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上课和提问的方式也很有趣。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精神抖擞地听完了一节课。
下课时,旁边的女孩子戳戳她,朝她伸出手:“我叫章波,英文名Angel。”
在这边上课,老师都是叫的英文名,陈墨白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就被现取了一个,她笑眯眯地伸手握住对方抛来的友谊的橄榄枝:“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借我书看。”
没人不喜欢有礼貌的人,章波笑了起来:“小事。说起来我还在学校走廊上见过你几次呢,我是一班的。”
陈墨白是三班的,跟一班离得很远,基本上只有去办公室和厕所的时候才能看到一班的人,听到这里,开始努力回忆。
她不好意思跟新认识的朋友说“我好像对你没什么印象”。
章波看她的样子,哪有什么不明白的,“扑哧”一声:“我很少出教室,你没什么印象也不用硬想,只是我比较擅长记人脸而已。”
而且你还挺显眼的,能光明正大地和一个男孩子肩并肩走一块,还不怕老师说的可挺少见。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陈墨白被戳穿,有些羞涩道:“我下次在走廊上碰到你,一定和你打招呼。”
她们又聊了几句,很快上课铃就响了。
希望外语就补一上午,分成两节两小时的大课,上习惯了四十分钟的课程,其实到后一节挺容易开小差的,好在老师总是会在中途做个小游戏,算是休息,之后的精力也会更集中些。
即便如此,陈墨白补完课还是有点累。
她没有先收拾东西,而是趴在桌子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沈清收拾完过来找她,看到的就是小伙伴这副被掏空了的模样。
他带着笑走到陈墨白身边,敲敲她的桌子:“怎么还不理东西?”
“我感觉自己考了两次英语测验。”陈墨白想了个形容。
沈清帮她把桌子上的本子和笔袋收到挂在椅背上的包里,安慰道:“至少这边不用考试,不用拿回去签名。”
他俩都挺要面子的,回回把考完的英语卷子拿回去签名都是大灾难。
章波看他们互动,突然起了坏心眼,她慢悠悠道:“谁说不用考试的?基本隔两个礼拜就会出张卷子吧,你们来得巧,下礼拜就是。”
陈墨白默默抬起头,用带着点奇异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小伙伴:“欢欢,我昨天逛商场的时候就想说了,你是不是有点乌鸦嘴呀?”
沈清想了想,发现自己没办法反驳。
他说周昕说不定没带钱,周昕转手掏出一叠钱;他说不用考试,就有人告诉他们这边的考试还挺频繁。
小朋友并不知道flag这个词,只能用说倒霉事倒霉事就灵的乌鸦嘴来形容。
“那我下次说坏的?”沈清试探道。
陈墨白忙摇摇头,一脸心有余悸:“好的不灵坏的灵,万一真成乌鸦嘴了怎么办?”
章波被他们的二人相声逗得发笑:“你们俩真好玩。我妈妈还在外面等我,下周见。”
陈墨白冲她挥挥手:“说不定我们能先在走廊上碰到呢。”
“再见,下次记得打招呼。”
女孩剪了一头堪堪垂到肩膀上方的短发,长相甜美,眼下背着书包冲他们挥手告别,气质却是十足十的潇洒。
沈清跟陈墨白一块,去老师那里拿了复印好的几页课本,才往校门口走去。
“今天是哥哥来接我们。”陈墨白一蹦一跳的,书包的肩带在她的肩膀上起起落落,像是一只活泼的兔子背着胡萝卜。
沈清道:“我的钱正好够买三根绿豆雪糕。”
才说完这话,他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到周昕的身边还有一道身影。
狐狸眼哥哥的脸,笑眯眯。
乌鸦嘴欢欢的脸,冷冰冰。
陈墨白叹口气,拍拍小伙伴的肩膀:“算了,欢欢,你下次不要提早预言了。”
不过哥哥能多一个会来家里做客的朋友还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小姑娘很快就把这点小小的插曲抛到了九霄云外,兴高采烈地拉着小伙伴朝自家哥哥跑去。
周昕带着笑接住妹妹,单手把小姑娘很轻松地抱起来:“走喽,今天有冤大头请客,我们下馆子去。”
“冤大头”估算了一下妹妹的身高体重,对周昕的力气有了更为准确的理解。
陈墨白凑到哥哥耳边小声道:“哥哥,你们才认识没多久,让他请客是不是不太好呀?”
徐书阳道:“没事,算是谢礼,而且你徐哥哥最不缺的就是钱。”
周昕对他翻个白眼:“快收起你那副暴发户的嘴脸,别跟我妹套近乎啊。”
不料被套近乎的人已经被糖衣炮弹腐蚀,看一眼小伙伴,犹犹豫豫地发问:“徐哥哥,欢欢能一起吗?”
徐书阳得意地瞥周昕一眼,答应得很爽快:“当然可以。”
周昕:“……”
沈清倒是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徐书阳。
这个奇怪的大哥哥,今天只穿着一条白色半袖衬衫,搭配牛仔裤。
凉快是挺凉快的……
吃完饭付钱的时候,徐书阳从兜里掏了掏,只摸出来几个钢镚儿。
他干笑一声:“我忘记拿包了。”
周昕和他面面相觑,片刻后在老板狐疑的目光下黑着脸给家人打电话。
沈清和陈墨白坐在沙发上,仿佛等待赎金的人质。
沈清悄悄叹了口气,发现自己不祥的预感灵验了。
果然,这个人根本没带钱。
第28章 毛线团
到了下午,两个小朋友开始狂补作业。
周昕和徐书阳用一上午补完了自己的作业,眼下悠哉游哉、幸灾乐祸地给两个小孩计时计数,不忘煽风点火一下。
“一个小时了。”
“小白的语文卷子写完了啊。”
“这边这位小朋友的数学卷子也写完了。”
陈墨白一边写卷子,一边用控诉的目光看向各捧着一半西瓜的两人。
周昕对着西瓜的中心舀了一勺,塞到妹妹嘴里。
西瓜在井水里放了一上午,就像是冰镇过一样,是沁人心脾的甜味,带着点沙沙的口感,很适合夏天。
“没想到井水冰镇的西瓜也挺好吃的,还不会冻得硬邦邦的。”徐书阳摸摸下巴,道,“要不回去怂恿我爸妈也打一口。”
周昕无奈:“又不是挖个洞就能出水。”
劝想一出是一出的徐大少爷放下不切实际的念头,周昕斟酌片刻,还是把昨天自己透露给家人的内容告诉了他。
徐书阳倒是不介意:“没事,反正也没提名姓,就当是路人甲的故事吧。能因为这个重视类似情况也是好事,至少你妹妹可以躲避掉一些危险。”
沈清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听到这里,心中有些讶异。
不一样了。
他的梦中没有出现这个有点奇怪的大哥哥,周昕和他或许是朋友,但这和小白的命运没有丝毫的关联,更不用说因为帮助这对兄妹,让周昕对小白的姑父产生现在这种程度的怀疑。
就像是抽丝剥茧,用于保护、用来遮掩的蚕丝被扯开,把里面尚未成型的蝶蛹直接摆在了案台上。
小白的家人对那个人产生了怀疑,甚至作出了相应的举措。
虽然结果是好的,但这个变数产生的缘由依旧让人一头雾水。
“说实话,那天我在校门口看到你和你妹妹待在一块的样子,有点羡慕。我那时候已经单方面和我妹妹冷战了很久,也很少愿意听她说话,多亏了这点突如其来的情绪,我那天坐下来,认认真真地听她讲述了自己的烦恼。”徐书阳突然道。
他的眼神很认真,带着点谢意:“虽然她说从来没有责怪过我,但我还是会自责,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注意到她的异常。伤害已经造成,但我好歹也算是在事态变得不可挽回前阻止了一切。这一点我要谢谢你。”
原来如此。
只是因为那天小白去接了她的哥哥。
梦里的小白才经历过不好的事情,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她或许会选择减少和家人的接触——写卷子、看书、复习,她不想让家人看出自己情绪上的异常,也想让自己在忙碌中遗忘掉自己经历的坏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自然想不起来去人来人往的校门口接自己的哥哥,就算暂时产生这个想法,也会被她在当时对外界和生人的恐惧压下去。
梦里的周昕没有妹妹接,和他一块的徐书阳没有看到兄妹在一起时亲昵的模样,就谈不上羡慕,而是放任自己对妹妹的偏见,没有坐下来听她的讲述,更谈不上为了妹妹找周昕帮忙。
就像是一团缠绕成一个结的毛线团,蝴蝶小小的翅膀扇起一阵风,将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根轻飘飘地抽了出来,顺着这根丝线解下去,却发现它连接着至关重要的一根线。
不。
并非微不足道。
沈清抬头看了一眼认真道谢的徐书阳,突然想起了陈墨白曾经给他讲过的故事。
乌龟厌恶自己的龟壳笨重,它想要和兔子交换轻捷的双腿,饱受猎食者困扰的兔子答应了它。
于是乌龟有了矫健的、长满绒毛的双腿;兔子有了坚硬的、沉重的龟壳。
可是它们很快就找到彼此,要求把双腿和龟壳交换回来。
乌龟虽然可以跑得很快,但它失去了自己的保护壳,长满绒毛的双腿也没办法让它在水里随心所欲地潜游;兔子虽然不再惧怕把它当作食物的猛兽,但它失去了可以跑跳的双腿,沉重的龟壳让他没办法在草地上自由自在地奔跑。
这个故事的初衷或许是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但沈清在这时想起,又产生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这一点小小的变数,或许是面前这个人人生中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正如他们在意着小白一样,这个人也在意着他的妹妹。
能够让不幸的可能性减少一点点,不管是在小白还是别人身上,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至少这印证了一点——那个充满不幸的未来,是可以用人力改变的。
沈清缓缓吐出一口气,真心实意地微笑起来。
等两小只补完作业,正好是晚饭时间,周昕瞪着死鱼眼,眼睁睁看着徐书阳格外自觉地坐到他家的饭桌上。
“这个徐哥哥真的好不见外哦。”陈墨白跟自己的小伙伴小声吐槽。
同样常驻“不见外”蹭饭选手的沈清摸摸鼻子,感觉自己有被波及到。
陈墨白笑眯眯地把他推到椅子上:“欢欢你又不是外人。”
今天周昕要返校,加上有客人来,所以晚上的菜品十分丰盛。
在深色的酱汁里炖得软烂的酱猪蹄、加了嫩豆腐的奶白色鲫鱼汤、在小锅里煎得两面微焦的肉饼、从卤菜店买来的半只切片烤鸭,加上几个从后面的菜园子里现摘现做的炒菜。
周月蓉先给小客人盛了满满一碗饭:“不够再去盛,多吃点菜,不用客气。”
徐书阳很少在这样的氛围中吃饭,也很少接受到这么亲切的对待,有些局促地应了一声,伸出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碗。
周昕被他逗得发笑,把筷子塞到他手里:“行了,快吃吧,你是第一次来所以会隆重一点。”
他伸手指指自己盛完饭,苦着脸被小姑娘添了一堆素菜的沈清:“看见没,来得多了自己想吃什么都不能决定。”
陈墨白没当着别人的面拆穿小伙伴挑食的真面目,只是手里的筷子一转,给沈清夹了个鸭腿。
哥哥在这唬人,妹妹用行动拆穿谎言,被唬的那个“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陈墨白顶着哥哥的黑脸给他盛了碗鲫鱼汤:“哥哥,喝点鱼汤。”
老人那里有句常念叨的话,吃鱼能变聪明。
周昕自觉被妹妹将了一军,愤愤地端起碗,把鱼汤喝得一干二净。
吃过晚饭,陈墨白和沈清一块,把两个哥哥送到等车的地方。
这次没有太多要带的东西,周昕就婉拒了小姑父开车送他们的提议,准备乘坐傍晚最后一班城乡大巴回去,顺便拎上已经和自家小姑谈起来的徐书阳。
往公交枢纽站的车在他们走出来的路口对面就能停,周昕不放心让两个小孩送完他单独再过一次马路,给他们在路口便利店那买了一根旺旺碎冰冰,让他们在便利店门口坐着吃。
陈墨白还想跟哥哥多待一会儿,有些不情愿地拉拉周昕的衣角。
周昕几乎就要心软了,但他还是弯下腰哄妹妹:“小白你在这边坐着,也可以看到哥哥呀。”
陈墨白思考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点头。
她和沈清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沈清把冻得硬邦邦的碎冰冰一掰一扭,把底下有一个小结凸出来的一段递给陈墨白。
倒不是周昕小气,只愿意给他们买一根,而是他们才吃完晚饭没多久,不好吃太多冰的东西。
沈清一直默认长一点的比较多,还不会冻到手,所以他们一起吃的时候总会把这段给小伙伴。
陈墨白接过小伙伴递来的碎冰冰,对他弯起眼笑。
“小白,暑假的时候要是你姑姑他们过来,你要不要来我家住?”沈清突然问。
这是他思考了很久的问题。
虽然小白的家里已经有了预防的举措,但是小白的姑姑一家作为客人,一定会在他们家吃个饭聊个天之类的,在上门的第一天待到下午其实很有可能。
而他在梦中所看到的那件事,就发生在小白睡午觉的时候。
陈墨白以为小伙伴是怕自己没地方睡觉,反过来安抚他:“这次他们会去住宾馆啦,所以我不用腾地方。”
果然不行。
虽然他们年纪还小,没什么避嫌方面的问题,但在小白有地方住的情况下,让她来自己家住还是有些勉强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吗。
沈清有些焦躁地握紧手里的碎冰冰,全然忘记它有一部分已经在融化的边缘,被挤出来的甜水溅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