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到了跟前,又几次欲言又止,她要如何去跟她家夫人说,楚瑶想害她。
赵欢颜跟着林清舒回来后,一直也没有敢说话,想走吧,又觉得还有事需要她。
即便林清舒不搭理她,她也死皮赖脸的等在这儿。
想来想去,今夏还是把手中的白纸递了过去,那竟然是一幅画。
画的是一个女人,女人肤白貌美,穿着华丽贵气,气质优雅从容,一颦一笑摇曳生姿。特别是眉心的一颗黑痣,让她清纯的面容,多了一丝媚。
画上的人,是楚瑶。
画中的楚瑶走在闹市中,手中提着一个黑布蒙住的笼子,黑布一角被风吹起,露出一片五彩斑斓的霞光,那抹光,是银蛇的尾巴。
林清舒疑惑的抬眼问今夏:“这是何意?”
没有等到今夏回答,赵欢颜惊讶道:“是她,就是她!”
“那日从我手中拿着银蛇的女人就是她。”
今夏呼出一口气,也说道:“这是那日夫人派出去打听楚姑娘来头的人送来的,说是在大街上看见一个公子在寻人。”
“那公子那日在大街上匆匆一瞥,就对楚瑶姑娘情根深种,私自画了像,已经寻了好多日子了。”
林清舒喉咙像是卡着什么东西,一下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偏头问赵欢颜:“你遇见她的那日是哪日?”
赵欢颜回了她一个数字,时间正好是她让小厮送楚瑶去城中住,方便治病的那日。那日楚瑶就很奇怪,仔细想来,当时她的一举一动,好像都是想留在听雪楼里面。
而且还必须是她开口留她下来。
她是听雪楼的主人,她要留的人,谁也赶不走。
只要她开口,楚瑶就可以以她为借口,那么,是谁呢!谁想让她离开?
忽然,脑子里面闪过一道白色身影——景越。
对,景越。
那天的风雨很大,是近年来云洲最大的一场风雨。小厮浑身雨水,在疾风骤雨的夜里敲响了她的门,告诉她楚瑶走丢了。
也是那天晚上,她在听雪楼不远处的大道上遇见了狼狈不堪的楚瑶,她衣服湿透,满身泥污,跌跌撞撞的往听雪楼而来,寻一条红色 ,尾部有月牙的发带。
那天晚上,景越也去了,在她赶过去的时候,遇见了同样浑身湿透,还在不停咳嗽的景越。
还有昨天,她进去问楚瑶有没有喜欢的人。她指着门口,说道:“景越。”
景越一从去她的小筑住下,甚少出门,她平时看他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总喜欢在小筑里面那颗红梅树下品茶看书。一点也不符合他的风流气质。
一个是她的救命恩人,一个是她从雪地里面捡来的人,两人天南地北,平时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何时连名字都知晓了。
听雪楼大多人也不接触景越,景越身边有伺候的人,从来有什么事情也只是让如意去处理,小厮们大多称呼他为麻烦公子。
昨天晚上,楚瑶的房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进进出出都有人挡着,景越坐的偏,从楚瑶的位置看过去,并看不见什么,最多从门框缝隙里看见一袭白衣。
那出瑶如何确定,那袭白衣就是景越!并指名道姓的要他?
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
景越!
景越!
浸月!!!
林清舒一下跌做在椅子上,对这个想法不可置信。
景越……浸月,这两个字同音。
突然,林清舒起身回到房间,房间里枕头边上还有一根月牙色的发带。
是昨天晚上,她从景越头发上拆下来蒙住他眼睛的东西。最后景越抱着她离开的时候,掉在了她脸上,林清舒一路抓在手里带了回来。
林清舒把发带拿在手里,颤抖着去翻看发带尾部,一颗心,激动的几乎要跳出来。
终于,发带上的字还是给了她一个重击,发带尾部,用绣线绣着一个月字,背面针脚零乱,和楚瑶手中那条红色的如出一辙。
当时她给江浸月做了两条发带,一条月白色,一条红色,月白色的发尾上绣一个月字,红色的被火星烫了个洞,补了一个月牙。
似乎,一切都能说通了。
楚瑶为了景越而来。她那些奇奇怪怪的行为,似乎都是为了那个人。什么姐姐妹妹,不过都是她用来接近他的方式。
只是,江浸月为什么要伪装成陌生人骗她。
林清舒起身,把屋角柜子里面的那封揉皱了的信拿了出来。
那是封和离书。
和离书的下面,林清舒已经签了字,还盖了手印。
那是昨天晚上她才弄上去的,在景越把她放在床上,附身亲在她额头上离开的时候。
林清舒自问敢爱敢恨,竟然她已经对其他人动了心,又确定了那人的确也对她有意,她又何必掉死在那颗歪脖子树上。
只是,天才亮,第二天都没有过去一半,就又给了她一道重击。
江浸月为什么,为什么要假装成其他人呢?
那几日的相处,那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的喜爱,都是假的吗?
忽然,她感觉自己很失败,一生唯一对不起的人,就只有儿时弄丢的妹妹。她后面拼了命的弥补,也无事于补。她无论对她们多好,她们都能反过来给她心窝子一刀。
她现在好像去见见景越,问问他他究竟是谁。
偏偏江浸月也同楚瑶一般,就这么消失在了听雪楼里面。
林清舒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第四十六章
夜幕降临, 不一会儿黑暗就充斥整个房内,微风轻动,带着珠链纱幔翩翩起舞。
林清舒没有让人掌灯, 一个人做在正厅的椅子里,手半杵着脑袋,闭目假寐。
忽然,微风停止, 许是天上的乌云散了去,窗外竟然漏进来一丝月光。
只感觉, 屋外有什么东西掠过, 林清舒猛的睁开眼睛,屋外被月光照得亮堂堂的地面上只有婆娑的树影。
奇了怪了。
林清舒等了一整天, 楚瑶没有音信, 江浸月也一直不见踪影。
两人非常奇怪,林清舒本不想恶意揣摩,自己心里想千遍万遍,不如直截了当的当面问清楚。
可偏偏, 两人谁也不在。
林清舒偏头打了一个哈欠, 忽然,, 一道黑影又从窗外一闪而过。
林清舒迅速看过去,什么也没有, 窗外“嘎吱”一声,接着传来两声猫叫。
林清舒心里毛毛的,她本不信鬼神, 可一个人待在漆黑的屋子里, 难免不会往那些地方去想。
受不了这恐怖的气息, 林清舒还是起身,想去寻两盏灯回来。
屋外的月光正盛,屋子里还没有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黑。
林清舒摸到烛台旁边,翻找了几下,也没有看见火。
无奈,只能出去取,刚要转身。
林清舒就被扑倒在地。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下就摔倒在地,眼看脑袋就要磕在石台上面,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伸过来垫在了她脑袋下方。
稍许,林清舒听见一声脆响,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紧接着,身上像被压了千斤,林清舒睁开眼睛,还没看清楚是什么,身上的东西就带着她滚了一个圈。
而后他们刚刚躺着的地方,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插入地面。
木质的地板从刀口处裂开了一条细缝,刀柄上是一双粗糙满是龟裂的细手。
顺着往上看,那竟然是一个身穿灰布麻衣的女子,女子正是楚瑶让带回听雪楼的那一个。
忽然,林清舒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
林清舒的记忆力并不差,只要见过的人基本上都能记住。
她想起来这个女人是谁了!
这个女人,是哪日她去酒楼寻楚瑶时,在酒楼门口拦住她的女人。
那日林清舒着急去寻楚瑶,所以并没有仔细看她的脸,只隐约记得,女人面目沧桑,披着白麻戴着孝,身旁是一个同样披麻戴孝却瘦骨嶙峋的小男孩。
他们的身前摆着一个纸牌,上面写着“卖身葬夫”。
女人面目狰狞,用尽了所有力气把插进木地板的刀拔了出来。
刀离开的一瞬间,那格地板应声而裂。
女人眼睛冲血,看着地上的两人露出嗜血的凶光。
林清舒从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面相,仿佛他们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必须要一刀了结了他们。
一时竟然没有发现,压在他身上的人,正是消失了一天的江浸月。
江浸月面目苍白,林清舒脑袋下的那只手掌疼得要死,他却一直忍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在女人拔出刀,举起来,又向着他们刺过来的瞬间,翻身把林清舒护到身后。
把迎面而来的匕首一脚踢飞。
女人把刀握得死紧,江浸月这一脚,连带着人直接踢飞了出去。
女人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立刻落地,立刻爬了起来,满眼的绝望,驱使着她又举起了刀,跟不要命一样,直接奔着他们而来。
女人不会武功,只能拿着刀,向他们的要害捅去。
青筋在她沧桑的脸上凸起,动作牵扯神经,五官开始扭曲。头上的破布帽散开,凌乱的发丝散开,遮住了她半边脸颊。
恐怖更甚,就像半夜悬挂床头的女鬼。
她似乎用完了所以力气和速度,拿着刀直奔而来。
躲开了第一次偷袭之后,这样的动作在江浸月眼里看来,实在是太慢了。
江浸月没有在上手,提前把林清舒护在身后,看准时机一把掐住女人握刀的手腕,微微一用力,再往下一折。
“咔嚓”!
女人手中的刀直接落地。
她还不死心,眼睛睁大,似乎都要从眼眶里面落出来了。
另一只没有断的手随便抄起身边的东西,一拿,竟然是一个瓷瓶。
女人大叫一声:“啊!你去死。”
而后,举着瓷瓶向着江浸月的脑袋而去。
林清舒一下傻眼,这女人是疯了吗?
那个瓷瓶很大,若是砸在人脑袋上,必定头破血流。
她还有好多事情需要问江浸月呢!他不能死。
江浸月的右手,刚刚因为护着林清舒的脑袋而被磕裂了,十分的疼,根本用不上力气。不稍片刻,白皙的手掌已经青乌肿胀。
一眼看过去触目惊心!
另一只好的手,刚刚捏折了女人的手腕,同一时刻,瓷瓶距离他的脑袋不足一指。
林清舒又用了老办法,学着刚才江浸月的样子,千钧一发之际从后面推了一下江浸月,瓷瓶落空,砸在了地面,碎成了渣。
江浸月也重重的摔在地上,好在避开了那要命的瓷瓶。
顾不得疼,他立刻爬起来,一转眼,疯女人已经捡起地上的刀,锋利的刀尖发出亮眼的光芒。
没有向着江浸月而去,而是向着腿脚发软的林清舒而来。林清舒推那一下,脚步不稳,此时正扶着椅子背气喘吁吁。
刀尖直迎她的心脏部位,女人面目狰狞,握着刀的手青筋暴起。显然,力量充足,这样一刀刺过去,林清舒必死无疑。
第一次直面死亡,林清舒紧张得忘记了呼吸,忽然,耳边响起一声呼喊:“清舒!”
这一声,和她梦中时不时出现的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白衣少年重叠。
那道一直看不清的身影,在这一刻突然有了脸,清俊的面庞,精致的五官,时常浅浅笑着,望着她的那双眼睛满目柔情,里面有数不尽的爱意。
那人不是多次救她一命的景越又是谁?
或许,他真正的名字叫江浸月!
林清舒被这一声叫回了神,可腿脚发软,根本无法移动。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江浸月顾不得疼,快速回到林清舒身边,把呆愣的林清舒揽进怀里,同时一个转身,一个侧踢,女人受疼,手中的刀又落在了地上。
这一次,江浸月眼疾手快,迅速折了女人另外一只手,而后反剪到身后。
女人双手手腕脱臼,发不出来什么力气,只能双脚乱蹬。
嘴里发了疯似的大叫:“放开我,放开我!”
“你个狗官,我要杀了你!”
“你放开我!”
“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我要送你们下地狱。”
而后又恶狠狠的看着林清舒:“我要杀了她,杀了这个女人。”
“我要让你也体会一下失去挚爱的痛苦。”
“我要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女人撕心裂肺,字字泣血。
林清舒听得云里雾里,她那日是第一次见女人,若不是她们披麻戴孝卖身葬夫的样子在云州城少见,又恰好她拉住过林清舒,林清舒都不知道她是谁?
江浸月就更懵了,他才来云洲上任几天,府衙都没去过几次,邻里纠纷都还没有处理过一庄,怎么就成狗官了!
若是在上京,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可是救万千人于水火的人,那些百姓恨不得把他当菩萨供起来,对他比对当今天子还要尊敬。
如何跟“狗官”扯上关系?
巨大的动静吸引来了其他人,小厮们冷汗直流,赶紧把地上的人捆了起来。这一天天不是遇见蛇就是遇见刺客,他们几个就是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多了一些力气罢了,何德何能遇见这样的怪事。
危险解除,林清舒身子一软,落在了椅子上。
江浸月的右手整个都胀了起来,里面满是乌血,不晓得骨头怎么样了。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林清舒轻轻嗓子,让姗姗来迟的今夏去请大夫。
林清舒看着他手上的伤,心里复杂极了,又心疼,又别扭。那手漂亮,她本就喜欢好看的东西,更何况,她对这个人也喜欢,如果不是骗她的话!
又别扭,这个人如果真的是江浸月,她心里这份心疼又算什么?
毕竟人家早就跟什么公主殿下私定终身,双宿双栖,还要跟她和离。
也就这断时间消停了而已,之前可是修书让他的弟弟和表妹解决了她。
甚至不惜让他去死!
如果面前的年轻俊美的白衣少年,真的是那个狗男人,那么他这断时间做的事情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