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皇帝悠悠的神情陡然消失不见,“霍”地一下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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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起带着卫弯弯飞快转移了地方。
将卫弯弯安顿下来后,陈起抱住她。
“情况不对,我要离开一下。”
忽然被抱住的卫弯弯还没来得及别扭,听到这话,立刻推开他。
“你快去。”
在陈起转身后,又忽然叫住他。
“但是,要记得回来!”
陈起站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重重点头:“嗯!”
说罢便大踏步离去。
陈起离开,卫弯弯便打量起四周,然后通过附近那些高高的建筑,恍然发现——
“这里是清安坊?”
卫弯弯问陈起留下的人,也是方才来禀报陈起的人,更是前几天,被陈起派出去调查当年之事的人。
那人点头应声是。
“这里禁军刚刚搜查过,短期内应不会再来,就算来了,屋子下面有隐秘的地道,小姐也可随下属们去地道躲避,所以不必担心。”
卫弯弯摇摇头,她倒不是担心安全的问题。
——在这方面,她对陈起有着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她看着眼前的人,想着这里便是郁子清和眉娘的香粉铺子所在的清安坊,便想起了方才陈起跟她说的那些事。
眼前这人,便是去过了眉娘那铺子的人之一吧?
“你去过眉娘的香粉铺子了吧?你们问过当年的事后,眉娘她们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
方才刚刚得知真相,卫弯弯几乎全然被自己的身世、自己亲娘的遭遇占据脑海,这会儿回过神来,才想起那段故事里的另外两个,不,三个重要人物。
眉娘,以及那两个曾是她亲生母亲婢女的女人。
她的亲生母亲,并不是没有人牵挂的啊,哪怕去世那么多年,仍然有人记着她,念着她的好,记得她的冤……她若活着,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很好很好的母亲吧。
卫弯弯想着,眼角又忍不住泛酸。
那被她问话的下属却神情微顿。
“下属……得知当年之事后,便紧急禀报了大人,大人吩咐下属去香粉铺将那三人接来,但是,去的路上,下属遇到禁军搜城,便又紧急来禀报大人此时,是以……”
下属没有说完,但卫弯弯却已经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她倏然起身,之前的轻松安心陡然不见。
第52章 相挟
街上一片兵荒马乱。
起初是禁军之人带兵封锁京城, 在坊市中大肆搜查,京中百姓正自惶惶不安,忽然又传来消息, 皇宫那里发生了宫变。
有人说皇帝死了,有人说皇帝已制服了叛贼。
纷纷芸芸, 说什么的都有。
普通百姓弄不明白头顶的那片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这天,恐怕又要变一次。
眉娘早早便叫女掌柜关紧了香粉铺子门, 拿大腿粗的木头牢牢顶住门, 然后便守在铺子后面的小院, 焦急地等待着局势的变化。
外面不时传来大批人马疾驰而过的声音。
呼喝之中, 听不出是哪方势力。
“老天爷右眼,劈死那姓卫的畜生!”那神神叨叨的浆洗妇人跪在院中,口中不断喃喃着向上天祈求。
女掌柜和眉娘在一旁无声站立。
心里却在祈祷, 如此纷乱情形,卫家应该也顾不上她们了吧……
直到暮色降临时。
铺子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是外力强撞大门的声音。
眉娘猛地跳起,捞起一早收拾好的包袱, 一左一右拉着女掌柜和浆洗妇人, “走!”
然而, 却已经来不及了。
“往哪儿走?”
顶了粗木的大门一时破不开,却已经有身手敏捷的男子,翻过高高的院墙, 直朝后院三个女子藏身之处扑来。
“背叛了大人的贱婢, 还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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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翻地覆, 卫枢却仍旧稳住钓鱼台。
书房里挤满了人, 不时有人进来汇报。
“大人, 城门已关!”
“大人,皇宫已在张林的控制之下!”
“大人……”
随着一个又一个捷报传来,书房内众人的脸色又紧张严峻逐渐变得轻松愉悦,乃至狂喜起来。
待这个酷杀的皇帝死了,雍亲王即位,他们便有了从龙之功,且雍亲王其人年老昏聩,卫枢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只要给他那个位置坐坐,只怕便是卫枢叫他喊他父亲,雍亲王都干得出。
如此一来,这天下,这朝堂,不就是卫枢和他们这些卫枢的拥趸的掌中之物吗?
书房里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唯独卫枢眉头还微微皱着。
“还未找到陈起?”他再次询问来传讯的禁军兵丁。
那兵丁头颅压地低低地:“回禀大人,未曾。”
卫枢拿着笔的手捏地死紧。
“继续搜,他手下还有不少人,不会一直蛰伏不动,只要一动,务必将其拿下!”
其实现今并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新帝和陈起入京数月,原本的文官武将被清洗的都差不多了,卫枢即便根基深受,却也伤筋动骨,比方禁军,此次仓促之下,也只拉拢了一个副指挥使张林,以及下面几个小统领,起码还有一半的禁军势力,仍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因此此次宫变,参与的不止张林手下的禁军,还有卫家乃至其他豪族世家豢养的私兵家仆,这在此前,都是牢牢瞒着陈起等人的,不然怕不是一个谋反的帽子立刻就要扣下来。
因人员混杂,行事便不那么精细,也无法令行禁止,以致这么久了,才堪堪控制住局势,而且至今没有抓住陈起。
这进展,书房里的旁人喜悦,在卫枢看来却是远远不够的。
在无绝对的压制力量之前,宫变最重要的便是快,而如今拖了这么久,至关重要的陈起又还未露面,卫枢心里便始终无法安稳,一时心中如蚁噬心。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再不动手,陈起,或者说皇帝,就要朝他卫枢,朝卫家动手。
思及此处,卫枢便更捏紧了手中的笔。
同时又问了句:“小姐的下落呢?”
下首之人战战兢兢地摇头:“也、也没有。”
卫枢轻哼一声。
那两人定然是在一起的。
所以找不到陈起,便也找不到卫弯弯,这结果并不算出他意料,但此时这样的局势下,难道两人还能继续在一起?
只要陈起还想活,只要他不想往后都做个死人或者四处逃窜的通缉犯,此时他定然要搏一搏的。
那么,两人就必然会分开。
而他那个女儿……
“清安坊那个香粉铺子里的人,抓住了吗?”卫枢又问道。
下首之人终于松了口气,“抓到了抓到了!三个女人全都抓到了!”
卫枢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浅浅笑意。
正待再说什么。
“大人不好了!”
带着慌乱和惊恐的声音,还未进屋,便在门外响起。
屋内一众人悚然而惊。
而门外传讯那人也丝毫没有耽搁。
“大人,城里城外忽然出现大批军队,皇宫里也有半数禁军倒戈!领头之人,正是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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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百姓惶惶了一日。
开始局势不明,待到下午时,消息灵通些的大户人家便已知晓,逼宫的一方占了上风,那位刚刚登基几个月的皇帝,只怕立马就要把屁股下的位置让给旁人,也就是那位往日不显山不露水的雍亲王坐坐。
有脑筋转地快的,已经四处找人跟雍亲王府拉关系套人情了。
但脑筋更快、消息更灵通的,却是往卫府、往此次主事的几位重臣家里送礼拉关系。
正在这一片闹哄哄之际。
形势急转直下。
“雍亲王夺宫叛变,业已伏诛!陛下谕令:只除首恶,余者不究!”
暮色渐深之时,一队身上染血的骑兵从宫门打马而出,沿着京城主干道扬声大喊。
与此同时,京城北门城门从内打开,由城外涌入近万兵卫。
那是几个月前,便由现今的皇帝,曾经的秦王,从秦地带来后,一直驻扎在京城外,没有编入禁军的士兵。是经过了边关数年累月的厮杀,经过了数月前那场血腥兵变的精锐之师!
这些精锐兵卫一入城,原本还在城中耀武扬威的禁军,几乎是立刻溃不成军。
禁军人虽说,军心却不齐,陈起担任殿前都指挥使后,便将起码一大半人马收拢在自己手下,余下一小半,才是忠于张林的人手,然而这一小半,也大多是从未真正见过血的少爷兵,跟着张林是为荣华富贵,眼前城外进来的这些兵卫如狼似虎,手起刀落便是一颗大好头颅。登时哪里还顾得上荣华富贵。
缴械投降者不计其数。
那些豪族世家豢养的私兵倒是悍勇,但来源混杂,各自为战,在训练有素的真正军队统一命令的冲击之下,很快被分而化之。
而皇宫的形势,也很快转变。
陈起入宫时,皇帝被一小股皇宫侍卫以及宣明带领的人护着,已经退缩到了一处冷宫。
眼看再也无路可退时,陈起终于赶到。
皇帝登基后,宫中侍卫大半都是陈起从禁军中亲自挑选,本次叛乱,除了一小部分跟随张林的之外,其余大部分要么是护着皇帝,要么是看不清局势,不敢站边。
陈起的兵马一到,大部分骑墙观望的侍卫立刻有了决断。
“保护陛下!”
如此声嘶力竭的呼喊忽然漫布整个皇宫。
外有强敌,内部人心涣散,加上战力的巨大差距,张林率领的人马很快溃散。
“爱卿,你可算来了!”
陈起终于杀到皇帝身前时,皇帝两眼泪汪汪,两手一扑,就要往那个一身铠甲脸都不露,却因一路杀了太多人而遍身煞气的人身上冲。
然后就被陈起一胳膊挡住。
“皇宫内叛贼皆已伏诛,宫外,臣也已经着人去捉拿首恶,还请陛下尽快下旨稳定局面。”陈起快速地说完这一串话。
皇帝登时收了夸张的表演,脊背一挺,便又是那个众人畏惧的新皇。
只是还是对陈起说了句:
“辛苦了。”
“不辛苦。”陈起回了句,随即看向宣明。
“接下来,宫中之事便交给你了。”
皇帝和宣明都登时张大了嘴,“啊?”
陈起却没有详细解释。
“宫外还有事。”
他说罢,便迅速转身。
留下皇帝和宣明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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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的确还有许多事等待陈起去处理。
满城逃窜的叛军私兵,得知事败后穷途末路的叛贼,此时的京城看似局势反转,却也正是最混乱的时候,稍有不慎,便可能酿成大祸。
陈起出宫后,飞快见了那些进京的人马。
那些众人口中皇帝从秦地带来的兵,更准确地说,是陈起带来的兵。
边关数年,同吃同住,无数场血战里扛下来的最忠诚听命于他的兵,在入京后,本应回到秦地,但却被他和皇帝悄悄隐匿在了京郊,一点风声都没让那些叛乱之人打听到,于是如今便也成了决定局势的胜负手。
带领这批人的,也是陈起的心腹手下。
陈起与众手下见面之后,立刻着手京城的安防抚恤,以及那些叛贼的处置工作。
“雍亲王府已经被围,家眷幕僚无一逃出,几个拥护雍亲王的朝臣,赵家、谢家、章家,皆已控制住,赵尚书、谢侍郎、章太师也都被生擒,只是……”
禀报的属下说到最后迟疑了下。
陈起立刻看过去。
直接问道:“卫家如何了?”
属下面露难色。
“卫家,其余人倒都还在,但……卫枢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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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间,从云巅到泥底。
这似乎便是对卫府最好的形容。
更是对卫府女眷们最好的形容。
下午时,程蕙娘还惊慌又欢喜地想着,若雍亲王即位,卫枢成了功劳最大的从龙之臣,那么品级定要往上升的,之前早就压着的阁老之位,这次定然是跑不了了,而她,也可以妻凭夫贵,一个一品夫人跑不了,说不定还能封个国公夫人什么的……
她欢喜地想着,叫下人将库房里早就准备好的一品夫人礼服找出来。
这礼服还是老皇帝未入京之前,程蕙娘得知卫枢即将入阁,便叫人悄悄准备的。
虽然真正封赏时,朝廷自会将相应品级的礼服赐下,但程蕙娘有些等不及,便叫人悄悄仿制了一套,时时拿出来把玩赏看,谁知道,老皇帝一死,京城便天,卫枢不仅没入阁,还被新帝猜忌,整个卫家都要看新帝乃至那个武夫陈起的脸色,于是这礼服,便一直堆在库房再也没见天日。
如今,终于又到了这东西派上用场的时候。
程蕙娘一边看着那已经有些返潮的礼服,一边嘴角含笑地想着。
此事之后,还得赶紧把弯弯那死丫头找回来。
有了拥立新君之功,卫家大小姐的择婚对象,可就又要再上一个台阶了,之前看着千好万好的晋国公世子,此时再看,竟然也没那么诱人了,远不如那些皇子皇孙。
雍亲王是个糟老头子,必然活不长久,说不定在上头坐个两年,便得驾崩传位,而雍亲王人虽平庸,却很能生,子子孙孙一大堆,往日也没见有哪个特别出挑的,俱是跟雍亲王一样斗鸡遛狗的富贵闲人。
不过她也不必操心。
雍亲王死了,谁来即位,倒是还不是她夫君卫枢说了算?
谁即位,就让卫弯弯嫁给谁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