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离婚这个结果,他其实不也早已预想过了吗?
她的性子如此,一旦知道了某些事,想要离婚也在预料之中…
可现在…为何只是仅仅从她嘴里听到这两个字,看到她淡漠的表情,便如此令他如此难以呼吸…
他微微吸了口气,强制自己压下这股波涛般强烈情绪,垂眸习惯性的握住手腕上的顾家佛印,待看到协议书上一条条分界罗列清晰的条款,握着佛印的手缓缓收紧。
寒秋把两份协议都打开。
汴晁市的转让和寒家祖地都包含在离婚协议里,只要顾寒签字,两份协议就能生效。
寒秋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把自己的名字签好了,她把协议书往顾寒面前一放。
“签吧,你想要寒家祖业就是怕寒家在那里阻碍你,放心,以后境内不会再有寒家人,寒家祖业也不会有人能使用,没人能碍着你。”
这仅由她一个人倔强坚持了十年的可笑婚姻,也能彻底结束了。
顾寒看着这两份协议书,却没有任何动作。
“境内不会再有寒家人…你要走?”
她自然要走,不然待在国内做什么,看顾寒到底还能多狠多绝?
寒秋冷笑,“这顾大人就不用管了吧。”
顾寒看着寒秋眸底的冷意,握着笔的手再次收紧了些,连笔尖戳进了掌心他也毫无知觉。
这两份协议里的内容,就是他当年与寒秋结婚后便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
现在东西得到了,可他为什么丝毫愉悦的感觉都没有。
甚至他的视线都无法去看那些内容转让协议,只死死盯在离婚两个字上。
“不行,不能离婚。”
顾寒盯着那两个字,听到自己一如既往被包裹在波澜无惊的下的平静声音。
“南北境最近会发生动荡,关键时期,我不能有离婚的消息传出。”
寒秋直接低笑出声。
不愧是顾寒,连这都要算计。
寒秋心底忽然传出一股更强烈的恶心感,这个她爱了快十年的男人,原来能这么狠啊,她今天仿佛才认识他。
但不管如何,这婚她今天离定了。
她脸上的讥笑顾寒看得一清二楚,顾寒感觉自己胸口有什么好像被撕裂了。
寒秋以往也从不会用这种表情看他。夹带着厌恶、不屑,以及一两分的毫不掩饰的恶心,像是在看什么令人反胃的东西。
他听到她语气冷嘲的再次出声:
“那顾大人要怎么办?离不了婚,我就不会在汴晁市的转让书上签字,你就拿不到汴晁,所以顾大人还是想想办法,现在立刻马上离婚。”
不,不离婚,汴晁市其实他还可以…
可刚这么想着,顾寒欲要张开的嘴就重新抿紧。
他十年来所盼所求的唯二之一就是复仇,为顾家复仇,掀了这南境,让顾家重新立于顶端。
汴晁市地位于两江祖地之间的汴晁市,是连接南北境中间必不可少的位置,必不可少,他必须拿到。
可现在…
顾寒放在办公桌下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握得死紧,泛白的关节甚至还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微微颤抖。
他听到寒秋冷然的继续道
“这样吧,既然顾大人现在不能传出离婚的消息,那就先不要传出,只要顾大人先在这份离婚协议里签了字,我保证出去后不会说什么,三个月…三个月足够了吧,三个月后就去民政局办。”
离婚除了离婚协议书,还得去民政局办理相应的手续才行。
顾寒看着寒秋淡漠冷嘲的神色,“三个月,不够。”
寒秋皱眉,“那你要多久。”
她可不想长时间和这个男人绑在一起。
这么想着,寒秋忽然又觉得有些想笑。
看来这十年来她在顾寒各种潜移默化的疏远中,也算彻底把这份感情消磨的差不多了。
除了之前的恶心与自嘲可笑,现在她对面着这个男人,想的竟然是想尽快和他脱离关系。
顾寒嘴唇刚动,寒秋已抢先道:
“五个月,我顶多给你五个月的时间。”
寒秋说完缓缓撑起身,双手撑在顾寒桌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五个月,顾大人答应不动寒家祖业,我就在这份转让权里签字,否则…”
寒秋微微压低身体盯着顾寒的眸子,一个一个的字的认真道,“否则,鱼、死、网、破,我也不是不敢,顾大人这方面该是了解我的。”
顾寒看着她眸底的决绝,不知何时收到桌下的手已握得死紧,指甲混着被笔尖戳出的血深深刺入肉中,他依旧恍若未觉。
寒秋说完便往后退了两步,重新站直了看顾寒:
“只不过那样的话,都不用等离婚消息传出,外面的人都会知道顾大人你与妻子不合,这结果…呵呵,可能还不如直接离婚。”
顾寒沉默良久,最终在寒秋等的不耐时,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道
“好。”
寒秋一笑,唇角再次扬起些讽意,抬手在另一份协议书上签上字,双眸盯紧顾寒,“那就请顾大人尽快。”
………
事情解决完了,寒秋便一刻也不想再留的起身准备离开。
等刚走到门口,她忽然又想到什么,转身远远看着顾寒:
“当年追杀你的那些杀手,不可能是我哥派去的,虽然我还不知道中间出现了什么问题,但如果那些人是我哥派去的,他当年无论我怎么威胁他,他都不会同意我和你结婚,更不会一丝一毫都不告诉我。”
“我和我哥也都不是那种卑鄙之人,不会无聊到上演我哥派人杀你,又让我来救你的戏码,那没什么意思。”
说着,寒秋也没管顾寒的反应,转身继续大步离开。
顾寒信不信,她都无所谓了。
…………………………
解决了离婚协议,寒秋回了空无一人的卧室,拿出一个被她塞在化妆箱最下面的小盒子取出装在衣兜里便打算离开,却忽而看到自己手指上戴了五年的婚戒。
她取下婚戒在指尖把玩了一会儿,最终把它随意丢进了她那些不要的东西里,便去车库里开出一辆车,直直朝着北方的两江祖地汴晁市而去。
深夜
寒秋到汴晁市寒家祖地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一点半,一天中夜最黑的时候。
寒假祖地因为老祖宗信仰风水,被独自建造在一处高山之上,幽静辟雅,独为一户,几乎可以说四周方圆十里内,都没有别的农家农户。
此时祖地里空无一人,与那信封上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六七个小时。
江挚策划了那么久,除了想报复她,就是想拿到寒家的商业“核心”。
他没直接出现在祖地,但寒秋肯定,他或者他的人,肯定已早早潜伏在附近,没有离去。
祖地内的下人们被深夜忽然前来的寒秋人吓醒,刚从床上爬起来朝寒秋行礼,就被寒秋以各种理由全部遣出了祖地。
等祖地内的人都走光,寒秋进祖地内取了火把出来,插在祖地最外面的一处宽敞大院中央,然后从兜里拿出那个小盒子,抬眸看向静默无声的四周
“出来,做交易。”
四周静谧无声。
寒秋握着小盒子在手里转了一圈,声音不紧不慢,“商行印章,寒家所有商行地契,寒家各种商业核心技术,都在这里。你要的我带来的,想做交易,就出来面对面的谈。”
四周依旧静谧无声,像是寒秋刚刚这段话说给了空气听。
寒秋也丝毫不急不忙,四周没有声音,她也不再出声,只坐在祖地大院中央,安静的把弄着小盒子,静静等待。
半刻钟后,静谧得只剩下夜晚风声的四周忽然响起了一阵冷笑
“还真是胆大,经过了上次的事情,这次依旧还敢一个人来,不怕重导上次的覆辙?这次可没有秋蝉带着支援队在附近等着救你。”
寒秋看着从阴影里走出的男人。
男人浑身笼在斗篷里,看不清身形面容。
而除了男人外,这片寒家祖地的四周院墙上果然都已经趴满了密密麻麻的枪炮手,一支支的枪炮全部指着院子中央的寒秋。
寒秋没看四周,只看着斗篷里的男人,手里带密码盒的小盒子微微翻转,“江挚。”
阴影里的男人一顿,然后斗篷下的身体忽然抖动起来,发出一连串瘆人的笑声
“已经猜到了啊,也是,毕竟是寒家的血脉,你和你哥哥,一个比一个人精。”
江挚抬了抬手,身后握着抢的下属跑到他身边,江挚指了指寒秋
“去,搜身,然后绑上。”
又看向寒秋,“寒小姐可别动,这四周这么多枪口,你随便动一动,小命就没了。”
寒秋没动,任由握着抢的下属上前来搜遍了她全身,拿走了她手里的小盒子、腰间的鞭子、袖口内的小抢和刀片以及小腿内的匕首,最后甚至连寒秋的嘴都捏开被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东西才罢休。
“啧,不愧是寒小姐,这全身上下带着的刺儿真多。”
江挚看向那手下,“都剔干净了吧?”
手下点头,“干净了。”
“绑上,绑的死死的,紧一点,以防止我们寒小姐忽然又做出什么让我臆想不到的事。”
江挚对她是真忌惮,寒秋静默抬手让那属下绑住自己。
被拿走的密码小盒子被再三检查后,送到了江挚手上。
江挚看着这小小的盒子,把玩了一圈,“这就是让寒家在商圈屹立不倒这么久的秘密么?竟然就是这么小小的一个盒子。”
说着,他转生让人拿来刀,想直接撬开。
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寒秋淡声道,“这盒子是我寒家的根,内部构造精巧,只能通过正确的密码打开,否则若强行破开,里面的东西都会毁掉,最终什么也得不到。”
江挚手下一顿,声音阴冷下来,斗篷下的视线盯着寒秋,“这时候了寒小姐还想给我下套?”
寒秋不语,江挚手里的小盒子转了两圈,最终没用小刀撬它。
他挥开手下,一手握着盒子,忽然一把掀开披在身上的斗篷,昏暗的月光与红耀的火把照射下,一张恶鬼般的脸露了出来。
“那寒小姐,告诉我密码吧。”
寒秋盯着他这张脸看了几秒,反问道,“你把脸上的烧痕削了?”
江挚再次发出一连串的怪笑,抬手枯瘦的手抹上自己早已经不算人脸的脸,似也不着急要盒子密码了,像个老朋友一样在距离寒秋五米外的地方站住,声音有些怪异的神经质:
“对啊,必须削掉,我当年被你哥活生生埋在地下,差点被一把火生生烧死,好不容易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又回来,为了隐住身份藏起来,那些烧痕自然都要削掉,不然太明显了,你和你哥一看到肯定就能猜到,那我还怎么复仇。”
说着,他又是一连串的怪笑。
寒秋似想看清他那不认不鬼的脸,背着被绑的极紧的手,神色如此的往上走了两步,跨过她身前燃烧着的火把,就站在火把前方盯着江挚。
“当年是我哥对你动的手,可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就为了报复我哥?”
寒秋已经被搜完身,又被五花大绑着,江挚不怕她凑近自己几步,只是被寒秋如此盯着,江挚的怪笑声一顿,鬼脸上分不清眼镜鼻子的五官一拧,忽而笑得更大声起来。
“啊对了,我都差点忘了,你哥哥当年差点烧死我,就是因为我差点也弄死了你、不,我不是差点弄死你,我是差点让你生不如死。”
寒秋的神色在江挚这些话里没有任何波动,令人揣测不出情绪,只静静继续等着下文。
说着,江挚主动凑近寒秋两步,鬼脸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像是在研究什么稀罕玩意。
“寒秋,当年的事,你还真是忘的一干二净了,知道你身体的秘密是怎么我知道的吗?”
他的语气变得恶劣起来,带着浓浓的恶意,视线也开始往寒秋的身下看。
寒秋静静看着江挚,“当年的事?当年什么事?”
江挚脸上忽然裂开一道恶鬼般的笑意,声音沙哑瘆人:“呵呵呵,你果然是忘的一干二净,那我帮你回忆回忆,当年你还被你哥藏在沈城的时候,我就找到过你,撕开过你的衣服,亲眼看到过你那不男不女的身体!”
作者有话说:
再强调一下哈!
江挚没有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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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老爷,是仲宛私自和元湛做了交易。
他话音一落, 寒秋被绑在身后的手轻颤了一下。
江挚的笑声更加古怪尖酸了,又凑近寒秋两步,沙哑道:
“呵呵, 你猜猜,当时我在沈城找到你、撕开你的衣服后我还做了什么?呵呵,要是顾寒知道他娶的夫人不仅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还是个早早就失去贞洁的破烂货,哈哈哈,你猜他会怎么看你?!”
“你哥也是厉害, 竟然把你的这段记忆都消除了, 你这么多年竟然也没有对此产生过丝毫怀疑。”
原来是这样…寒秋被火光映照得发红的眸子微微闪烁。
哥哥因此, 所以隐瞒了她那么多事么, 怪不得这些年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明明没有生病,哥哥还天天叫她吃药, 而且一喝就是喝了几年。
哪些古怪的对沈城的熟悉感…她当年被哥哥藏在沈城?所以那些年她果然是在国内?
还有记忆消除…哥哥消除了她的这部分记忆?可寒秋的记忆里并没有断层的现象,从记事起到现在记忆她都能连贯起来,江挚说的那个时间应该就是那场车祸的时间, 可那个时间在她的记忆里, 她人在国外。
这又是怎么回事?哥哥总不能还能给她制造记忆吧,哪怕是F国最顶尖的医疗技术也不可能。
寒秋在江挚的怪笑声里依旧静静看着他, “所以当年在沈城, 是我和你发生了车祸?我的车撞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