怎么知道?”
  不过她很快猜想,应该是王姐告诉他的。
  “就喝了一点点。”不知道哪来的求生欲,让她下意识给自己找补,“没多少,一两杯红酒。”
  “……”裴祉差点没被她气笑了。
  连昨天晚上和他打电话的事都不记得了,明显是喝得断片儿了,还敢在这里跟他扯谎。
  “你想好再说。”裴祉道:“一两杯还是七八杯?”
  宋郁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一点儿没糊弄过去,怎么王姐连她喝多少都说了。
  她弱弱地回答:“七、七八杯……”
  “裴教授,会议快开始了。”电话那边有陌生男人微弱的声音传来。
  裴祉匆匆应了对方一声,转而继续和她讲话。
  “以后喝酒要跟我打报告,我不在的时候不准喝。”裴祉开始定规矩。
  宋郁一向不喜欢人管她,换做其他人,肯定要怼一句“你少管我”过去。
  但偏偏对于裴祉的管束,她非但没觉得反感,反而还挺喜欢的。
  虽然她这么想,但嘴上还要欠:“裴教授,控制欲那么强不好哦。”
  “裴教授”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拖着长长的尾音,又软又苏。
  此时,会议工作人员走来,客气地示意裴祉关掉手机,保持会场的安静。
  裴祉用俄语说了句:“抱歉。”
  他语气淡淡:“能管你的时候就管,以后你要不想让我管,我也就不管了。”
  “行了,开会了,我先挂了。”
  通信挂断,对方的声音戛然而止。
  宋郁怔怔地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无垠的夜色,耳畔还回响着刚才男人的话语。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她却听出了其中的无可奈何,好像她一定是会先厌倦的那个人。
  宋郁撇撇嘴,小声赌气地说:“我现在就不要你管。”
  -
  每年的三月八日,是朗伊尔城的太阳节,为了庆祝走失的太阳回归而设立的节日。
  在这一天,太阳会从雪山上升起,第一缕阳光将撒向这座城市。
  太阳节的前两周,人们就已经开始进行各种各样的准备仪式。
  经历了数月的漫长极夜,人们对于日光的渴望,变得格外强烈。
  摄制组在那一天会有很繁重的拍摄任务。
  三月六日,摄制组结束了除了太阳节之外的其他拍摄内容,就等太阳节那一天。
  收工回去的时候,宋郁路过一个雪坡,站在高处望着远方,和雪山相接的天际线处,有渐变的淡粉色,那是还在路上的太阳的余光。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那遥不可及的日光。
  长达半月的不见天日,明明还剩下两天,宋郁却一点耐心也没有了,迫切地想要感受阳光的温度。
  她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微信发给裴祉。
  过了一段时间,对面没有回复,宋郁想他应该又是在开会,耸耸肩,把手机放回口袋。
  因为第二天没有拍摄工作,宋郁提前把闹钟关了,本来以为能睡个好觉,结果清晨五点多的时候,就被手机震动声给弄醒。
  她扯下眼罩,语气很冲地接起电话。
  “开门。”男人的声音低沉,透过听筒传来。
  宋郁愣了愣,睡意散去了一些,她伸手打开床头灯,跳下床,赤着脚去开门。
  裴祉靠在门外,昏黄的走廊灯打在他的背上,投射出一道阴影,将她整个人罩住。
  宋郁吃惊,没想到他会又出现在这里,她挑了挑眉问:“你的会议开完了?”
  裴祉伸手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还剩一天的结束仪式,不是很重要。”
  他的目光落在宋郁身上,因为起来得急,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丝质吊带睡裙垂坠,勾勒出她起伏身线,露出了胸前大片的雪白肌肤,两根锁骨深邃立体,凹处浅浅的窝,似能斟酒。
  男人眸色沉了沉,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换身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说。
  闻言,宋郁扭过头望向他,不解道:“这么早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裴祉讳莫如深,“多穿点。”
  虽然朗伊尔城天气逐渐回暖,但是和正常温度相比,还是很冷的。
  宋郁狐疑地看他一眼,却还是配合地换好了衣服。
  他们出门很早,天还是黑的,冷风呼呼地吹,宋郁眯了眯眼睛,哈出一口白气,瞬间有些后悔跟他出来。
  朗伊尔城的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仿佛一座死寂的空城。
  裴祉带着她,绕过两条街和小巷,到达城市边缘。
  一间不大的木屋出现在眼前,木屋四周用木栅栏围成了一个近百平米的圈,围住了大片的雪地,雪地上拱起了一个一个小小的山包。
  木屋里走出一位中年男人,戴着毛毡帽子,用挪威语喊了句什么。
  雪地里的山包动了起来,从里面钻出来一只只雪橇犬。
  最先醒来的雪橇犬,对着那些没动静的山包犬吠,把同伴叫起来。
  男人朝裴祉打了声招呼,替他开了栅栏的门,很快又钻回了木屋里。看起来两个人很熟悉,而且充分的信任。
  裴祉熟门熟路地进了栅栏。
  八只雪橇犬一窝蜂朝他涌上来,仰着脖子,在他的脚边叫唤。
  裴祉笑了笑,蹲下来,伸手拍了拍挤到最前面的雪橇犬:“茱丽叶,又结实了不少啊。”
  名字叫茱丽叶的雪橇犬随即“嘶哈”两声,像是在肯定他的夸奖。
  它的毛色通体雪白,只有两只耳朵上是黑色,眼睛像是大海一样湛蓝,但又不失锐利。
  宋郁虽然平时不怕狗,但是也没见过一下那么多体型庞大的雪橇犬,也有些犯怵,站在木栅栏的边缘不敢进去。
  裴祉回过头看她,安抚道:“没事,茱丽叶会看着它们的,不会咬人。”
  他走到木屋边,拎起其中一个旧铝制木桶,从里面扔出拳头大小的冻鱼块。
  雪橇犬们争前恐后,一跃而起,咬住了鱼块,用它们锋利的牙齿,碾磨冻得梆硬的鱼肉和鱼骨。
  “……”宋郁听着鱼肉被碾碎成泥的声音,默默向后又退了一步。
  几分钟的功夫,满满一桶的鱼肉,就被这八只雪橇犬给分食了。
  宋郁观察到,虽然他们吃得很快,但却很有序。
  茱丽叶在其中似乎充当了领队的角色,有哪只狗多吃了,或者抢了其他狗的肉,它就会冲过去,把对方训斥一顿。
  所有的狗都被她管得服服帖帖。
  裴祉喂完他们,走到了雪橇旁,茱丽叶一声令下,八只狗整整齐齐地站在雪橇前。
  两两并排,茱丽叶打头阵。
  裴祉给他们一个个套上绳子,每只狗都不吝啬地夸奖一遍“好孩子”。
  他转身看向越站越远的宋郁,笑道:“怕什么,过来吧。”
  宋郁见雪橇犬们都被绳子串好,稍稍松了口气,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坐上了雪橇车。
  “你不会一大早起来,就为了让我坐雪橇玩吧。”她嘟囔着问。
  裴祉没接话,在她身后坐下,胸膛贴着她的后背。
  “茱丽叶——走了——”他一声令下。
  茱丽叶发出吼叫声,所有的雪橇犬像是脱了僵的野马,在雪地狂奔起来,撞开了木栅栏的门,朝雪山山脉的方向跑去。
  因为速度太快,宋郁猝不及防,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背紧紧抵在男人身上。
  裴祉的胸膛温暖踏实,让她第一次坐狗拉雪橇车的不安全感消散去了大半。
  “你怎么会拉雪橇的?”宋郁提高了音调,让声音不至于在风中消散。
  裴祉单手驾驶雪橇,把控着方向,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额头。
  “以前考察队要登陆北极点,电动雪橇车的动力不足以支撑到那里,只有雪橇犬能到那么远。”裴祉解释说。
  人类科技无法征服的地方,自然可以。
  宋郁视线落向前方,八只狗哼哧哼哧地拼命奔跑,带他们穿过白色大地,翻越连绵的山脉。
  耳边的风呼呼作响,来自于自然深处。
  宋郁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她看见天色慢慢泛出鱼肚白,他们被雪橇犬拉着,仿佛要奔向世界尽头。
  终于,在最高的山峰前,裴祉停下了雪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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