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璀璨,热气弥漫,话在嘴边堵了又堵,杨炳南才说出那句抱歉。
他对林若冰说,一开始确实想得不对,因为觉得熊燃这人条件太好,所以对她有所误会,希望她能不要介意。
陈糯和靳繁川没说话,对视着看了一眼,知晓这事儿不好插话。
正如杨炳南所想的,林若冰生出一丝莫名其妙的感觉。不过她人很大方,知道对方是熊燃的多年好友,所以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份“道歉”。
可能任何人都觉得结果该是这样的。
只有林若冰知道,她远没有表现出来那样大方,遭受别人无缘无故的怀疑,说不定这怀疑与她身世有关。
身世是她的逆鳞。
当她生活不如意,深陷泥潭,旁人的攻击与她而言是迫害,她会很容易被激怒,做出常人无法想象的举动。
但是熊燃能平复她的逆鳞,他坐在她身边,桌子之下温柔揉捏着她的手指,似轻拂,似呢喃。
那一刻她觉得,所有事情都不是好计较的,没有什么能够影响她的快乐——和熊燃在一起的快乐。
她又怎能猜不出杨炳南此番举动,和熊燃的关系。
两人走后,陈糯和靳繁川才松了口气。
杨炳南面无表情地抽起根烟,而后声色淡淡道:“累死我了。”
“炳南……”
陈糯叫他,实实在在道:“你刚真跟犯病了一样。”
“别提了。”杨炳南看她一眼,“我真改了。”
靳繁川也笑,笑得特贱,问他:“我想问你,你怎么自不量力去招惹一对热恋期间的夫妻的,祝福不行吗?”
“我祝福了啊。”杨炳南说,“我刚刚拍马屁拍得嘴皮子都起泡了,你他娘的没听见啊。”
“嗨。”靳繁川眉宇舒展,又道,“反正你以后都不要再提熊燃之前了,你没看他特别不喜欢你说他之前的事儿吗?没点儿眼力见,熊燃对你可真仗义。”
陈糯笑得不行,却也点了根烟,附和道:“真的炳南,听靳老板的。”
杨炳南说:“熊燃哪哪都好,就是恋爱脑,自从认识他老婆,天天不到点儿就跑,以前从不这样……”
他这人心眼并不坏,只是之前大意了。细想来靳繁川说得也对,人家都成夫妻了,他都不该在插嘴。不过熊燃让他和林若冰当面道歉这点儿太绝了,尴尬地他无地自容。
靳繁川说:“人家两口子台阶也给你下了,别不知足了,翻篇了,以后还是一样的。”
杨炳南叹了口气,手掌摊开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无地自容道:“丢大人了,以后可不敢了……”
第32章
从火锅店出来, 已是深夜。
熊燃把钥匙递给林若冰,对她讲不想回家的话,就带她去个别的地方。
林若冰的手被他温热的手掌包着, 像怕她丢了似的,攥那样紧, 和刚才在火锅店时的轻柔力度完全不同。
林若冰说:“我来开车, 你做导航。”
天色沉沉不见星光, 夜色浓郁得如同被泼了墨,车灯闪烁着, 排成一排璀璨夺目的光点线,林若冰耐心等待红绿灯, 不见任何情绪, 仿佛今晚压根儿没听过杨炳南的道歉。
熊燃倚在副驾驶位上,淡淡看了她一眼, 想问些什么,又觉得没必要。
女人的姿态若无其事, 说明那件事儿她没放在心上, 然而熊燃再揣测也没法揣测全部,只当是平静下来也算好事。
绿灯亮起, 林若冰启动车子,这车开起来十分顺手,且有熊燃坐镇, 莫名给她一种心安的感觉,于是那股原本就不算什么的恐惧被她抛诸脑后。
“熊燃。”
“嗯?”
“朝哪个方向走?”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 直走左拐红灯, 右拐绿灯。
熊燃低声说:“直走。”
车子在一辆奔驰后面停下, 四面八方斑斓灯光闪烁着, 熊燃忽然问道:“你不害怕了?”
“怕什么?”
“开车。”他伸手点点方向盘。
林若冰也不含糊,直截了当道:“你车都给我买了,我还唯唯诺诺不敢开,太没出息了。”她也看他,又道,“再说你坐在这儿,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说话声音不大,又很平和,姿态也乖巧,心情貌似不错。
她问熊燃:“我们到底去哪儿?”
熊燃说:“到了就知道了。”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清河大桥下,俩人前前后后下了车,顺着阶梯走向桥上。
桥上风大,吹乱了她披着的长发。他变戏法儿似的从兜里掏出一根黑色皮筋儿递给她,让她把头发扎起来,扎成平时上班那样儿。
林若冰笑着反问他:“哪样儿?”
熊燃说:“就那样,低低的。”然后手指在自己耳旁比划了一下,又说,“这边留一小撮,好看,有气质。”
林若冰被他的形容笑得不行,手抓着他的,另只手抚在胸口,迎着大风低下头笑了会儿,又道:“你来给我弄。”
她把手里的皮筋儿又给了熊燃,慢慢悠悠走到扶手旁。
桥下是波光粼粼的水,城市灯光倒映在上面,空气中吹来湿润的风。
熊燃先是把那根黑色皮筋套在手指上撑了撑,又推到手腕上。林若冰见他许久不动作便主动将长发悉数撑起,又散开。某一瞬间灯光划过她纤细的脖颈,很快又被长发掩盖。
男人的动作轻柔到无法描述,像是小心翼翼,又格外认真,手指尖触碰到她柔嫩的肌肤,又很快扯开,将她一头黑发摊开搁在掌心,另只手去捉没拢过的碎发。
她说不疼,用力点儿也没关系。又说照他这个速度,扎到猴年马月也扎不完。
林若冰偏眸看了熊燃一眼,见他神色认真地垂眸理长发,连唇角的弧度都莫名带了点儿严肃,对她的话置之不理。
她彻底趴在栏杆上,潮湿的水雾拂过她的脸,钻过她脖颈又绕到身后男人身上。
熊燃废了点儿力气,才将手里的皮筋套在她头发上,那两根手指撑着,一转,再转,一点点的把黑色长发掏出来。
他很满意自己的大作,手搭在她肩上拍了拍,林若冰便扭过头来看他。
眸光潋滟,不亚于波光粼粼的水。
这让他一时难以控制,喉结轻滚动,唇越来越靠近她的脸侧,然而她一偏,只能吻上她耳廓。
那地方更敏感,林若冰感觉身子酥了大半边。
这种温情时刻令熊燃忍不住想要更多,他气息微乱,喉间溢出一声低笑,正要试探着去亲吻,却突然被她娇嫩的手指捧住脸,满眼虔诚地望着他。
“是你让他给我道歉的?”
其实老早就想问了,又斟酌着该以何种姿态,索性大方理智些,也温柔一下,她知道他喜欢。
熊燃两首撑在栏杆上,凉风吹起林若冰鬓角没被拢起的碎发,锢着她,她却捧着他的脸。
柔情消散在晚风中。
“怎么了?”
“他说我什么了?”林若冰忽然将脸凑近他半分,微微睁大了眼睛,“你说。”
熊燃笑了笑,没预料,但此刻他心情好,于是便温柔道:“没说什么。”
林若冰显然不信的:“没说什么你逼着人家跟我道歉,我和他又不熟的,你装作不知道,这事儿不也就过去了?”
熊燃心说那不行,你这过去了,我这儿过不去。
她又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是不是怀疑我图你钱,不怀好意呢。”
熊燃嗤笑了声,看的眼神里满是宠溺:“没呢。”
“谁图谁啊熊燃?”她竖着根纤柔指头抵他胸膛,质问他,“你图我呢吧?”
她其实特别有女人味儿,这种滋味儿,世间唯有熊燃体会。初次见面时她便不自觉地体现了某种娇羞以及矜持,以至于熊燃事后回想,便轻易分辨出差别。
那份矜持,是她在旁人面前体现的。那份娇羞只有在他面前才有。
熊燃还知道,她在工作中,大概更加高冷。
这种极致的反差令他激动,于是抵着她的身体有了反应。
林若冰淡淡出声:“熊燃……?”
“嗯。”他懒散出声,沉沉呼出气息,唇角蹭着她耳廓,“别动,让我抱会儿。”
天桥的光线炽亮,照得林若冰脸色白皙,唇瓣嫣红,熊燃抬眼看她,又觉得光晕好似给她蒙上一层滤镜,好看。
他的温度是滚烫的,林若冰稍稍把手抵在两人中间,不想众目睽睽之下过于轻浮,于是低声又道:“其实我脾气一点儿都不好,杨炳南背后怀疑我,我听不见也倒不会生气 ,如果说到明面上,我也不会让他的。”
她抬眸道:“你不用处处为我撑腰,我没你想象中那样娇弱。”
熊燃能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是尝过世间冷暖,有对抗敌意的勇气,她要他别把她看作温室里的花朵,也别觉得她经不起摔打,曲曲几句嘲讽质疑的话,与她而言并无大碍。
但熊燃想说,凡事都要她自己一个人来撑的话,那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算什么。
他知道这事儿于他而言糟心,于林若冰而言,何尝不是。
他这样想着,便都告诉了她。
林若冰微怔,刹那间眸里忽然有了热意,她不愿意让人看到这热意,哪怕是熊燃都不行。
她将下巴垫在他肩上,人被拢得更加紧促,她歪了歪脑袋靠近他耳朵,问熊燃:“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我买来送你。”
她很少送别人礼物,原来钱也不够多,主要是觉得也没有人能够值得让她用礼物联络情感。她得足够喜欢对方,而对方也足够令她尊敬,她才会考虑这件事情。
不过近来她收到了很多,除去熊燃给的,还有苏百川送的钢笔,周晓萱送的水晶球。
说不上是日后常用的东西,但很惊喜。
而熊燃却是想到她此前给梁老师买丝巾时,挑来挑去眉头紧锁的模样。
何必再让她如此费心思。
“不要。”他说。
林若冰从他肩上抬头,微微瞪圆了眼睛,路灯照得她皮肤很白,眼眸微红。
“为什么不要?”
熊燃蹙眉凑近她,想观察她更仔细。
林若冰凑过来咬他的唇,一时间伴着凉风的气氛变得有些旖旎,她这种主动,比她说再多都有杀伤力。
她喘息着,问他:“你要不要?”
“要。”
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