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砚死得早,而杨谏知此人,骨子里便刻着忠君爱国,胸腔里都流淌着为国尽忠的血,这才让他得了几年安生日子。
可老镇国将军手里拿着的一半虎符,能掌大楚一半兵力,这是先帝在世时,便交出去的,建明帝一直没能找到借口将虎符收回。
帝王多疑,哪怕你将心掏出来摆在他面前,他都会疑虑里头有没有藏匿杀他的暗箭。
即便整个镇国将军府为了他的万里河山,赔上阖府性命,儿郎全数战死沙场,唯一的姑娘入他的后宫为他生儿育女,建明帝还是担心,拿着虎符的杨谏知有朝一日会朝他背刺一刀。
裴云渡跟着建明帝这么多年,越发觉得此人可悲,孤寂一生,不敢对任何人交托半分信任。
“殿下的意思是,皇上会借此机会,收回老镇国将军手中的兵权?”
姜妁不知想起了什么,面上浮起一阵冷笑:“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一直苦于没有理由罢了,镇国将军府上下,为了大楚抛头颅洒热血,杨家男儿的血肉遍布西北大漠,倘若他贸然收回兵权,只会惹人戳他脊梁骨。”
“所以容涣说,这招栽赃陷害,说是蠢,却也聪明,只要本宫将这枚玉牌呈给建明帝,他必然会借此由头,向镇国将军府发难,镇国将军府必定元气大伤,从而本宫亦与姜延交恶,至于为何说她蠢,也是因为她将矛头指到良妃。”
“建明帝虽然早就想剥了老将军手里的兵权,可他并不想与镇国将军府交恶,因为他还需要镇国将军府替他卖命,放眼整个大楚,还有谁能如镇国将军府一般?即便是最近崭露头角的姜延,身体里也淌着镇国将军府的血。”
姜延不日前已经出发西京,而他抵达西京的第一战,便是捷报。
裴云渡面露难色:“依照殿下的意思?这玉牌是不能交出去了?可不就平白吃了一次闷亏?还污了名声。”
他心心念念记挂的,便是姜妁今日在绛州大开杀戒,一言不合杀了于家上下五十几口,待日后尘埃落定,有人将此事重提,她必然要背些残暴的骂名了。
“你怎么这么蠢,”姜妁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忍不住怀疑霍砚的眼光。
容涣跟着笑起来。
裴云渡只觉得他在幸灾乐祸,却到底好奇姜妁的破局之法,耐着性子道:“属下驽钝,还请殿下解惑。”
姜妁不想理他,转过身去拿果盘里的橘子,捏着看来看去,嫌橘皮上的汁水污她的手,转而便扔给容涣。
容涣接过橘子,抬头便见姜妁理所当然的扬了扬下巴,意思不言而喻。
容涣哑然失笑,一边剥橘子一边对裴云渡道:“殿下才说过,帝王多疑,这面玉牌到建明帝桌上,他是会欣喜若狂,因为一个顶好的机会摆在他面前,可同样的,他也会怀疑,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
“而且,如今我与殿下都不在京城,他需要有人震慑傅长生。”
姜妁耳朵听着话,眼睛却看着容涣,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拳头大小的橘子灵巧的翻转,看上去轻柔至极的动作让她有点恍惚。
他剥衣服的时候……
姜妁当即打断自己满脑子污秽的浮想联翩,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接过容涣递过来的橘肉,一边说:“毕竟本宫和良妃无冤无仇,她为何要派人刺杀我呢?”
第37章
“可是殿下, 您要如何才能保证,皇上一定会心生疑虑,而不是因夙愿即将达成,而欣喜若狂至忘形?”裴云渡还有几分犹疑。
“此事自然不需要麻烦殿下, ”一旁的丫鬟端了水来伺候容涣净手, 容涣一边说:“只需与良妃娘娘通禀一声, 自然便水到渠成。”
裴云渡恍然大悟, 良妃不是个蠢的, 相反, 因为出身镇国将军府的关系, 在水深火热中,她锤炼出了比谁都敏感的政治嗅觉。
对她而言, 谁才是最大的威胁她一清二楚,而姜妁卖给姜延的好, 他已经接了,这便意味着姜妁与良妃, 以及镇国将军府的关系,即便不是盟友,也不会站在对立面。
这一面写着她闺名的玉牌,对她和镇国将军府而言,堪比塌天大祸, 于情于理, 她都会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将此事化解, 将罪名落在该落的人身上。
“你们下一次什么时候传消息给建明帝?”姜妁认真的捡着橘子吃。
“如此看来,殿下已有破局对策,既然如此,传令官随时都可以将消息传回京城, ”裴云渡道。
姜妁揉了揉发酸的腰,略显困顿的打了个哈欠,缓声道:“那就麻烦你们顺便将此事给良妃透个底,至于她怎么做,就与本宫无关了。”
裴云渡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却还坐在位置上,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不知都统如何称呼?”容涣突然开口问道。
裴云渡听他如此称呼自己,忍不住一愣,半天才想起来,他们龙鳞卫隐在暗处,这还是他头一次在容涣面前表露真容,他会有此一问也不奇怪。
“在下姓裴,名云渡,”不过,他还是很好奇:“我方才回忆了一下,除了殿下说过我是皇上的身边人,除此之外,我并不曾露出半点端倪,容相是如何看出我身份的?”
容涣提着茶壶给姜妁斟茶,唇边笑意温润:“想必,上回便是裴都统在宫门前等我,裴都统龙章凤姿,一眼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