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熊燃的手指蹭着她肩膀,无奈道,“这都被你发现了。”
对于熊贤山的偏心,熊燃没提。因为太幼稚了,小儿科。
况且近几年来,熊贤山已经不太插手他和熊绪之间的矛盾。
本来也没什么矛盾,一个嘴贱,一个拳头硬。
林若冰说:“有兄弟姐妹挺好的,我也有……不过没见过。”
熊燃的手指挪到她娇嫩细腻的后脖颈,有一下没一下地捏。林若冰放心把脖颈交给他,柔声嘱咐道:“力道轻点儿。”
他便轻一点儿。
他问:“你有兄弟姐妹?”
林若冰却“嘶”一声:“熊燃,你扯到我头发了——”她扭着脖颈将身体撤离,凝着眉目看他,目光里满是哀怨,却看得人心头一颤。
“抱歉。”他忙说,“我注意,你过来我继续给你揉。”
林若冰却说:“你保证。”
“我保证。”
熊燃何时这般低声下气过,但又算不得低声下气,又或者说,原来低声下气也能让他心情通畅,实属难得。
“你继续说。”他的力道小了太多。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林若冰看他一眼,缓缓道,“你想听?”
熊燃笑:“说呗。”
“我不是被人丢了么?”林若冰云淡风轻道,“据说我的生父生母有四个孩子,我是他们的第三个女儿。”
“你怎么知道的?”熊燃纳闷。
“我爸去世前,帮我找到了他们。”林若冰有些惆怅,不过也仅仅是惆怅,她对生父生母没有感情,他们原本该是这个世界上和她最为亲近的人,但造化弄人。
林大余对她的疼爱她自认为承受不起,如果他还活着,她将用余生尽孝。
熊燃看到了,她脸上黯淡无光的低落,他安慰她别难过。
她说:“我不难过,人生好比是牌场,我的底牌可谓烂到极致。”
熊燃不敢说,他那会儿格外心疼林若冰,就想把她抱在怀里,然后不让她再受一点儿苦。
但是林若冰说:“熊燃,你别拿那种眼神看我。”
熊燃一怔:“什么眼神。”
“没什么——”林若冰莞尔一笑,“我不想让你因为同情对我好,我不喜欢。”
熊燃说:“我知道,你厉害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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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若冰决定跟梁琴湘去旁杉,熊燃出声阻止。
林若冰几乎没有犹豫:“只有几天而已,回来刚好去上班,不然总在家里待着,好无聊。”
熊燃说:“不是有我么?”
林若冰停下手里动作,反问道:“有你,怎么了?”
熊燃沉了一口气:“有我还无聊?”
林若冰不说话。
熊燃明了:“得。”
又道:“我也去。”
熊绪下楼时,走到熊燃身边问他:“不是吧?你真要带——”他指指林若冰,“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熊燃:“滚。”
熊绪:“......野蛮人。”
“再不闪开野蛮人打你。”熊燃道 。
“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事态更加严峻。”熊绪边说边离他越远,看了林若冰一眼,但人并不给他回应。
熊绪于是就知道了。
这两人果真是一个鼻孔出气。
熊绪一走,熊燃就冲着林若冰笑,原本锋利的单眼皮也变得柔和。
林若冰问:“怎么了?”
“你怎么不搭理他?”熊燃笑。
“谁?”
“熊绪。”
林若冰若无其事道:“我还不想搭理你呢。”
被说了还笑,笑了一路,熊燃笑,梁老师也在回程的路上开心成小孩子,一个劲儿的同林若冰讲年少轻狂时的英勇事迹。
说起梁老师,她的出身比林若冰好不到哪里去,耳濡目染,熊家的两个孩子都不是在意出身的人,交朋友的话,看人品看性格,总之,投机便好。
梁老师是家中长女,上头有一个哥哥,下头有几个弟弟妹妹。而在那个年代,上学算得上奢侈事,还是在如此贫困,子女众多的家庭。而且,免不了重男轻女。
梁老师的哥哥因为糊口没能坚持上学,她一个女子,父母便更不同意。那个年代吃过很多苦,梁老师讲得抑扬顿挫,像她上课时一般精神抖擞。
在交谈中,林若冰才得知熊燃的妹妹梁宣荷是梁老师弟弟的女儿,只是宣荷出生后不久父母因事故去世,梁老师便将侄女接到自己家中抚养。
梁老师对林若冰说,她在乡下哥哥家种了很多花,等到了地方一定要带她去看。
车子一路向南开,三个小时后,停在一户家门口。
两层楼房,从外面干净简洁,贴着白瓷砖的墙面上爬满枯枝,想必来年春天枝繁叶茂。
这种地方让林若冰想起自己成长的环境,不过是远远不及眼前的,在她很小的时候,林大余就说过,希望能挣钱让她住上小楼房,但是林大余身体状况一直不好,工作不稳定,而且长期服用药物。
直到林大余去世,他们也没能住上小楼房。
熊燃停好车,梁老师便迫不及待拉开车门,一众亲戚在门口迎接,那架势熊燃根本不想多言。
他一直不喜欢梁琴湘回家时,老家人的做派,像是请神仙,搞得人巨尴尬。
之前被梁琴湘簇拥着上前介绍,耍猴似的被人一通夸一通摸,这次没有了。
梁琴湘换了炫耀对象,亲戚们换了追捧词。
林若冰被簇拥着,笑容灿烂,无比认真且礼貌地同梁琴湘老家亲戚拜年。
熊燃舌头抵了抵脸,终于在对上她投来的目光时,忍不住笑了。
林若冰抿着唇看熊燃,用眼神告诉他:我其实有点儿慌。
熊燃在她手足无措时轻轻勾了勾唇角,他走上前去拉过她的手,宣示主权的同时宣布她的身份。
后来从老家回来,很久之后,林若冰还提起过这事儿,她说她和他确定关系,见过家长后,不知怎么就有种此生定会和他纠缠不清的感觉。
而且他在众人面前,大方牵她的手,是她从来不曾有过的体面。
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撤退,留下梁老师一人与众人周旋,林若冰问他去哪?他说:“跟着就是,又不能把你卖了。”
林若冰说:“我还挺值钱的,卖我你亏了。”
他从未跟一个姑娘聊得那么欢快,他知道她也是。
花圃外层用塑料薄膜保温,像极了大棚。掀开厚重的帘子,空气瞬间变得湿热,潮闷。林若冰看见满地鲜花,争奇斗艳,视线一下子开明起来。
搁在架子上的,还有吊兰,她不认识品种,只觉得好看。而这个季节这个温度,能保证花的生长实属不易。
林若冰有些震惊,问道:“这是梁老师的花圃?”
熊燃挑眉:“不然呢?”
“漂亮。”林若冰有些兴奋的跑过去,围着地上的郁金香转了一遭。
花瓣半敞半合着,绿叶映衬。每一片的颜色都不同,据说这花都是梁老师亲自选的,她说花朵娇贵,娇贵的东西就是美丽,为了留住这份美丽,也为了赏心悦目,她才有了建立花圃的想法。
林若冰问熊燃:“这是梁老师的哥哥种的吗?”
“不是。”熊燃说,“梁老师为了这些花,花了大价钱。”
林若冰又问:“梁老师雇人来看花圃。”
“就她那些亲戚。”
这些花儿长的很好,而林若冰忽然意识到,花圃的存在也不仅仅是赏心悦目,更多时候像是人与人之间情感的桥梁。
她说:“梁老师有心了。”
熊燃格外沉默,站在花丛边上,宽肩长腿,眉头微蹙:“你和我妈,处得挺好。”
林若冰蹲在地上,目光盈盈地看过来,笑着说:“我也是没想到的。”
“这有什么想不到?”熊燃说,“你人漂亮,端庄大方,我妈眼光不赖,喜欢你太正常了。”
林若冰认为,熊燃这人能不靠家里白手起家创立几家公司,势必是有点儿本事在身上的,但是为什么,他讨女人欢心的本领也那么强。
熊燃说得每一句话,几乎都说到了她心坎里。
她慢条斯理道:“无论你说的话真假,我都觉得很开心。”
熊燃笑起来,看着地上蹲着的她,舔了舔唇:“你这人,真有意思。”
“不及你有意思。”林若冰睨他一眼,嗔道。
但熊燃也不生气,他站得笔直,长身而立,不急不躁地等她转遍整片花圃,还似是无意道:“你要是喜欢,我也给你种一片得了。”
林若冰下意识道:“不要。”
熊燃不问为什么,她既然说不要,自然有不要的道理,他向来不强人所难。
林若冰却自顾自解释道:“花花草草和小动物一样,都需要人精心呵护,我没时间照看它们,又怕照料不好。”
熊燃说:“我妈不也是找人照料。”
“那不一样。”梁老师找自己亲近信任的人照看,她又没有亲人。
说起花草动物,熊燃想起远在静南的泰鲁,泰鲁年纪颇老,眼睛几乎看不到东西。从接它到家距今十几年,现在只能躺在窝里休息。
林若冰昂起头,问他:“想什么呢?”
熊燃沉默数秒,低声道:“泰鲁。”
感情总是日益见长,相遇和缘分都是没有预料。林若冰撇过头,继续观赏满目郁金香,浅浅出声,又轻又柔:“熊燃。”
“嗯。”
“其实你也是个重感情的人。”
“嗯。”
出来花圃后,林若冰久违的接到苏百川的电话,电话里男人声色温润,笑着祝她新年好。
林若冰以为是工作电话,接之前特意避开熊燃,听到这话,愣了半晌。
她说:“新年都过了啊。”
苏百川却道,昨天祝福你的人一定很多,所以做今天的唯一一个。
林若冰笑了笑,淡声道:“看不出来,苏律还挺幽默。”
熊燃立在一棵枯枝败叶的矮树前,指尖点了根烟,猩红烟火燃着,淡淡的烟草气息在他周身萦绕。
梁老师被亲戚簇拥在中.央,估计也是烦了,不久前给他发消息,问他去哪了?怎么还不过来?
他说再等会儿。
梁老师回他:「来吃饭,下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