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只有一个夏天——春与鸢
时间:2022-07-17 08:10:20

 
  片刻,只声音沉冷地说道:“再也不会了。”
 
  宁南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但愿你真的懂。”
 
  他说完,刚准备抬脚离开卧室,却忽然听到了一阵很是欢快轻柔的手机铃声。
  宁南记得,宁北的手机铃声一直是最原始的那款电子音,疑虑微微染上心头,在看到宁北猛地睁开眼睛的瞬间立马得到了答案。
 
  行吧,已经给人家弄上专属铃声了。
  脚步也就停下来,看看这位刚刚发过誓不再做狗的宁某到底如何选择。
 
  宁北躺在地上看着宁南投下来的炙热的眼光,他身体在原地坚持了一秒。
  可也就只有一秒。
 
  下一秒,宁北就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跑向了放在床上的手机。
  宁南困惑的眼神跟过去,宁北冷漠地把他推到门口,丢了一个字:
 
  “滚。”
  宁南:“……”
 
  卧室门“砰”地关上,宁北拿着电话重新坐在了冰冷的地上。他像是变回了那个从前的宁北,背靠着房门默默听着南夏在客厅说话的宁北。
 
  即使此刻宁北是真真切切地和南夏说上了话,可他身处这里,仍叫他几分觉得像是从前。他们之间隔一道闭合的门,而他不知道如何跨过去。
 
  可本能战胜了理智。
  宁北接起了电话。
 
  “小北,我今天不去你家吃饭了。”南夏话里有些歉意,“之前我们高中聚会定的餐厅出了点问题,我们现在要过去看一下。”
 
  宁北清晰地听见了她说“我们”。
  她要和她那个高中同学一起去。
 
  宁北头垂在双膝之间,双眼闭上。
  他其实知道,他应该说“知道了”,顶多再加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他应该结束这场对话的。
 
  可心里不知何时窜出了一丛火焰,烧着他的心口,让他无法、也不甘愿就这样彻底放手。
 
  “南夏。”他出声。
  电话那头明显的安静了片刻,“怎么了,小北。”
 
  宁北把眼睛埋在手心里,他什么都看不见,因此也仿佛变得无畏。
  “我陪你一起去吧,中午我们在外面吃。”
 
  “那吃饭可能会有点晚。”
  “没事,我等你。我现在就下楼。”
 
  宁北说完就挂了电话。
  走出卧室的时候,宁南问他去哪里。宁北低头穿鞋,沉声说道:“出去吃饭。”
 
  宁南正要再开口,忽然看见宁北抬起头看他:“哥,我知道。”
  宁北把钥匙和手机装袋,推门出去的后一秒说道:“最后一次了。”
 
  下楼的时候,南夏还在和那个男生说话。宁北走到南夏身边。
  “走吧。”
 
  南夏微微错愕。
  她侧目朝宁北看去,明亮的阳光下,他脸色显得过分白皙,甚至苍白。
 
  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她,而是微微敛下,看着前方的地面。
  黑色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冷意。
 
  “小北,你不舒服吗?”南夏跟在他身侧问道。
  宁北偏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没说话。
 
  “我和陈飞去就行,要不晚上我再去你家吃饭吧。”南夏隐隐察觉到宁北是因为刚刚的事情不高兴,她于是更不想宁北这样跟着她。
 
  事情好像被她弄得更加复杂了。
  原本任其发展,南夏的确是发现她和宁北都有些上头;可现在她想要及时止损,在自己无法确定能给宁北明确回应的时候,适当地保持一些距离,可仅仅是叫他一声“邻居家的弟弟”,宁北就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
 
  南夏目光转回前方,她不自觉地双手抱臂,面色也变得凝重。
 
  她和宁北不同。
  南夏其实不是不能接受和宁北恋爱,但她如果和宁北现在就在一起,那南夏只能保证自己付出的真情实感只有三分,而剩下的七分则要看之后的相处是否融洽、合适。
 
  她毕竟不是十八岁,不是宁北这样一头热就失去理智的小孩子。
  在南夏的世界观里,恋爱是为了试错,是为了确定双方是否合适。而如果最终结果不尽如意,那也无需太过伤心,毕竟有过一段开心的时日,分手也就和平理智地互祝幸福。
 
  而如果对象是宁北。
 
  南夏无声地偏头看了一眼走在自己身侧,把陈飞远远隔开的宁北。
 
  他像是一团火焰。
  即使他此刻面色沉冷不发一言地走在她的身侧,可南夏也能清晰地感知到:宁北是一团火焰。
 
  而火焰就只有纵情的燃烧,和彻底的熄灭。
  他要爱人,就不留任何的余地。
 
  南夏心头感到一阵难言的灼烧,可随之而来的也是冰冷的警惕。
  她必须要谨慎,她不愿意伤害宁北。
 
  三人很快走到了预定的餐厅,老板出来说十一订餐的人太多,不小心把另一桌预定也写到了他们这一天,问他们能不能换个时间段。
 
  南夏和陈飞跟着老板进到里面去重新选时间,宁北却说在门外等他们。
  南夏问他要不进来坐着等,宁北又不愿意。
 
  心中无端的烦意,南夏耐着性子说:“外面热呀,你就在里面的沙发坐一会,我们很快的。”
  宁北仍然摇头。
 
  他没来由的固执。
  南夏嘴唇轻抿,随后看了看这边车流量并不大,于是叮嘱他别乱跑注意安全,也就转身进去了。
 
  和陈飞在餐厅里面重新选时间的时候,南夏有些心不在焉。
  明知道宁北也成年了,不过是在外面等一会不可能有事。可另一方面她也清楚地感受到,宁北生气了。
 
  他固执地非要跟着她,可也无法掩饰他心里的怒气。
  只能用这样方式惩罚他自己,殊不知也叫南夏心里无法安宁。
 
  餐厅里,陈飞和南夏在一个个打电话询问同学新改的时间是否合适。南夏在打到第三个电话的时候,坐不住了。
 
  “我出去有点事,一会回来。”南夏小声在陈飞耳边说道,然后站起了身子往外走。
  透明的大门外,只有来往的车辆与行人。
 
  南夏第一眼没看到宁北,心里立马有些慌乱。三步并作两步,推开了大门,开口喊道:“宁北——”
 
  侧目,看见了站在不远处树荫下的宁北回过了头。
 
  昏暗的阴影下,他白色的T恤被风吹起,勾勒出宁北高大却略显单薄的身型。黑色的刘海略微遮住了凌厉的单眼皮,使得他远远看过来的目光也变得几分疏远。
 
  此刻安静地站着,没有像从前一样,跑着来到她的身边。
  只是远远地站着。
 
  南夏心跳有些缺氧般的加速,而后也察觉到微微的失落。
  可她很快调整了过来。
 
  “是不是热了,”她朝宁北走去,“跟我进去吧。”
  宁北还是摇头,“你们好了吗?”
 
  南夏忍住心头翻涌出来的躁意:“没有,还要有一会呢。”
  “不了。”他仍然固执地拒绝。
 
  “进来吧,外面车来车往也不安全。”
  “不要。”
 
  南夏面上终于没了笑容,她抬头看着宁北。
  有风从他们之间穿过,也带走了让他们赖以呼吸的氧气。
 
  气氛变得叫人窒息,叫人想要逃离。
 
  她字句清晰,问道:“宁北,你到底是在惩罚自己还是惩罚我?”
  宁北的目光落下去,南夏的鼻尖已经染上了薄薄的一层汗珠,此刻目光不再有之前的柔和,而是彻底地变得肃冷。
 
  宁北内心开始流血,可他心里知道,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惩罚我自己。”他说。
 
  “那你为什么又要跟过来?”南夏问他,“你要是惩罚你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跟过来,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这样难受?”
  宁北愣了一下,随即心脏像是刀割一般开始作痛。
 
  他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让南夏难受的。
  他只是本能地想要呆在南夏的身边,却没想到会让南夏也觉得难受。
 
  “……为什么要跟过来。”宁北喃喃地重复。
  顷刻,他眼眶就开始发烫,无法再继续直视南夏。
 
  宁北低下了头。
 
  几乎是瞬间,南夏就后悔了。
  她到底在和宁北生气什么,她到底在做些什么?
 
  到底希望宁北能给她什么样的答案?
 
  南夏无声地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冷静下来安慰宁北跟他道歉,却忽然看见宁北重新抬起头看向了她。
  他目光变得很冷,也变得像是背水一战。
 
  声音缓而清晰,响起在南夏的耳边:
  “因为我就是贱。”
 
  南夏浑身僵硬。
 
  宁北慢慢地靠近南夏,仿佛自暴自弃地般的说道:“我为什么跟过来,为什么你明明说我只是邻居家的弟弟我还非要跟过来。南夏,我表现得还不够清楚吗?我就是贱,我就是你身边的一条狗。你招招手,我就魂都没了的跑过去,而你一说不要我了,我却连转身离开的勇气都没有。”
 
  宁北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变得冰冷也变得浑身炙热。
  眼眶止不住地发红发烫,声线也开始颤抖:“南夏,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过来。我以为我十八岁了,可以出现在你身边了,所以我就跟过来了。你告诉我,那我应该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在你身边?十七岁、十六岁、十五岁还是十四岁?你有男朋友的时候我不能出现,我未成年的时候我不能出现,那么南夏,你告诉我,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出现在你身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只是一条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宁北的声音像是一记猛棍打在南夏的心上,她几乎不敢再去重新回忆他刚刚说的话。
  “……十七岁,十六岁,十五岁…是什么意思?”
 
  宁北低低地开始发笑,像是已经无所谓。
  “每年春节你都会来我家坐一会,去年的时候你跟我爸妈说你今年表现很好,公司年终奖拿了最高等。前年的时候你说你的新公司竞争很激烈,但好在同事都很友善。再前一年,你刚刚要大学毕业,问了宁南好久找工作的事情,再往前一年,你说你寒假的时候要和同学去大理旅游……”
 
  路边的喧闹变得很遥远,南夏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再呼吸。
  眼前的宁北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他把自己的心割开,血淋淋地摊开在她的面前。
 
  告诉她:南夏,这才是真正的宁北。
  那个爱了你那么多年却什么都不敢说出口的宁北。
 
  而现在只要你愿意,你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他摧毁。
 
  “……南夏,就是这样。”宁北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慢慢后退。
  而后,他重新看向了南夏,“我先走了,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陈飞的声音此时也从餐厅的门口传来:“夏夏,怎么了?”
 
  宁北飞速地转身,他再也不想听到南夏和陈飞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呼啸的风声从他的耳边穿过,他听见南夏喊了她的名字。
 
  宁北脚步没有停下。
  然而下一秒,他听见南夏在他身后喊道:
 
  “小狗。”
 
  眼眶随即湿润,强忍着的泪水在背对着南夏的此刻变得难以控制。
 
  “小狗。”南夏跑到了宁北的身边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
  宁北停下了脚步,却仍是不肯回头看她。
 
  南夏走到了宁北的面前。
  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宁北,第一次看到宁北这样“歇斯底里”地朝她大声说话,也第一次,知道宁北这么多年藏在心底的秘密。
 
  “宁北。”南夏喊他的名字。
  宁北仍然低着头不肯看她。
 
  南夏双手捧住他的头,拇指轻轻地去擦他眼眶上的湿润。
 
  一种近乎溺爱的温柔。
  宁北浑身发颤,不敢相信地看向了南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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