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负我——南雍
时间:2022-07-18 07:33:34

  南滢听到春水这话总算稍稍心情好了一点,她擦了擦眼泪,“是这个道理。我现在就睡觉,明天早上起来好好打扮一番去见新妇,到时候把她比下去。”
  曾嬷嬷出了见星楼,赶忙对着等在外面的内监换了一副面孔,“麻烦曹公公了。”
  曹公公翻了个白眼,“哼。知道麻烦就快些。别磨磨蹭蹭的。这大半夜的,咱家还急着回宫呢。”
  几个人出了见星楼,曲折回转跟着买通的府中太监到了一间院子前。
  太监站在门口,“王爷带回来的那位夫人便住在这里。”
  曹公公摆了摆手,“你去吧。快些。”
  曾嬷嬷思量着临走时柳夫人的嘱托,‘旁人家的女儿如何倒不必多管,我这女儿自幼让我们宠坏了,性情执拗,一身臭脾气。
  若是她恃宠而骄捅出什么篓子来必定累及公府。你千万将话说得厉害些,给她一个警告,非要吓住她不可。’
  曾嬷嬷眼中闪过一线轻蔑,这位南小姐过往的事迹,她还未入白马公府时便有所耳闻。
  一个世家教养出贵女居然敢绝食拒婚,违逆父母之命,非要为另一个男人守身,简直是不知廉耻,一点规矩道理都不懂。
  这样的女子莫说为妻,就是为妾,在她看来也是不合格的。
  她将该说的话在腹内转了又转,思量着最严厉的措辞给这位南小姐一个警告。
  没想到她刚进垂花门,迎面便撞上几个禁军,还未及开口,当下让人给擒住了。
  她忙道:“我不是坏人,我是白马公爷派来见小姐的!”
  沉月冷笑一声,“什么白马公府,黑马公府。一声通传都没有便潜入我们王府的统统都是别有用心的刺客。兄弟们,把这几个刺客都拿下!”
  曾嬷嬷想不通,她怎么都想不通见星楼那边明明畅行无阻,怎么到了这里连人都没有见到就折了。
  ·
  “这对双龙佩是……”南欢抬起头,“圣人的旧物?”
  历来玉佩都是一枚,只有极少数的情况下会打制成双佩。
  南欢在宫中住过几年,见过这枚双龙佩很多次,它常常挂在圣人腰上。
  当然,只有一枚。
  据说另一枚原是赠给元后的,宫中无人见过另一枚。
  圣人年少尚且是王孙时,元后以姝艳进,居常专夜,生三子一女,未及三十早薨。
  此后圣人继位,追封赐了皇后之位,却是一生再未立后。
  她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另一枚玉佩。
  这对有着重大特殊意义的玉佩拿在手中,沉甸甸的,颇有重量。
  南欢抬眸看向宋暮,长睫轻轻扑闪,“殿下这是何意?”
  宋暮从袖中拿出一物,“我还有一个东西要给你看。。”
  玉轴黄缎,一看便知道是圣旨。
  圣旨是有品级的,按照对象和用途的不同,卷轴的材质和缎子的材质都不同。
  这是一封最顶格的诏书,上面所写的绝非小事。
  按理来说,这样一封诏书,应当由圣上身边的亲信亲自来送,送圣旨时,全府的人都要跪地迎接。
  但宋暮就这样从袖中拿出来递给她。
  南欢小心翼翼的放下手中玉佩,双手接过卷轴,缓缓展开。
  看清这软缎上的字迹,南欢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她吃惊的抬起头看着宋暮。
  宋暮面上挂着笑,却在她的注视下紧张到口舌发干,身体僵硬,“我已经向父皇请求赐婚。婚期定在明日,礼部已经开始准备。三姑娘,你就当我一个忙,不然我真的会成了全天下人的笑话。”
  他生平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只有面对南欢,哪怕是求来赐婚的圣旨,他也其实没有任何把握南欢会答应。
  这些年他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彼此之间的关系,他不敢离她的生活太近,让她看出他的心思。
  以她的性子,一旦发现他的心思,便必定会对他退避三舍,甚至会对他倍加厌恶。
  她本就对他有恶感,想要重新让她改观已经很难了。
  他也不敢离她太远,他怕离开她太长时间,她会彻底忘记他。
  无数次他远远的看着她,都克制不住的想要上前。
  他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她对魏玉死心,本以为日后的时间还长,他总能有一日打动她。
  可他现在没有时间,或者南欢没有时间,让他再慢慢筹划下去,等到最合适最万无一失的时机。
  南欢可以看出宋暮的紧张,真的很难想象,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七皇子会有一天露出这么紧张的表情。
  他们认识的这些年来,最初的宋暮就是个混世魔王,即便如今性子内敛沉稳了许多,但眉眼间仍旧透着一股桀骜不驯。
  他性子有多强势,有多不容人违逆,她在宫中就深知。
  可在这些年来,他却没有一次以威权强逼于她。
  她沉默了片刻,“殿下。娶了我,您才会变成全天下人的笑话。”
  宋暮的笑容有些勉强,他眸光微闪,凝视着南欢的面容,“不。我娶到了我的心上人,世上有几人能如我这般幸运。他们应当羡慕才对。”
  南欢避开他的视线,有些倦怠的闭了闭眼,“殿下,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爱你。”
  这话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亏心,不近人情,得了便宜还卖乖。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此时宋暮都是比魏玉好千百倍的选择。
  她绝非良配,与她成婚得不到任何实质上的利益,四姓之中有的是更好的联姻对象。
  他却仍愿意为她排除万难求来这一道圣旨。
  不为利,那便只能是为情了。
  他对她的好,有眼睛便能看见。
  她知道自己应当如何做,可感情却不是理智能够控制的东西。
  情爱这两个字,她一听见便觉得心酸痛楚。
  一颗心若是已经被捅出了无数窟窿,要从哪里拿出余力重新去再爱一个人呢?
  她曾全心全意爱过一个人,换来的结果却算不上好,现在所剩下的也就是这具残躯。
  他对她的感情,她虽已知晓,却无法拿出同样的心力去回报,这不是很不公平的事情吗?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见玉佩,见圣旨,仍未见一点喜色。
  说起这话时,双目沉寂,了无生机,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宋暮眸光微黯,缓声说道:“三姑娘,你可以不爱我。没关系。但你要多爱自己一点。”
  南欢垂下眼,看着那一张圣旨,听着这话忽然有些双眼发酸,心口像是被人轻轻的捏了一下。
  “你答应我还是拒绝我都没关系。我喜欢你只是我自己的事情……”
  南欢打断他,“好。”
  宋暮的话被打断,他猛地一怔,“好?”
  南欢下定决心,慢慢抬起眼,“但我有几个条件。”
第三十一章
  南欢曾经在脑海中无数次的想象过自己大婚的样子。
  从十岁起, 到数月前,她日思夜想, 所念所及也就是这一件事, 成为新娘,成为魏玉的新娘。
  曾经她距离成为他的新娘,只差一步。
  但她未曾料到大婚会这样突然的到来, 以这样的盛大方式。
  长街十里,红锦为障。
  饶是如此,仍有百姓蜂拥而至,隔着一道红帐旁观这场盛事。
  她登上宝车, 双手持玉节坐在其中,挺直了脊背。
  诸卫备仪仗, 鼓乐之声使整个京城都好像沉浸在这场盛大的婚礼之中。
  “可看清楚了?宝车从哪一家迎得新娘?”
  “大人, 看清楚了。宝车从太庙迎的亲!”
  南袤吃了一惊,“太庙?”
  柳夫人也有些傻眼,“从太庙走。咱们这添妆该往哪家送?”
  “备车!”南袤拉住柳夫人的手, “咱们现在去王府。”
  宝车初从太庙出。
  使者持节按礼等候在道路旁, 等着王妃宝车至此, 按照仪式流程依次奉上首饰, 玉宝, 册书。
  这些使者大多是太常寺与礼部的官员。
  “真是奇了。一般不都是从王妃母家迎新娘吗?怎么今天从太庙出。”
  “因为仪式简化了吧。按理来说要大办三日, 第一日将王妃从母家迎出在太庙外的阁楼换衣,入太庙祭拜过先帝,第二日迎回王府,第三日入宫。时间仓促,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不易。我看今日圣人连内廷最得脸的几个大太监都派来了。”
  “这位王妃可真是不一般, 竟能请动太后主婚。就连四年前端王大婚都未能请动太后呢。”
  “我赌十两银子, 这王妃能请动太后主婚,肯定是南琢府上的那位六小姐。南琢去年方才续弦太后的侄女。”
  “南琢不过一个徐州太守,又是旁支,哪里值得圣人与太后这般费心。我赌是白马公府的南小姐。”
  “哈哈哈哈。你赌的是白马公府哪个南小姐?”
  “反正总不会是被赶出府的那个。”
  宝车在鼓乐之中行至,众人噤声纷纷上前,齐齐向宝车上看去。
  南谷只望了一眼,便怔在原地。
  如今京中之人都知南严府上的南氏女最为貌美,却鲜有人记得,当年白马公府的南欢初长成便已经是名动京城的美人。
  南欢尚在宫中时,他入宫伴驾远远见过南欢一面,对彼时皎皎若云中月般的美人记忆深刻。
  可惜,这样的风姿恐怕此生再难得见。
  没想到却会在此刻这样一见。
  美人端坐于宝车之上,乌发如瀑,凤冠翟服,腰佩白玉双龙佩,那张本就出色的面貌在珠玉点缀之下,愈发容光摄人,眉目艳皎月。
  若说昔年的美人眉眼尚有几分稚气未脱的青涩,如含苞初露芳华还未完全绽放的鲜花,此时的美人才算是正当盛时,美得灼目。
  四下一静。
  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一日平北王所迎娶的南氏女竟会是曾经被引为笑谈的南欢。
  一双又一双的眼睛写满惊愕,南欢唇角微勾,眉尾微挑,“诸位为何不拜?”
  跟在宝车之旁的赞者长喝一声,“拜!”
  南谷最先反应过来,他如梦初醒般俯首跪拜。
  众人连忙跟着一起跪拜。
  赞者又道:“再拜。”
  炎炎夏日,一众人却只能跪在炙热的地面上,满头大汗的伏在宝车前,再叩首。
  一只洁白如玉的手从宝车上伸出,“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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