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来来来,跟伯父走啊,伯父给你俩做了好吃的,走走走。”
林父叹了口气,凑上去主动给他推动轮椅,骆以珩在他靠近的瞬间身子更加紧绷。
正要拒绝间,就看到了林父走起路来有些跛的腿。
拒绝的心情被暗暗压下,最终说出口的,是一句极为礼貌的“谢谢”。
林父住的地方在五楼,正好的位子,一进屋子,除了满屋子的温馨以外,就是正中间和他说的一样丰盛的菜。
屋子不大,却处处精致温暖,墙壁上挂着不少东西,骆以珩大致看了看,基本都是林父和林轻的合照。
缓缓眨了眨眼,转而,就被推到了饭桌前。
林父笑着责怪林轻没有提前告诉他骆以珩的事情,轻打了她几下后,又坐到了他的对面。
而骆以珩身侧的位子是专门留给林轻的。
一桌的菜大部分是林轻爱吃的,帮着那好碗筷,林轻坐着就开始有些馋了。
一顿饭吃完,林轻收拾着碗筷,边对林父细致说着:“爸,你家里药还有么,最近天气潮,脚要是痛了千万和我说啊,别又憋着忍着的。”
“知道知道,药还有,你放心啊。”林父故作不耐烦的模样,又笑着嫌她,“小骆你看,她就这点不好,逮着件事就说这么久,这种事我能忘吗?”
突然被提到的骆以珩愣了愣,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
他知道怎么面对冷冰冰的数据,也知道怎么面对不怀好意的高层。
唯独这种寻常的询问,不知道如何回答。
脑袋极快的计算着,骆以珩想了好几个回答,却怎么想也不合适。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为难,林轻出来替他解围:“爸,明明是你好几次嫌麻烦不去买药,你女儿我可是骨科医生诶。”
“那不是怕麻烦你吗?”
“我怕你麻烦吗,好了好了,我去洗完,你待着别动啊,别又偷偷干些有的没的。”林轻蹲着盘子走到厨房,进门前看着林父,警告道:“否则看我怎么说你。”
“行行行,去吧去吧,保证完成命令。”林父手放在额头,发誓状。
林轻这才进厨房,隔绝了外面的声响。
厨房里逐渐传来水流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有些明显。
骆以珩从进来到吃完饭,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他来之前看了无数攻略,到这里了,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论哪个攻略,他们的共同点都有一个。
他们,是正儿八经未来会娶人家女儿的人。
而他,只是限定。
甚至只是认识的关系。
他没有任何的底气去说出那些熟稔的话。
在这个地方,只是个无法插足任何事情的陌生人。
“小骆啊,和伯父我聊聊?”林父等着分针转了几圈,这才扶着大腿,看着他笑的有些和蔼:“怎么样,能喝么?”
骆以珩看向他,想了想,点头:“可以。”
“好,在这等着啊,我去拿酒。”林父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房间,很快就从里面拿了瓶白酒出来。
酒瓶放在茶几上的声音有些清脆,林父又拿出两个小酒盅,笑道:“这酒算是我私藏的,我女儿不让我喝,你可别说出去啊。”
“……伯父还是少喝的好。”
“你和她一个样,真是。”话虽如此,语调却是藏不住的笑意:“行,依你俩,我喝少点,你来啊。”
“嗯。”
骆以珩看了眼白酒,率先拿起酒瓶,往两人杯子里倒了些。
林父拿起来喝了一口,发出一声喟叹来。
而骆以珩任然没什么表情,喝酒的模样像是在喝水。
几杯下肚,两个人却依然没说什么话。
骆以珩数着杯数,觉得差不多的时候不再给林父到,只给自己杯子里满上:“伯父,我来。”
“小骆啊。”或许是酒精有些上脑,林父看着骆以珩,突然叹了口气。
记忆像是拉回到了过去,他有些怀念又感慨的说:“我们轻轻,是个好姑娘对吧?”
“她很好。”骆以珩点头,毫无疑问:“是最好的。”
“是啊,这么好的姑娘,早些年却跟着我吃了那么多苦。”林父又叹了口气:“小骆啊,轻轻和我说过,你们是高中同学,那我也不瞒着你,以前家里穷,让她受了挺多苦的,她这么开朗,你看不出来吧?”
骆以珩没有说话,静静等着林父继续说下去。
“早些年我断了条腿,家里钱都掏空了,我文化不高,她妈后来还跑了,一来二去的,本来就不好的日子变得更差,偏偏轻轻懂事,学习特别好,上了最好的高中,我当时就想我拼了命也要让她上。”
“本来以为轻轻高中会过的舒服一点,但没想到最后还是我拖了她的后腿。”林父想起了什么,眼里有些闪烁:“有次一大批客人来我这里吃饭,本来我挺开心能赚点钱,但后来才发现那些人是来嘲笑轻轻的,让别人来看看她这个瘸子爸爸。”
骆以珩垂下眼睫,看不出任何思绪。
“轻轻懂事,就算生气了也不闹,认认真真的把每一个菜都上好,每一个单都点好,后来他们走了,她才躲着我偷偷哭了起来。”林父擦了擦眼角,继续道:“她那么坚强的孩子,我那是从她妈妈走后,第一次看她哭。”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什么,就是和你说清楚,轻轻这孩子,我拼了命也得护好。”林父呼了口气,正经道:“我知道你家里肯定很有钱,但这不是关键的,我们也不是贪财的人,要是对她不好,就算我进去也得揍你一顿,知道吧?但我看你是个好孩子,你会对我们轻轻好的,是吧?”
骆以珩看向林父,平静的眼里如今却满是严肃,他唇瓣抿着,周身寒气四溢。
闭了闭眼,稳住那些快要溢出的紊乱情绪,这才开口。
“我会对她好。”
无论何时,都会。
即使付出一切,也会。
屋外月亮正好,明晃晃的照着大地。
月光撩拨到草地,让它们羞涩的躲了起来。
屋内,骆以珩垂着眸子,思绪纷飞。
他只知道那天的林轻,坚强,乐观。
却从不知道那天的她哭过。
高三时候,是学习最为紧张的时刻,林轻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身边因为她开朗的性格拥有的朋友也不少。
但这类的朋友,随时会变成转身给你一刀的人。
总有些看不习惯她的人,不知从哪里听来林轻是贫困生,自此,就在学校里传了开来。
在一些十七八的孩子眼里,穷,似乎也成为一种错。
于是那天,有人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来到了他们口中的“瘸子爸爸”面前。
第14章 玫瑰
为首的人是当时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之一,梁琪,因为长得漂亮,追她的人不少,久而久之,就有了一堆小弟。
至于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林轻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
但高中的时候,哪有人会关心这些。
大部分人都是有热闹就凑,成为一群吃瓜群众当中,自以为别人看不到自己。
林父的摊位是很小的一个烧烤摊,晚上的时候会摆到十二点多。
林轻刚在摊位放下书包,就看到了来的一群人。
而其中,就有骆以珩的存在。
他最开始并不想来这里,但或许是因为听到了林轻两个字,鬼使神差的,跟着一众人走了过来。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到来给了梁琪他们极大的底气。
他们自以为正确,开始对林父和林轻,展开一场无声的暴力。
故意仍在地上的钱,多要的盘子,无数的挑刺,每一项都让林轻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
最为难受的,不是这些口头上的羞辱,而是她在人群当中,见到了不少白日里还在和她打闹欢笑的熟悉面孔。
她眨了眨眼,忍住差点落下的泪,端着手上的盘子往最前面一桌走去。
那桌上只坐了一个人。
骆以珩。
他坐的端正,与这个布满灰尘的地方似乎格格不入。
但他看向她的眼神,却又让她感到了无比的寒意。
再端正又怎么样,还不是和别人一样。
林轻情绪上头,只将他归为了典型被宠坏了的富二代。
手上的盘子放到桌面,林轻不给他一个眼神,客套一笑后转身就要走。
身后却传来他起立的动静。
另一只手上的重量突然消失,林轻诧异的看向身侧,却发现盘子已经到了骆以珩的手上。
他又看向自己,眼里似乎有歉意闪过,极为纠结的瞬间后,挺着腰背走向另一桌。
而那桌上正坐着梁琪。
“以珩,你做这些干什么,快放下,脏死了。”梁琪诧异的起身,拉住他的袖子嫌弃道:“让那个瘸子端菜不就好了。”
骆以珩没有回答,只是瞥了眼拽住自己衣袖涂着甲油的手,皱了下眉,冷声道:“松开。”
被他这么一压,梁琪愣愣的松了手,在回神,他已经端着盘子走到了另一桌。
原先吵闹的现场夹杂着无数“瘸子”“林轻”这类的字眼,等骆以珩站起身后,却都安静了下来。
甚至堪比上课的教室。
他就这样穿梭在四处,手里端着盘子也不做低弯腰,只是绷着腰背,将盘子丢下,随后转身去另一桌。
今晚的他,似乎比在学校里还让人难以接近。
周围的寒气快要结为实质,如果说平时的他只是流淌的河流,那么如今,就是结冰的雪地。
充斥着无声的威压。
闹事的人不敢说话,沉默的吃着他端来的东西。
而骆以珩似乎还嫌不够,站在中间,垂眸扫视了一圈。
他轻声说道:“钱,别忘了。”
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每个人听得清楚。
或许这就是天生的上位者,哪怕做着端盘子的活,也依然让人觉得惶恐。
最后,原先来闹事的人毕恭毕敬的将钱送到骆以珩面前,在他的示意之下,一一整齐放在了林父身边。
梁琪走在最后一个,把钱放下后,走之前狠狠瞪了眼林轻。
林轻站在小摊边上,看着身侧比她高出不少的骆以珩,有些意外。
没看错的话……
是在给自己出头么?
她眨了眨眼,拿了一串刚做好的肉串,递了过去。
骆以珩扭头之时,正好对上了她似乎发着光的双眼。
像是揉碎了春溪,满目星光。
错不及防的心跳就落了一拍,骆以珩看了看眼前的肉串,接了过去。
他现在并不适合吃这种东西,但……
他不想让她失望。
“谢谢。”他看向肉串,点头致谢。
“我谢谢你才对,谢谢你帮我。”林轻摆摆手,脑后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有些俏皮,“谢谢你啊,还有,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没什么,天也晚了,你早点回去啊。”林轻摆摆手,没有解释缘由。
骆以珩将手里的东西吃完,看了看钱包,最后有些小心翼翼的递了张纸币过去。
“这张面额太大了,找不开的。”林轻看着手上的一抹红,摆摆手解释。
“我没带零钱。”他垂下眸子,似乎有那么点不知所措,“下次我不会忘记。”
高中时的骆以珩还带着少年人的心性,比如说,再让自己心动的人面前,总是容易失了手脚。
“没事,就当我请你的,算是今天的谢礼,你不嫌弃才对。”
“不会。”
那天晚上,林轻看着骆以珩离去,看着他的背影,林轻突然吐出口气。
她眨了眨还有些酸涩的眼睛,抬头看向天空。
夜幕中有着疏散的星星,看来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身后的林父已经开始呼喊自己。
林轻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眼骆以珩离开的方向。
看来,他是个好人。
什么嘛,原来人也不差。
自来水落到手上,错不及防让林轻凉了一下,将她抽离了过去的思绪。
“嘶”了一声之后,她把最后一个盘子放好,擦了擦围裙摇头笑了笑。
怎么会突然想到骆以珩的事。
不过……
他真的和高中没一点变化啊。
她敲了敲因为弯腰而有些发酸的腰背,看着洗完的盘子心里涌起些成就感。
放好盘子后,她又扭了扭发酸的脖子。
厨房装的是玻璃门,她隐约可以看到骆以珩和林父的身影。
看着那道高大的背影,林轻扬起嘴角,不知名的情绪从心里扩散开来。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了林父在收拾残局。
林轻一看就知道他又喝酒,说教的话到了嘴边,就被林父制止。
他指了指身后,示意她不要说话。
林轻侧头看去,看看到骆以珩已经闭上了眼,苍白的脸颊泛着抹不太正常的红,领口有些褶皱,正歪着脑袋呼吸绵长。
她瞪了林父一眼,随后无奈点头,做口型道:“爸,以后注意点。”
林父同样做口型回她:“知道了,你先把小骆送房间去,让他好好睡一觉。”
“他喝了多少?”
“不多不多,我也没想到他酒量这么点,几杯就倒了。”
林轻朝着林父皱了皱眉,看了看昏睡的骆以珩,最终叹了口气,认命般的推着他往自己房间走去。
在林父满意的眼神里,她回头又瞪了眼。
林轻的房间并不大,一张床就占据了大半的空间,小小的走道只能勉强躺下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