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同事兼前辈的态度后,林轻本人是没什么想法,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
只是宋城也可能猜到她知道这件事,对她的态度不自觉就冷了下来。
而骆以珩,也在三天之后出了院。
出院时他脚上打了石膏,坐着轮椅却依旧腰杆挺直。
他离开前林轻去看过。
三月的天气总是不稳定,这几天天气就开始升温。
骆以珩穿着件薄毛衣,颜色是和他很符合的灰色。
毛衣原本是给人增加温柔气息的利器,在他身上倒正好相反。
林轻在门口看着他坐轮椅的模样,又是一阵感慨。
有些人果然天生就是上天的宠儿,就算坐着轮椅也没有一丝的狼狈。
“收拾好了么?”她敲敲门,走到他身边。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下班点,现在过来纯属归于老同学的一点情谊。
“嗯。”骆以珩转过轮椅,向她点了点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这是我工作啊,没什么谢不谢的,反正也没亏着我就是了。”林轻拍了拍凳子,在一边坐下。
想了想,她又说:“石膏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来问我,太紧太松记得一定要来换,时间会通知你。”
“嗯,谢谢。”
“你对你其他老同学也这么客气的吗?”林轻笑了,她坐的有些懒散,眼睛略微眯起看着他。
“我……”
“开玩笑的,回去小心点。”
“嗯。”
手里的轮椅把手被握紧,趁着她低头玩手机的时间,他抬头将她全部看尽。
眼里出现的是一种名为不舍的情绪。
他不知道这次走了要多久才回看到她。
或者说,他可能再也不敢去见她。
眼睫下藏住的,是他几近紊乱的情绪。
又过了几天,林轻的生活算是彻底回归了平静。
平时上上班,偶尔和何晨荞一起摸个小鱼,最后再出去逛个街。
平淡里的小幸福,她也总算是感受到了一些。
手机里弹出何晨荞的消息,林轻看了眼时间,回了个表情包就关了手机。
起身去交表格,而当她打开门时,屋外就一阵剧烈响声。
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砸的动静,林轻反应不过来,接着整个人就被带了过去。
手臂被拉着,巨大的力道只让她感到了一阵疼痛,在反应过来时,她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把宋城给我喊过来!不喊过来我可不能保证我会做什么事!”男人粗狂的声音带着市井气息,毫不犹豫钻进她的耳朵。
林轻又被人提起来,接着被威胁性的圈住了脖子。
“快!喊过来!那个无良医生,他不过来我今天就不走了!”男人的声音就再身侧,大的让林轻耳朵发疼。
医生这个行业林轻做的时间也不算短,身体的疼痛让她反应过来现在发生了什么。
她经历的,是所有医生最不想遇到的事情。
医闹。
耳边接着充满了嘈杂的声音,无数路人同事的劝道声都在此刻响起。
“你先放开她,不是找我么?”宋城的声音里还带着点喘,脸上神色严肃。
“宋城!你个没良心的!你害死我父亲的事情,就算我今天进去了,我也要你付出代价!”男人见到他顿时情绪更加失控,吼的比先前甚至更大声。
林轻知道现在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因为激动,他的力道也松了些。
回忆着之前学过的擒拿术,她小臂钻进男人圈着她的缝隙里,一个用力,趁他没察觉就挣脱了出来。
而男人此刻也管不上她,见她挣脱不管,只是冲着宋城就去。
林轻眼睛在瞥到男人身侧闪过一抹银色之后顿时瞪大,紧张的情绪蔓延开来。
现在距离男人最近的人,就是她。
快速看了眼男人的位子,确保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受太大伤之后,她走了几步,冲了上去。
拉住男人的瞬间,他转身就是挥舞过来,就在林轻以为自己躲不过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股力道。
下一瞬,林轻只觉得自己跌进了谁的怀里。
而鼻子周围,全都带着熟悉的气息。
第8章 玫瑰
鼻尖铺天盖地的涌上一股凉意,和着一点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她在慌乱当中竟然稳住了几分心思。
转头之时,她的双眸就再次和这双算得上深邃的眸子对视。
那双眼里带着的,不再是冷静与平淡,此时正充斥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慌乱与害怕。
不等她再反应什么,身前的男子又是一阵动静!
男子也再管不得身后的林轻,解开控制之后又是冲着宋城而去。
就在所有人都面露难色的时候,身后的保安带着警察总算是赶了过来。
几个警察个个都绷着脸,三下五除二之后,就将男子按到在地。
见危机接触,宋城这才舒了口去,仔细看去会发现他的额头上早就布满了汗珠。
“小林,没事吧?”宋城走上前,帮着将林轻扶起来。
跟着舒口气的林轻反应过来后立刻起身,身上放着的手却又是一个用力,让她又再次跌了回去。
她也是这才发现,骆以珩将她抱得有多稳。
他一手扶着她的手臂,一手托着腰,让她正正好横坐在他腿上。
放的位子却又不过线,让她没有感到丝毫的冒犯。
或许是她起身的太突然,让他又把她拉了回去。
“没事,我没事,放心。”
林轻这句话是说给两个人听得。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骆以珩迅速松开了自己的手。
林轻顺利起身后先是舒了口气,她的额头同样的出了一层薄汗,如今冷静下来,被风一吹浑身都有些凉。
擦了擦汗,她才朝着两个人笑了笑,试图让他们真的放心。
柔软的触感从手里离开,温热顿时被冰凉的空气所替代。
骆以珩低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薄唇抿了抿,手指摩挲间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脑子里带着各种情绪,让他有些难以控制。
而这些情绪的涌出,瞬间就被林轻严肃的声音所打断。
“骆以珩,你的腿怎么回事。”
原先柔软的声音变得有些锋利,她蹲在自己身前,神情带着几分紧张。
这样的语气让骆以珩下意识的慌了心,不等他开口安慰,腿上的痛感就顺着神经传上脑袋打断了他的话。
他看向自己那条做过手术的腿才发现,原来那里的石膏已经裂了开来。
“……其实不是很痛。”
有些干巴的话传到林轻耳朵,让她甚至带上了丝不明显的怒火。
“你这样都不疼你什么时候才会疼?”
她的声音略微大了点,动作间带动了手臂上的磕碰,让她下意识“嘶”了一下。
这下子骆以珩不再讲话了,只是坐着任由她看上看下。
而一旁的宋城看着林轻快准狠的架势,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
不等他讲话,林轻就起身和他弯了弯腰。
“宋医生,先把他送去补个石膏。”
“嗯,去吧。”宋城点头,在她转身离开之时,又补了句:“等等记得给自己看看。”
“好,知道了!”回答他的,是林轻因为距离有些远而喊出来的声音。
她说话间总是会带着莫名的朝气,坚韧而又蓬勃。
就像是路边的花束,不引人注目却又绽放的精彩。
宋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摸了摸下巴随后也转身离去。
医闹的地方不过喧哗半小时左右就再次恢复寂静。
护士依旧在快步行走,似乎无人发现这件事。
“腿疼么?”林轻推着他的轮椅,语气有些着急。
他腿上的石膏不出意外就是在刚才碎裂,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和自己相关,这让她不免染上了几分焦急。
林轻先是带着他去拍了片子,等片子的过程中又将早上要交的表格交完,最后拿到片子又开始仔细确认。
忙前忙后又是一阵,这才让她松了口气。
“还好,事情不大。”
林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和那日手术一样,“带你去补个石膏就好。”
全程没有讲话只是静静拿眼神跟随的骆以珩点了点头:“……嗯。”
听着他如此乖顺的话,林轻有一些意外。
将他推到石膏室的过程中,她一边和他闲聊。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我记得我微信还没通知你来啊。”
“石膏有些松动,今天事情少,就过来了。”
他说这话时眼神是看着林轻的。
林轻无法想象他是不是对每位医生,或者是每个和他讲话的人都用这个眼神。
如果是的话,那他不愧有那么多女友粉老婆粉。
他的眼里总是平静的,像是一汪多年未动的死水。
可看向她时,却带上了难得的波澜,像是落入了颗石子,将它彻底唤醒。
温润又清凉的感觉将她浑身包裹住,让她不免一个愣神。
林轻眨眨眼,怕她失态才移开了视线。
“这样啊。”她的脸红了一些,回答的话竟然是难得的打了个结。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不再自己身上,林轻才转回视线。
她心里却是松了口气,为她不用继续脸红而庆幸几分。
浅短的对话之后,石膏室也到了。
林轻先是把他推了进去,却见此时石膏室里没有人。
也是这才想起来,石膏室的医生现在去吃饭了。
林轻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骆以珩,有些犯难。
“怎么了?”
骆以珩看向她,轻声问。
“没,就是……”话说到一半,林轻却是突然转了弯。
她看着一边的石膏,朝着骆以珩挑了下眉:“你相信我么?”
眉梢上扬时带出的,是她的骄傲与光彩。
骆以珩眼睛略微瞪大些,问题的答案,几乎是不用犹豫的从嘴里说出。
“我相信你。”
简短有力,给了林轻极大的自信。
打石膏林轻也是系统学习过的,甚至技术还不错。
在国外的时候起码经常给别人打。
林轻对这门算不上手艺的功夫还是很有自信的。
得到他的承诺,她发短信和石膏室的医生说了声,接着就开始给骆以珩处理问题。
调石膏的时候,林轻想起先前他的行为,又是一股子气涌上来。
“下次别这样冲动,尤其你现在还打了个石膏。”
“不会。”不会为了别人就冲上去。
只是因为你而已。
骆以珩的视线跟随着她的背影不断左右移动。
她往左,他就看左边,往右,就看右边。
而等她转身,却又立刻低下头。
林轻再次转身对视失败后,总算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叹了口气,“知道就好,没下次了啊。”
“嗯。”
“哦对,你今天还是一个人来医院的?那位王先生呢。”
“在公司处理事情。”
“等会还得回公司么?”林轻有些意外:“刚才不是说今天不太忙。”
“嗯,有些东西要收尾。”骆以珩想了想,又说:“其实在家里解决也行,很快就会好,不会太耽误时间。”
“不用和我解释那么清楚,我又不怪你。”林轻失笑,拿着手里的石膏走到骆以珩面前蹲下。
手指动作间,她又问:“今天算起来还是你救了我,这事我还得和你说谢谢。”
“应该的。”似乎是聚集起极大的勇气,他说出的话尾音都还带着颤:“林轻。”
“嗯?”
“你身上也要去检查一下。”对她的语气,第一次带上了丝命令。
骆以珩从被她推着走就一直念着她身上的问题。
想起进医院时看到的情形,他的心里又是一阵后怕。
要是他速度在慢一点,那他看到的……
“放心,说了问题不大就真的是问题不大啦。”林轻知道他对自己的担心,又是朝他笑了笑:“我骨头方面可是专业的。”
那点害怕在看到她时散的一干二净。
骆以珩点了点头,再次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啊,一直忘了问,你之前那场车祸最后怎么样了?”
即使对于骆以珩的了解如今大部分来自于陈意,以及高中那点匮乏的记忆。
但直觉告诉她,他不会是那么不小心的人,又或者是对于他,她总是带着莫名的信任。
“那个司机闯了红灯,再加上车速快,放心,已经走了法律程序。”
骆以珩解释的很快,但其实对于后续,他并不是很在乎。
不知道是不是林轻的错觉,她总觉得骆以珩脸上闪过了一丝沉寂。
像是古树底下的根脉,埋藏多年。
“嗯,也挺好。”林轻点点头,手上的石膏也裹到了最后的步骤。
最后等石膏干的时候,她突然提议:“我请你吃顿饭吧。”
她不是一个喜欢欠着别人恩情的人。
先前不算平坦的路告诉她,对于别人的善意,要清楚的知道这些并非白拿。
有些东西,多少都要还回去。
林轻知道,如果没有骆以珩那一拉,她虽然死不了,伤肯定也算得上严重。
更何况他还是她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