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靠近——猫安叶
时间:2022-07-17 08:01:46

  他是知道秦峥那孩子考上了博望中学高中部,可这两三年他从不上门找他们,他们也就鲜少联系,今天傍晚秦梓辰竟和秦峥在小区里发生了冲突,听说秦峥腿上还打了石膏,这他们就不能再继续装聋作哑下去了。
  虞摘星和秦峥一前一后走过来,虞摘星换了居家服,脚上穿着秀气的人字拖,弯着眉眼,笑盈盈望着两父子先发制人地问道:“叔叔,您这是带您儿子来道歉的?”
  虽然语气温温柔柔,但保护态度很明显。
  虞摘星垂了眼瞧见鞋柜下面,那双摆放得无比整齐的运动鞋,鞋面已经擦干净,却依旧盖不住这双运动鞋旧了,其中一根鞋带上的塑料管都没了。
  秦天海面色尴尬,秦梓辰那熊孩子哭得更凶了。
  秦峥绷着脸,用低沉疏冷的嗓音开口道:“爸。”
  虞摘星:“……???”
  虞摘星猛地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身侧的少年,他刚才叫那中年男人什么?爸?
  她想替这老实的弟弟出头,结果这人是他爸?贺南风说他不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吗?这又是从哪儿冒出个爸?
  秦天海打量着他打着石膏的腿问道:“你腿没事吧?”
  秦峥摇头。
  秦天海嘴上只说“没事就好”,又伸手朝熊孩子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没好气地骂道:“还不快些道歉?你哥来家里有错?你还皮痒了敢推大姐姐?”
  秦梓辰估计是被教训过了,哭着朝虞摘星和秦峥鞠躬道歉。
  虞摘星看着秦天海对两个儿子的态度就觉出味儿了,虽说在骂熊孩子,但那态度俨然就是亲爸才做得出来的,而刚才面对秦峥就跟个外人般寒暄。
  秦峥似早已习惯,淡淡解释说自己最近在这里借住。
  秦天海点点头,面上浮出愧色,犹犹豫豫后还是开口道:“小峥,咱们家不大就七八十平一套二,咱夫妻一间房,你弟弟一间房,你伤了腿睡沙发不方便,你妈工作也忙没法照顾你,现在都还没下班呢。这里离你上学很近,这姑娘不嫌你在这里借住麻烦也挺好。”
  虞摘星没见偏心成这样的,还非要给自己偏心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虞摘星还未搭话,秦天海又把水果篮递上去,叹了口气道:“也怪爸妈没啥本事,攒了一辈子钱就买了这里的一套二,等以后攒了大钱换新房也不会厚此薄彼,肯定给你预备一间房。所以……”
  说着秦天海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小叠红色钞票塞给秦峥。
  虞摘星偷瞄到秦峥盯着那一小叠红钞的冷淡神色,怕这小子犯浑硬骨气不要,伸手悄然在他校服T恤后背拉了拉。
  虞摘星的手指隔着那单薄的T恤面料,触碰到少年的后背肌肤。
  秦峥神色微动,捏紧那叠钱。
  一旁看热闹的陈姨忍不住嘟囔搭腔:“望江水岸可是学区房咧,这里买个套二,在别的地方都能买两套套三了。”在望江水岸买房的人可都是冲着周围学区资源来的。
  “叔叔,不知道你小儿子成绩怎么样啊?”电梯口传来一个男孩爽朗的大嗓门。
  贺南风手里拿着烤串,提着一袋包装好的凉菜,单肩勾着鼓鼓的书包走过来。
  秦天海谦虚道:“不怎样,也就班上十名吧。”
  贺南风啧了声:“叔,你小儿子一个班上十名就给买学区房?秦峥那可是能光耀门楣的清北种子选手,你这不得给他买栋别墅才不算厚此薄彼?”
  论嘴毒还是得看贺南风这小子。
  秦家两父子气急又尴尬,可本来是来致歉的,秦天海也不好发作,通红着一张脸又说了些让秦峥注意休息的话,便拎着秦梓辰回去了。
  虞摘星把大门关上,贺南风脱了鞋把书包随手扔到沙发上,急吼吼进厨房洗手又上桌,陈姨笑得无奈帮他盛饭。
  虞摘星瞪了眼晚归的贺南风,决定等会儿再收拾他,目光转向重新入座的秦峥,还是决定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满桌都是八卦的人,包括保姆陈姨。
  秦峥垂下浓密的眼睫,简短地道:“秦天海夫妻一直未有孕,我六岁时他们来孤儿院收养了我。八岁时秦梓辰出生,我就被送去乡下养育,后来考上了博望中学。”
  简短一两句话,大家就彻底明白了。
  秦峥也曾过过幸福的日子,那是在他六岁时被秦天海夫妻一眼看中收养,那两年小秦峥被爸妈放在手心,每每放学他总是第一个被接的,每个周末爸妈会带他去外面玩。
  他还记得晚上爸爸带他一起看《西游记》,妈妈坐在一旁帮他织过冬的毛衣,毛衣上有漂亮的小狮子。
  六岁时他第一次在人山人海里,骑在秦天海的脖子上看到了动物园里的真狮子、大熊猫。
  因为他对画画很有天赋,妈妈兴奋之下把他送去少年宫学画画,妈妈常常把他画的画儿骄傲地给外人展示。
  那时的秦峥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直到妈妈意外怀孕,高龄产妇九死一生诞下秦梓辰,一切就开始改变。
  无论他再多么乖巧听话,努力学着照顾弟弟给弟弟换尿布洗澡,秦天海两夫妻渐渐不再接他上下学,少年宫也因为要给弟弟吃奶粉而不再去上,后来他就被送回了乡下。
  乡下的爷爷奶奶自从有了亲孙子,对秦峥这拖油瓶就总是看不顺眼。
  本打算让这小子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初中毕业就去外面打工,可秦峥也是争气,硬生生以县里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博望,还拿了奖学金缴学费。
  虞摘星很难想象秦峥小时的处境,养父母和弟弟住在房价极高的学区房里,他宁可去租偏远的拆迁筒子楼单间,也不愿麻烦他们。
  被抛弃过一次,满心欢喜小心翼翼之时又尝到了被抛下的滋味。
  虞摘星看着秦峥淡然的面庞,他侧颜弧度冷峻却漂亮,心情有些不是滋味。
  虞摘星:“吃饭吧。”
  贺南风平时话最多,这个时候也老实不多说什么,只是把带回来的凉菜盒子打开,饭桌上气氛有些安静沉闷。
  吃完晚饭,陈姨收拾碗筷打扫起餐桌卫生。陈姨并不是居家保姆,只有白天来家里打扫卫生和做饭,现在打扫完卫生等会儿就要离开。
  秦峥手机响了,他来到阳台接电话,面色有些为难:“老板,我这几个月应该都没办法去打工了。”
  老板以为他要专心学业,也不好挽留,只道:“那行吧,我给你结算剩下的两百块,你要是毕业了打暑假工还能来找我。”
  秦峥应了声:“谢谢老板。”
  秦峥的声音没有特意压低,虞摘星听了一耳朵,见他挂电话转过头看来,虞摘星坐在沙发上立刻移开视线,看到贺南风时,终于记起了学校的事情,道:“你被留堂这么久?”
  贺南风:“哪能啊,被老刘训了一顿,我就转悠着去……去了游戏厅。啊啊啊——姐别生气,这个送你。”
  贺南风不敢看虞摘星的眼神,拿过他的书包从里面倒出两个娃娃,献殷勤道:“都给姐。”
  显然是从娃娃机里抓出来的,贺南风花了几十个币就抓了两回来,还全给虞摘星了。
  虞摘星抱着一个柯基玩偶这才消了些气,一旁的秦峥不由多看了两眼,记起虞摘星的车里也放着好几个玩偶。
  她……喜欢这个?
  贺南风想着刚才那两父子的事儿,怕他还惦记着心里有疙瘩,笑着朝秦峥道:“秦峥,等你腿好了咱们一块去呗,我教你怎么抓。”
  虞摘星警告地看了眼贺南风,想起他说秦峥是清北种子选手,她看着秦峥的眼睛亮了亮,忽然凑近他,好闻的淡香钻入鼻腔,秦峥不受控地抓紧身下的布艺沙发,黑眸眨动速度快了些。
  虞摘星好奇地问:“秦峥,你成绩很好?”
  秦峥轻咬唇道:“还好。”
  还好是多好?
  贺南风在一旁帮腔道:“班上第一,年级前三。”
  虞摘星震惊,博望那可是省重点,能有这水准还真是清北种子选手,贺南风没瞎吹。
  她和贺南风两姐弟成绩都很一般,她当初能考上A城艺术大学纯属超常发挥,而贺南风以后能考上个211就是祖坟冒青烟。
  虞摘星对于成绩好又漂亮的男高中生没多少抵抗力,她忍不住拽住他的衣角道:“你要是平常时间多,多给南风讲讲题?”
  秦峥背笔直,紧贴着沙发背,有些烦躁那不可控快速跳动的心脏,生怕她离得近听出异样,他抿着唇垂着眸不搭话。
  虞摘星再度迫近,温柔的嗓音娇娇软软:“可以吗?”
  秦峥回神:“……嗯,可以。”
  秦峥避开虞摘星的视线,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有些撩人,是他从未闻过的,拿过一侧的拐杖紧急起身,“贺南风,那现在一起写作业?”
  “啊?这不才吃了饭吗?”接收到虞摘星的目光,贺南风哀嚎一声,拿过书包认命地跟上秦峥的步伐。
  秦峥的房间在一楼,虞摘星坐在外面看电视都能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哀嚎声。
  陈姨已经回去了,虞摘星想了想洗了一盘水果给他们端进去,就看见贺南风拿着笔斜趴在桌边,一脸生无可恋。
  反观秦峥,他坐姿很端正,背脊直如雪松,握笔写着作业,见她敲门端水果进来,眉眼弯了弯:“谢谢姐姐。”
  虞摘星一直都知道,学习从来都不是一件快乐轻松的事情,然而对秦峥来说却好像不是这样,她赫然想起他的经历。
  出了门,她把玩着手机刷到秦峥的微信被各种消息压到了后面去,二人第一句话还是“我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
  她想了想把秦峥和贺南风拉到了一个新群里,以后他们就是同一个屋檐下的人了。
  两人还正在休息吃水果,贺南风也看到了这个新群,他心底一热。
  秦峥惨,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父母很早离婚,他们两姐弟各跟一人,平常家庭的喜乐他们感受得也少。
  贺南风手指一动,直接把群名改成了——“相亲相爱一家人”。
  贺南风以前刷抖音总能看到人家一家人就取这么个群名,他们家是没这个机会的。
  秦峥眼神古怪:“你确定要改成这个群名?”
  贺南风诧异:“怎么了?有问题?”
  贺南风越想越不对劲,这个群名一般适用于一家三口,他和他姐那可是有血缘关系一辈子都变不了的,那秦峥……
  贺南风鬼嚎起来:“秦峥,我拿你当兄弟,你竟暗戳戳想当我爹?”
 
 
第6章 
  贺南风气势汹汹:“你没听过什么叫做‘长姐如母’?”
  秦峥无法理解贺南风为什么这么会联想,脑海里轰然浮现出夏日里她信步而来,盈盈唤着“秦峥弟弟”,他面上升腾出一抹令贺南风觉得无比可疑的燥意,下意识拽紧了手里的黑色钢笔。
  秦峥双手撑在书桌上,长椅被他起身推出,他闷声道:“我去上个厕所。”
  一楼的卫生间并不远,秦峥也就懒得用拐杖,扶着墙壁就能自行走过去,来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拍在脸上,冰凉的水拭去了脸上大半的热意,水珠顺着干净流畅的下颌线滚下去。
  秦峥视线朝一旁看去,一旁的毛巾架子上挂着一条崭新的深蓝色绣着萌版柯基的毛巾,这是虞摘星让陈姨帮忙替他购置的。
  秦峥拿过毛巾擦去面上的水珠,扶着墙走出洗手间,一眼就看到虞摘星抱着一个娃娃,斜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小腹上搭着一条纯白的薄毯,微阖着眼打瞌睡。
  虞摘星听到声响,打了个哈欠撑开眼皮,瞧见他笑问:“作业写完了?”她嗓音有些朦胧的软绵,声线却又出奇的温柔。
  秦峥心头微荡,他忙摇摇头,走到她面前摸了摸裤子口袋,从里面拿出他养父刚才给他的那一摞红色钞票,递给她。
  虞摘星看着少年清澈的眼眸,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从他宁可租拆迁筒子楼也不找养父母帮忙来看,秦峥很要强,拥有此刻少年通有的自尊心,只是他比普通人还要坚毅不屈。
  虞摘星把他的手推回去,温声软语道:“你不欠我的,你若觉得不好意思可以帮我监督贺南风好好学习。”
  一个高中生攒钱不容易,靠着奖学金勉强维持着生活,这次因贺南风在校内打群架不知被记过了没?记了过怕是很难评上今年度的奖学金了。
  他养父给他的这笔钱好好攒着,可以用于上大学,再不济他上了大学谈了女朋友也能用。
  而且一个成绩如此优异的高三生,他如果去当家教,那可是相当吃香的。
  虞摘星怎么想都觉得是他们姐弟俩占了秦峥的大便宜,于是又道:“秦峥,家里的开销你也别给了。”
  虞摘星声线温柔态度却又很坚决,秦峥迟疑片刻把那些钱重新放回自己口袋里。
  “秦峥,你掉茅坑了吗?”贺南风大咧咧的嗓音从半掩着的门传出来。
  虞摘星见他要回去,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我看过你的身份证不是已经十八岁了吗?今天傍晚那熊孩子怎么说你快要十八岁了?是他记错了?”
  秦峥顿住脚步,回头看她平静地解释道:“也不算错,以前我是过国历生日,只是秦梓辰的国历生日和我的农历生日很近,他们就让我改过农历生日了。”
  秦峥此生只过过一次正儿八经的生日,他现在还记得妈妈当天给他做了一大桌丰盛的晚餐,有他当时嘴馋得很的北京烤鸭,爸爸去外面订了一个有奥特曼的大蛋糕。
  第二年他生日那天,妈妈怀着宝宝孕期危险被送进了医院,爸爸牵着他从医院出来已是深夜,这才想起那天是秦峥的生日,只得匆忙去蛋糕店买了个十块钱小蛋糕。
  当时的小秦峥就许愿,只要妈妈能平安生下小宝宝,他以后可以不用过生日。
  或是老天爷真听到了他的许愿,从那天起他再未过过专属的生日,哪怕有也只是秦梓辰生日的附加与陪衬。
  在虞摘星错愕的目光中,秦峥扶墙重新回到房间,才刚刚在书桌前坐下,一旁的贺南风朝他得意洋洋地挥了挥手机:
  “看我改了个新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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