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那些温度差尽数消失,只剩下满眼的柔和。
林轻待在原地,耳朵里只能听见心跳的声响。
“砰——砰——砰——”
一声又一声,盖过那些周围的吵闹。
第22章 玫瑰
“早, 早上好。”林轻移开视线,难得说的有些结巴。
“早。”骆以珩站在她跟前,保持着良好的社交距离, 他看着眼前的人, 语气低低的:“东西我帮你带来了,现在要拿进去么?”
“麻烦你了,你放在这就好, 等等我会来拿。”林轻想起要事, 脚步略微后退一些,又看着他的腿, 皱眉道:“你先去坐着, 久站对你不好。”
“没事, 我知道。”骆以珩摇头拒绝, 看向她的眼里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情绪。
放在身侧的手指相互摩挲着, 说出的话似乎比平时还要更加柔和:“今天晚上, 有空么?”
“嗯?有是有的, 怎么了么?”
“可以请你吃个饭么?”
“诶?”林轻有些意外的看着骆以珩。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约自己, 即使只是吃个饭。
或许是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 如今一个小小的请求,却也让她再次心跳。
她甚至才刚刚将他纳入朋友的范围, 就主动将这个关系再次戳破。
林轻其实很不习惯变化,尤其是关系和感情牵扯上。
再次面对骆以珩,竟然还会有一丝的不自在。
“啊,可以啊, 当然可以。”她又略微往后退了退, 却没注意身前的骆以珩也跟着往前走了步。
眼里紧紧跟随她的动作, 每一次的后退, 都让他下意识的想要跟上去。
从见到她的时刻开始,他就在不断做着不可能实现的梦。
即使知道不可能,他也仍然想试一试。
可如今看来,是他想多了。
收起那些放出的想法,骆以珩站在原地,无声的退了下。
“就当是你先前的赔偿。”
“哪有赔偿是你请我吃饭的。”林轻笑了笑,有些尴尬的气氛瞬间消散大半,她挥挥手,道:“今晚我来请客好了,别说不答应,我心里不舒坦。”
想要说出的话被堵住,骆以珩勾着嘴角答应。
安定和失望之间,他仍然选择了前者。
离开前,他把后备箱的大玩偶拿了出来,放在医院的门口,在林轻不断让他坐下的声音里,坐进了车里。
“下班我来接你,地点到时候再说,可以么?”骆以珩扬下车窗,只露出一小半侧脸。
阳光撒下,把他那半勾勒的极为好看,林轻眨眨眼,点了点头。
目送着他离开后,她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捂着心脏尽量平静的拎着玩偶走了进去。
“林医生!老实交代!门口那个是不是你男朋友?”陈意在门口早就埋伏好,见她进来才蹦跶出来,满脸吃瓜的表情。
“什么男朋友,哪里听来的?”林轻有些哭笑不得的打了下她的脑袋。
“那不是我看你俩都挨这么近了。”陈意捂着被打的地方,看着有点小委屈,过后又重新扬起性质:“林医生,那个人背影还挺像骆总的,诶,真的不打算拿下吗?我看你俩可能有戏。”
林轻站在原地挑了下眉,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单手插兜,直接来了个暴击。
“那就是你骆总。”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最后又怕误会,加了句:“不过只是帮了个小忙,别多想,同学关系而已。”
说完,转身利落的离开,在门口发呆的也从林轻变成了陈意。
事情说出来总比瞒着要好。
况且陈意,是她能够相信的人。
她看人还是很有一套的。
拎着玩偶服,林轻在问诊室待了没多久,就开始准备今天给程希的手术。
手术风险很大,她整装待发走进手术室前,就预料到了今天可能会是场硬仗。
但手术过程,却比他们想得风险还要大出不少,真实情况甚至比他们料想的更严重,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进行。
从白天到天黑,她额头的汗擦了无数次,身体早就开始发软,只是靠着一股气撑着。
晚上七点,程希的手术终于结束。
情况仍然不乐观,程希被推出来的时候,脸上早就失去的血色。
手术的过程艰难之际,甚至到最后,情况严重到请了宋城过来,才勉强算是成功。
但昏迷的程希仍然有一半的几率挺不过今晚。
林轻换好衣服的时候,程希已经住进了ICU。
隔着玻璃,林轻站在病房外,眼里是不易察觉的心痛。
从最开始,其实她就知道程希的希望并不大,作为医生,有成功就会有失败。
学医本就是逆天而行,但她却始终接受不了那些失败。
她的手紧紧握着,耳畔传来的,是程希母亲小声的抽泣。
林轻侧头看了眼,那位年轻的母亲,短短几天,早就长满了白发。
她的手捂着嘴,似乎是怕自己惊扰到□□,身子却在微微颤抖。
时间已经快到八点,她和骆以珩约好的时间在八点半。
林轻拿出手机,正想和骆以珩说换个时间,ICU里的机器,却突然显示程希的心跳停了下来。
顿时,全员警戒。
林轻再也顾不上这些,着急忙慌的就跟着急救人员,换上无菌服进去急救。
时间到了八点半,程希仍然在被抢救。
九点半,又过去一个小时。
程希,下达死亡判决。
医院总是充满生与死,矛盾至极的情感在同一个地方发生,悲与喜交杂着,不断发生。
从做医生开始,林轻就在学习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原以为可以控制的很好,到头来,却还是控制不住。
但她没有时间去悲伤,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她要做。
通知程希父母的人,是林轻。
她带着口罩,只露出两双平日总是充斥活力的双眼,此刻却带着抹暗淡。
说话的语气和平时似乎没什么不一样,带着程希父母去签字,看着两位中年人互相安慰,看着他们在下方签名。
事情全部结束,站到她身边的人是宋城。
他伸手再次拍了拍她的臂膀,叹了口气。
“小林,你做的很好。”宋城收起了平日不明显的尖刺,安慰着眼前这个站的挺直的姑娘:“不是你的问题,病人的情况我们谁也想不到,已经尽力了。”
“……我知道。”
“先回去休息吧,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宋城点头,朝她说道。
林轻脱下口罩,点了点头。
她转身缓缓离开,身后程希父母传来的哭声终于爆发,在她耳里却越发清楚。
走出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林轻在医院门口站了许久,夜晚的风肆意的吹在她身上,却感受不到什么凉意。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有些雾蒙蒙的,难受的情绪再次裹挟而来,这次却像是想要一次性发泄完全,比前两次还要更加凶猛。
今夜挂着的,是轮圆月。
林轻抬着头,看了许久月亮。
她缓缓蹲下身子,眼里似乎什么都没看到。
按照规律,明天的她是不用上班的。
她现在有大把的时间,仍由那些情绪挥发。
柔和的月光撒到身上,温柔又清冷。
她的身前,陡然站住人影。
“林轻,我送你回家,好么?”
温柔的像是月色,她本来想夸他的声音,开口的瞬间,眼泪却比话更早一步落下。
“骆以珩,我好像,好像搞砸了……”她开口,小声哽咽。
像是路边风吹雨打后的小猫,浑身毛发都湿哒哒的,耳朵垂下。
骆以珩没有选择让她起来,而是蹲下身子,将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清香顿时铺天盖地袭来,却让林轻哭意更盛。
手术的意外会有很多次,她清楚的知道。
但她心底还是忍不住将错误归咎于自己。
面对骆以珩,她似乎始终都在给他看自己弱小的一面。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心甘情愿的愿意在他面前发泄。
又或许是,骆以珩对她的纵容,就像是现在,他从来不逼自己起来,只是陪着她等她休息。
“林轻。”骆以珩离得极近,他垂下眼睫,挡住那些颤抖,薄唇在灯下张合几下。
“要抱么?”
他说。
说出口的那刻,心脏再次剧烈跳动,从内而外的热意传来,让骆以珩控制不住的红了耳尖。
他的面色平静,眼里却早就聚集了无数的风暴。
林轻抬起头,含着两泡眼泪看向他。
眼泪下的他有些模糊,她却能清楚的看到他张开的双臂。
脑子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她早就扑了上去。
周围的清香带上了丝体温,变得温暖而又舒适。
林轻还想着他的腿,最后收了力道。
骆以珩撑着自己,最终坐在地上,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将她抱在了怀里。
林轻其实很喜欢肢体接触,比起安慰,她更喜欢沉默的陪伴。
体温相触之时,是带着两颗心脏的跳动。
林轻却顾忌不上,第一次将自己的情绪分享给别人。
多年的独立让她习惯一个人,却忘了她也有资格去和别人诉说。
乌云挡住些月色,林轻哭到最后已经有些恍惚,被带起来的时候劳累袭来,让她在平稳的车上忍不住睡去。
将她带出车门时,骆以珩凑过去,接着灯光仔细看她。
他伸手,试图将脸上那捋头发撩开,最终却还是选择放下。
何晨荞早就接到了消息,正在小区门口等着。
看着骆以珩扶着林轻下来,她皱着眉,接过睡过去的人,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心。
“骆总,可以和我说一下是怎么回事么?”
第23章 亲吻
骆以珩看了眼难得严肃的何晨荞, 示意她先进去把林轻安顿好。
“放心,她我会照顾,但我也希望骆总可以给我个原因。”何晨荞看向林轻, 皱了下眉, 随后又叹了口气:“我没有任何怪你的意思,但她什么都不和我说。”
林轻的性子何晨荞自然知道,越逼她嘴闭的越紧, 这两天林轻的状态不对她不是看不出来, 只是怕问了反倒让她难受。
为了林轻在家里能够放松一点,她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继续大大咧咧逗她开心。
虽然现在看来没什么用就是了。
骆以珩看了眼何晨荞, 转向她怀里的林轻时眼神再度柔和下去。
他本身其实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把大概告诉何晨荞后, 又伸手抚了抚林轻飘乱的发丝。
“早点进去, 外面冷。”
“骆总, 你真的不打算和轻轻说?”怀里的林轻再度打了个哆嗦, 何晨荞转身之时又侧过头, “她有权力知道。”
“她不用知道。”骆以珩回答的干脆, 眼里看着的,满是哪个微微歪头的脑袋:“本来就是她自己拿到的东西, 我没有什么东西是瞒着她的。”
何晨荞知道怎么也劝不住他,深深看他一眼,最终走向了小区里面。
圆月之下,只留下何晨荞一个人的身影, 在算得上昏暗的环境里装满孤独。
在原地不知道伫立多久, 直到林轻那户人家再度亮起灯光, 他才转身而去, 带着满怀的凉意。
林轻睡得很熟,是好几年都没有的状态,将她安置在沙发上,何晨荞先是替她换好衣服,擦了擦脸,才坐在一边看着她有些深思。
对于骆以珩和她的事情,何晨荞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但她唯一能保证的,是他对她的用心。
几年前,刚找到林轻做室友的几天内,骆以珩就主动找到了她,并要求定时汇报林轻的情况,报酬不会少。
最开始她还以为是骗子,果断拒绝,又怀疑了一下自己室友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她的大事,什么隐藏身份什么的。
到后来,她才知道,所谓的汇报情况不过是他单方面的物资提供。
各式各样的,让她差点怀疑林轻是骆以珩的落跑小甜心。
几年下来,何晨荞不知道问过几次骆以珩要不要把事情告诉她,得到的结果却都和今天一样。
她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顾忌什么。
但心里清楚这不是她该管的事情,后来也就随他去了。
林轻的身世背景她其实很清楚,基于如此,她能做的也只是继续帮骆以珩瞒着。
何晨荞原先很犹豫要不要告诉林轻这件事。
但是……
她看了眼正在睡觉的林轻,笑了笑,将她扶到了自己房间。
看他们造化吧。
有缘的人怎么都会在一起。
隔天的阳光很刺眼,四月的天气开始回暖,让林轻难得醒来是因为屋外的暖阳。
醒来第一瞬间,还没感觉到身体,脑袋就传来了一阵顿疼。
哭的过于尽兴的后果就是这样。
躺在床上缓了半天,林轻才挣扎着坐起身。
拿过手机一看,果不其然已经上午十点。
林轻第一次这么庆幸不用上班。
她的房间靠南,阳光可以肆意倾泄而下。
林轻看了圈周遭熟悉的环境,闷闷的抱起了腿,最终在腿间叹出口气。
昨天的一切对她而言并没有失忆,记忆如潮水用来,让她在难受之于还多了许多的羞耻。
人在情绪极度失控的时候总会寻找发泄源泉,而理智会短暂性下岗。
林轻很不幸的,在昨天有了这种体验。
她现在……该怎么办……
骆以珩会不会以为她是个变态,又或者说以为她对他别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