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翻宿敌后被碰瓷了——杨柒佰
时间:2022-07-18 07:43:41

  他还记着永徽能到宫门口接沈文舒的事,德隆帝布置的功课太多,他实在无暇分身。
  沈文舒抿着嘴笑,听着他抱怨功课太多,德隆帝对一个人好的方式很单一,就是教他学识,宁远这半年,将过去落下的内容全都补上,十几门功课多管齐下,在朝阳宫养的几分奶膘飞速瘪了下去。
  “是官家望子成龙。”她将茶盏推到宁远面前,脑中掠过皇后似笑非笑的脸,淡声道:“阿远,有些时候还是要藏拙,你前面,还有其他皇子。”
  这些话点到为止,宁远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沈文舒不会无故讲这些,宫中的风向,他身在其中再清楚不过,不过,他想的,与沈五恰恰相反,富贵险中求,有些机会,不好好把握,可要追悔莫及。
  宁远目光掠过朝阳宫露台,望向庭院种的合欢树,眼睛在粉白色花瓣上停留片刻,他道:“五姐姐,我想让哑奴来朝阳宫侍奉,行吗?”
  这是他早就打算好的,夺嫡之争风险万分,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他此来,也是同沈文舒作别,此经一路,他若有软肋,将会万劫不复。
  少年虽没明说,沈五也略微猜到,人各有志,她拦不住他。
  哑奴断掉的舌头能发出类似枝或者知的声音,沈文舒便叫她阿栀。
  她初来时还有些惧怕,总是呆在后殿照顾蛇虫,日子久了,见人对她没有恶意,也能抿着嘴笑,收拾齐整了,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只是偶尔,趁人不注意时,她会一直盯着沈文舒的方向发呆,不知道在看什么。
  自那天之后,宁远便来的少了,霍黎卿也是,急匆匆来,吃口晚饭就走,说不上两句话。
  夏日炎炎,岭南多发暴雨,沿岸渔民又受临近东瀛海兵骚扰,多发冲突,圣上有意出兵,以太子为首的文官据理力争,认为不必打仗,最好以和为贵,这些时日,太和殿灯火通明。
  楚鹤轩晚饭时同她们讲这些,临到最后,还道近日莫要出门,恐怕上京,也要有暴雨了。
  他话音刚落,天边闷雷轰响,闪电将玫紫色苍穹劈成两段,电流布满天边,像是一只大手,将饭桌上众人的心都紧紧攥住。
  楚鹤轩不是多舌之人,不会无故同他们讲这些朝堂之事,等香兰与阿栀一道在庭院溜胖胖时,沈文舒适才开口:“国师,是出了什么事吗?”
  男人斜倚在栏杆上,神色凝重:“东瀛人在上京进行了多次刺杀,昨夜,朱雀街几位大臣都遭袭击,包括…沈家。”
  “东瀛人潜入上京了。”沈文舒听完楚国师的话接着道:“沈家伤势如何?可有人伤亡?”
  “沈家临近宫道口,他们不敢胡来。”
  楚鹤轩知道她担心家中,先说了伤势。
  沈文舒心中,却想起来另一桩事,沈文瀚回京前,大败沿海寇贼,俘获三只海船。
  沿海的寇贼,同上京这一波,到底有没有关系?
  楚鹤轩见她沉默,继续道:“如今京都上下人人自危,太子近臣接连遭难,已有人怀疑,此事与宁远皇子有关,毕竟,朝中两人势同水火。”
  一楼,香兰与阿栀在树下搭绳,正准备在楼下架个秋千,阿栀的情绪比来时稳定许多,已经不再怕人了。
  沈五学着楚鹤轩的样子倚在栏上,神情平静:“圣上如今怀疑阿远?”
  楚国师摇头,官家未明说,只除了宁远的禁卫军统领职位,其余一切照旧。
  这就是怀疑了,毕竟宁远对官家,还有救命之恩。
  不用楚鹤轩细说,沈文舒便能猜出,官家此举,是在警告宁远。
  天边闷雷不止,宫道上梆子响了一声,到了宫门落锁时辰。
  交代完内务,楚国师拿着伞出了门,他不在宫中歇息,落锁时分出宫。
  楚鹤轩的话像是巨石压在众人心头,夜晚闷热异常,两个宫女都没了逗乐兴致,早早回去歇息,沈文舒跟在最后,紧闭门窗,她可没忘,东瀛人都敢袭击临近皇宫的官宦居所,那下一步,这把刀会不会直刺皇城呢?
  外间闷雷不断,不多时,暴雨倾盆,雷声阵阵。电光将房间照得透亮,雨水落在琉璃瓦上,如溪水下滑,接连不断。
  凉风透过窗子吹进来,沈文舒缩在被中,本就睡得不熟,被雷声惊醒,忽然想起廊下还有楚鹤轩那几盆山茶花没有收回。
  国师对那几盆草木护理得当,虽没明说,沈文舒知晓,应是送给永徽的过几日就是她的生辰。
  想到此处,她起身抱着伞冲出去。一出门,外间狂风大作,油纸伞被吹得撑不开,可幸是在楼里,她沿着楼梯下午,到了一楼,果然,几盆花东倒西歪,暴雨将盆里的泥土打得四分五裂。
  顾不上打伞,她急匆匆上前将山茶花扶正拢在怀里,抱紧花盆的刹那,一丝血腥气息钻入鼻腔。
  沈文舒低头,雨水冲刷下,泥土化成泥浆顺着手指流出,血腥味儿越加浓郁,“滴答,滴答”,在一片暴雨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廊下的灯笼被风雨泼熄,黑暗中,沈文舒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她不敢回头,抱着花盆往楼梯走,脚步轻巧,没走两步却停了,前面台阶上,是一双带着水渍的脚印。
  有人闯进来了!
  跑!沈五转身,一柄长柄武士剑钉在喉间,剑身雪亮,刀口平直,来人一身黑衣紧装,窄袖长裤,黑布蒙面,也不说话,站在廊下,用剑指着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哐哐砸门声,黑衣人手腕翻转,将剑移到她颈下,在耳边轻声道:“开门。”
  这人不是北齐的人,哪怕他上京话说得很好,尾音带着轻微卷舌,这语调,似乎是,东瀛浪人?
  沈文舒压下心头疑惑,垂眸,乖顺按他所说,开门,是霍黎卿。
  “五妹妹,皇城混入刺客了,你没事吧?”
  沈文舒摇头,看了他一眼,外间一队侍卫,正阖宫搜查,而他们口中的刺客,此刻长剑抵在沈五后腰,正藏在门口。
  “黎哥儿,这么大的雨,要伞吗?”
  霍黎卿有一瞬迟疑,他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五妹妹都晓得关心他了?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呲着牙嘿嘿笑了,“夜黑雨大,妹妹早些歇息,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霍小公爷得了佳人一句关心,心情大好,又嘱咐了几句,带着侍卫扬长而去。
  沈文舒心如死灰,眼睁睁看着侍卫越走越远,霍黎卿仗着与她相熟,都不肯进来搜一下吗?
  身后黑衣人松了口气,刀柄戳着她的腰,冷声道:“去,拿点儿止血的药。”
  这里只有一个弱女子,黑衣人肆无忌惮,提着沈文舒走上台阶,一间间宫室搜索起来。
  “药都在二楼,请随我来。”
  被胁迫的女子像是认清现实,很快冷静下来,甚至主动带他去了药房,是个识时务的。
  潜入朝阳宫的,是两个人,除了拿剑指着她的,还有一个身负重伤。
  沈文舒冷眼看着黑衣人胸口深色加重,他在不断流血,还在强撑,想到此处,她将药粉呈上去,拿出香炉,轻声道:“需要燃香吗?血腥气会散出去。”
  男人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祭祀之地,面前的宫女,是个贪生怕死的,竟开始讨好起他们了。他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盒香膏:“你们上京有什么好香,用这个!”
  手中的致幻百香散被放置一旁,沈文舒的计划落败,捡起男人扔来的香料,这语气,像在哪听过。
 
 
第55章 装病
  沈文舒揭开那盒香膏,挑出少许放在香炉中,气味钻出,是轻微的辣,里面放了梨汁,栗仁,在指尖搓动有细小橙花颗粒,燃起,辣中带甜,又透着一丝酸,浓郁沁满殿内,很快覆盖掉那丝血腥气。
  是极好的遮味香。沈文舒抱着香炉,放到那受伤较重的人身边,拿着刀的黑衣人看着她的动作,意外道:“你也懂香?”
  点香时手法娴熟也就罢了,只闻气味就能辨认出是止血药香,眼前宫女,不容小觑。
  男人收了刀,坐近几分,黑布蒙面,眼神阴郁,见沈文舒点头,接连追问:“你都会什么香?”
  “粗浅法子罢了。”
  沈五身形流转,不动声色离人远了些,一时无话。
  外间风雨交加,黑衣人见同伴情绪稳定,感叹道:“没想到北齐皇宫卧虎藏龙,我曾在上京见过沈家人点香,那才是一绝。”
  沈文舒僵住,又听那人道:“不若你跟我回去,我们那儿最敬重有本事的…”
  话音未落,身后他的同伴道:“卡…撒…”
  那人回头,身后同伴面目狰狞,双眉紧皱,口中喷射出一口黑血。
  殿内香雾袅袅,如梦如幻,外间风雨暴动,犹似地狱。蒙面黑衣人骤然明白,是她!身边的宫女动了他的止血香。
  刀锋还未抽出,一直安默不动的小宫女开门出去,高声喊起来:“救命,朝阳宫有刺客!”
  声音尖利刺透雨幕,随着她的叫喊,各宫纷纷亮起灯笼。
  这哪是止血香,分明是被人动过手脚的毒香,黑衣人暗骂一声,已是脚步踉跄,身后的同伴昏迷不醒,他咬牙追出去,就是死,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下来。
  沈文舒顶着暴雨跑了出去,来人不是北齐中人,料想对皇宫分布不熟悉,她只要跑出朝阳宫,留置那里的阿栀和香兰就是安全的,此处往西百步,就是侍卫所。
  她在殿中将一切计划好,却独独忘了,身后之人,也是善于调香的。
  男人往嘴里塞了颗解毒丸,咬牙追上,前面的宫女腿脚不慢,到底体力不好,速度越发慢下来。
  几步之遥,他撑着一口气,扬手甩过刀剑,“砰——”剑尖儿穿过后裙刺入石砖,轰鸣不绝。
  沈文舒摔在泥水里,衣裙被剑封着,难以前行半步。
  她回头看去,艰难喘息,雨水如小溪从脸颊滑落,黑衣人转眼已到眼前,拔下钉在地上的长剑,高高举起。
  被困住的宫女不断后退,手掌在粗粝的石板上磨过,一片空白。
  来不及了,长剑反射出一片银光,朝着她眉心扎来。
  沈文舒不自觉闭眼,“珰”地一声,想象中的刺痛并未传来,一柄宽刀横穿而来,挡在剑前。
  是霍黎卿。
  见她无事,霍黎卿挥刀就上,纵身飞跃间招招紧逼,他刀速极快,劈砍间及近将雨幕斩裂。
  反观黑衣人,本就受了沈文舒的毒香,抓一个弱女子绰绰有余,对上提刀的青年,当先卸力。
  来人狡诈,见此不敌,回身就走,霍小公爷紧追不舍,那人抬手一镖,迎面而来,霍黎卿侧身躲过,镖行向转,竟是朝着沈文舒去的。
  霍黎卿暗骂一声,放弃追赶,往那枚铁镖游去,黑衣人见脱险,回手又是一镖,正是霍黎卿的方向。
  “小公爷,左边!”
  沈文舒出声示警,霍黎卿置若旁闻,猛冲过来,一息间落到她跟前,腰折成一柄弯弓,将她捞到怀里。
  同时,两枚铁镖擦着霍黎卿的袖口呼啸而过。
  脸上被蒙了一层黑,沈文舒不敢挣扎,只听到声闷哼。
  霍黎卿受伤了?
  她被人箍在怀里,什么都看不到。
  外面打斗声停了,霍黎卿半天不动,沈文舒心头打鼓,试探喊道:“小公爷?”
  抱着她的人随着这声呼喊,轰然倒地。
  ……
  东瀛人这场刺杀无疾而终,朝堂上,有人指出这群刺客从宣武门跑出,离得最近的东宫黑甲卫却没收到风声,太子没有护好皇城安全,当受罚。
  德隆帝驳回这道奏折,上朝时大赞太子贤德,听闻刺杀,已经入宫侍疾多日云云,而另一道旨意,则恢复了十五皇子宁远的宫城护卫权。
  官家在两个儿子间一碗水端平的情况并不少见,只是这一次,一边是太子,一边是母妃都没有的皇子,圣上竟同时顾全,这就耐人寻味了。
  外间局势风卷云残,朱墙一隔,朝阳宫内,除了备香,沈女官关心的,还有另一桩大事。
  那夜霍小公爷身中数镖,躺倒在大雨中,又染上风寒,结结实实受了场大病。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壮硕如牛的霍小公爷坚持要在沈女官面前强撑脸面去当差,直言这点儿小病看不上眼里,可很快,他就发现这生病的好处了。
  首先,他长这么大才知道,原来人是可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其次,能日日见到沈女官,还能享受精心调配的饭菜,这是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看着日日长好的伤口,霍小公爷长吁短叹,恨不得来个人当场再给自己两刀。
  朝阳宫内,沈文舒托永徽带些冰块过来,天气越加热了,霍黎卿胃口不好,吃不好饭,伤口就好得慢,沈文舒除了在燃香时给他多加几分薄荷清凉驱蚊,又多方寻求,找些冰块将瓜果冰凉给他开胃。
  永徽不忿,“你又不是他娘,管他吃不吃呢?”
  远在霍府的霍夫人此时狠狠打了个喷嚏,香兰冲永徽摆手,等沈文舒远去了,才捂着嘴笑道:“公主,这叫情趣。”
  永徽晃动胳膊,企图抖掉一身鸡皮疙瘩,接着,唇角僵住,楚鹤轩带着阿栀从虫祟殿出来,两人又说又笑,不,应该说是楚鹤轩在说话,阿栀边笑边听。
  楚国师还从来没有对永徽这般亲近过,小公主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亲密从面前经过,压根儿没看到她似的,一股巨大的屈辱腾上脸颊,她咬着唇,将眼底热泪憋回去,脚步极快走了出去。
  “你,不开心。”
  阿栀戳了戳发愣的楚鹤轩,打着手势说道。
  等宫道上没了永徽的身影,楚鹤轩冷下脸色,平静说道:“没有,你多想了。”
  可他紧抿的唇角,藏在袖筒里的双手,无不昭显主人的心绪。
  阿栀伸手将头发撩到耳后,想到宁远最近说起,永徽公主今年十七岁了,官家皇后要为她挑选驸马,将楚国师列在其中,国师拒绝了。
  “公主,伤心。”
  阿栀做了个哭泣的动作,楚鹤轩扬眉,甩下一句:“不要多管闲事。”
  啧啧,说别人多管闲事,自己的背影倒很萧瑟,阿栀撇嘴,不远处,男人像是感受到哑女的不满,回身,眼神冷冷瞥过:“不要逼我把你的秘密告诉文舒。”
  阿栀原本看热闹的神色转至惊恐,男人这才得出一丝趣味儿,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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