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话，他可以手把手教她。
小花呆眉心紧蹙，她噘嘴，粉颊嘟嘟，“可是殿下，我不是侍花侍女么？”
她来三皇子府，是来照看花草的，可不是给殿下研磨的。
秦琰行：……
似小花呆这般头生反骨的侍女，他也是第一次见。
既是侍女，哪能挑三拣四的？
可小花呆才不会管这些道理。
于是秦琰行哄她，“小昙，你看时辰不早了，宋明、绣荷都睡了，这个时候也不好去吵醒他们吧？”
小花呆想了片刻点头，“嗯，宋明哥哥、绣荷姐姐都累了，还是我来研磨吧。”
于是小花呆走到桌案边，她拾起青瓷水盂，往砚面滴入水，而后一手拈起墨锭，一手扶住砚台，缓缓推墨，从容不迫。
显然，她不但会研墨，还十分熟稔，压根不需要秦琰行手把手教导。
“……”
一计落空，秦琰行并不气恼，他还有后招。
待小花呆研好墨，秦琰行指着窗外道，“月下桂树、莲花，美不胜收。以此景作画，意境超然，小昙，你觉得呢？”
“啊？”
小花呆望向窗外，眼睫眨眨。
殿下问她这个做什么？
殿下想作画，画便是了呀。
“嗯，好看。”
小花呆迷糊了许久，点头赞许。
“一人作画无趣，我教你作画如何？”秦琰行望向小花呆，眉眼含笑，温柔缱绻。
小花呆脑袋一歪，“教我？”
秦琰行点头，“嗯，不难的。我可以握着你的手教你，我们先从画简单的，从那棵桂树开始。”
小花呆摇头，“不用教呀，我会。”
秦琰行一怔，脸上笑意僵住，“你，会？”
小花呆点头，“嗯，我画给你看。”
小花呆说着，走到桌案后面，提笔便开始在纸上作画。
不过，她画的并非桂树，而是院中千瓣莲。
小花呆用线条勾勒出花叶轮廓，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画出了一朵莲花，一只花苞，还有大小两片莲叶。
此画将千瓣莲的花叶细节勾勒展现，只求形态、不求神韵。
秦琰行心中更是疑惑，小花呆不但读书识字，竟还能作画？
可她画法风格，又不像是大家闺秀学得那些写意、细笔画，反而……像是白描？
她不讲究构图、不求意境，不像是作画，更像是为书作图。
秦琰行正沉思着，小花呆已经搁下笔，而后走开几步，对秦琰行福身一礼：“殿下，我画好啦，可以走了吗？”
“……”
秦琰行神色复杂。
一鼓作气，再而衰。
秦琰行没了心思，他摆摆手，“我有点累了，你回去吧。”
小花呆高兴的哎了一声，然后蹦蹦跳跳的小跑走了。
秦琰行坐在桌案后，听着她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按着脑袋，有点头疼。
难道，他堂堂一个皇子，真的只能去强扭瓜了吗？
书上说，强扭的瓜不甜，可……也总比没瓜好吧。
强扭的苦瓜，或许也能慢慢变甜吧？
……
五月底，二皇子妃诞下一女。
此女为皇帝长孙女，皇帝大喜，赏赐颇多。
这日，皇帝夜宿珍华宫。
时值盛夏，淑妃一袭水红纱裙，薄如蝉翼，身姿若隐若现。
只是她身材纤瘦，透过纱衣，瞧见的也只有几根骨头。
皇帝瘪瘪嘴，心里想这身衣裳，若是兰妃穿着，定然风情万种，明日他便让黄柏给兰妃送一身。
淑妃贴上来，皇帝伸手搂住她。
淑妃像是跟面条一般贴在皇帝身前，捏着嗓子道，“陛下，臣妾想为陛下再生一个女儿。”
皇帝顿时一个哆嗦。
若是淑妃生的女儿，像淑妃这般，那还真不讨喜。
他更想要一个像兰妃那样的女儿。
可，奇了怪哉，这些年他没少在兰妃身上耕耘，怎么兰妃就是没有再怀上呢？
见皇帝一脸神思缥缈，淑妃咬着牙，坐起身子，“陛下，您怎么了，莫不是看着我，心里却想着兰妃妹妹吧？”
皇帝惊得回神，连忙道，“胡说，朕只是方才想起了政务。”
淑妃心里冷笑，她又柔柔笑着，“陛下，如今阿运也有女儿，三皇子却还是形单影只，这真是让挂心。”
“三皇子的事，你操什么心？”皇帝语气冷了两分。
淑妃连忙道，“臣妾这也是关心三皇子呀。听阿运说，三皇子最近被一个小侍女迷得神魂颠倒，或许他便是为了那小侍女，不肯娶妃呢。”
皇帝不为所动，“是么？”
“臣妾哪敢胡说，端午的时候，殿下为了救这名小侍女，都跳水了呢，这事陛下也知道。陛下不信，派人去查查看。”
“臣妾只是担心三皇子，三皇子生性高洁，不懂男女之事，也不知他是不是被那小侍女迷惑了。”
皇帝闻言皱眉。
端午三皇子落水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原来他是为了救一个小侍女吗？
阿行是他最满意的儿子，将来的三皇子妃，他定要仔细挑选，品行、才貌、家世一样都不能差！
……
数日后。
定南王近日要入京面圣，皇帝命三皇子百里相迎。
三皇子出城迎定南王，一来一回得七八日。
这日一早，礼部周侍郎携仪仗队、禁军在三皇子府门前相候。
三皇子收拾妥当，这才慢悠悠出了屋舍。
他目光四下一顾，不见小花呆，顿时有些不快。
蒋安这几日已经弄明白了殿下的心意，连忙解释道：“殿下，小花呆在后院呢，我去把她叫来同您话别？”
三皇子脸色微沉，“叫什么叫？本殿要和她话别了吗？”
他要出门了，这丫头竟然不来送送他，实在可恶。
蒋安讪讪不语。
三皇子顿时脚步生风，跨步往院门走去，眼看要出院门，他又道，“蒋安，这几日本殿不在，你可得警醒点，看好家。”
蒋安连忙道，“殿下放心，小的一定会照看好小花呆。”
三皇子脸色一垮：“我提她了吗？”
“……”
殿下，您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担心小花呆被欺负么？
蒋安不敢明言，只得又说，“是小的失言，殿下外出期间，小的一定看好家，照看好府里的每一个人。”
三皇子这才满意点头。
在迈出听香院院门之际，他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没有瞧见小花呆的身影。
三皇子心中失落，迟迟不愿迈步前行。
周侍郎等待不急，已经一路匆匆小跑过来，“三殿下，时辰已经不早，外头众人相候已久，还请快些启程。”
三皇子转身，大步向前，衣袂携风。
周侍郎、宋明等人匆匆跟上。
……
院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小花呆悄悄地从角门后探出脑袋。
她小跑至院中，望向院门，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小花呆低头望着脚尖，眼底酸酸的。
不是她不愿意出来送殿下，她只怕自己会哭出来。
那样，好丢人呐。
听绣荷姐姐说，殿下这次去迎定南王，要七八日才能回。
小花呆伸出手掌，开始掰着指头数，七八日呀，好久呢。
……
这日，福乐带人来搬千瓣莲。
福乐还带了几盒点心送给小花呆。
“小花呆，这几日三哥不在家，不如你跟我进宫陪我玩几天？”
福乐趁机靠近小花呆，伸长脖子往小花呆脸上闻。
小花呆有点怕，她一面往后躲，一面摇头，“谢公主，可住宫里，我不习惯。”
福乐也不勉强她，只是有些失望，“好吧，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
她又贴近小花呆猛吸了两口气，而后眼眸亮晶晶，“小花呆，你真的没用什么熏香？”
小花呆连忙摇头，“没有。”
绣荷在旁边急忙解释，“公主，小花呆只是一个侍女，哪里能用什么熏香呢。”
福乐若有所思，“这么说，她身上的香气并不是熏香……难道是是什么胭脂水粉？”
小花呆又摇头，“我没有用那些。”
她一早起来要给花儿浇水、捉虫，哪里有功夫弄胭脂水粉呀。
福乐点头。
也是。
若是平常的胭脂水粉，那味儿她一闻便知，绝不是这种若有若无，清雅淡然的味儿。
“难道，真的是因为和花儿相伴，才染上了浑然天成的花香味？”
说罢，福乐一拍手，“那我也要这样，等回了宫，我便和母妃说，要在宁心殿挖一块花圃！”
福乐说着，又拉扯小花呆的衣袖，“小花呆，别躲着我呀，你快和我说说，这养花有什么技巧，快教教我，我也要一身香气！”
绣荷见福乐拉扯小花呆，有些焦急，这公主，怎么老喜欢扒拉小花呆呢？
殿下临行前吩咐了，一定要照看好小花呆的。
她正想上前拦住福乐，却见府内一个小厮出现在院前，一脸慌忙：“蒋管事、绣荷姐，宫里来人了！”
福乐好奇，“宫里来人？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清楚，来的是黄公公，黄公公听闻福乐公主也在，这会儿正往听香院过来了，小的是提前过来通报的。”那小厮跑得气喘吁吁，一段话说得飞快。
蒋安点头，连忙带人出门恭迎黄公公。
不多时，黄柏便领着数人走近。
黄柏入院，不等他向福乐行礼，福乐便迫不及待问，“黄公公，你怎么来了？父皇让你来有事么？”
黄公公笑呵呵，指了指身后两名女子，“老奴奉旨，将这沁芳、沁华两位姑娘送到三皇子府。”
黄公公这一说，众人才发现黄柏身后除了有数名小内侍，还有两名女子。
这两名女子虽然穿着一身宫女服饰，但容貌气度远胜普通宫女，显然并非普通宫女。
陛下怎么会平白无故送这样两名宫女来三皇子府？
众人神色惊讶，福乐率先问道：“父皇好端端的，送两个侍女给三哥做什么？”
黄柏呵呵一笑，“公主，陛下这可是一心为了三皇子呀。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三皇子眼看弱冠，身边却无女子相伴，故而陛下命老奴选了这两位姑娘，来侍奉三皇子。”
福乐今年十五，已经及笄，也懂了些男女之事，听黄柏这一说，她便领悟过来。
她瞪大眼，“这么说，她们是父皇送给三皇兄……”
所谓的侍奉，自然不是普通的端茶倒水。
而是，在床榻之上的侍奉。
黄柏笑呵呵点头，“蒋管事，劳烦你安置两位姑娘了。她们既然是要贴身侍奉殿下的，便安排她们住在听香院吧？”
蒋安心里一个咯噔，可黄柏发话，他不敢不从，只得暂且应下，“是。绣荷，快带两位姑娘去安置。”
绣荷便领着沁芳、沁华两人往后院走去。
又有数名内侍抬着箱笼跟上，还有内侍怀抱琴、琵琶。那是两人的衣裳行礼。
福乐偏头去看小花呆，不知何时，小花呆已经躲到了角落，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让人瞧不清神色。
福乐有些心软。
这沁芳、沁华是父皇赏赐的，三皇兄只怕不得不纳了她们做侍妾。
而小花呆只是个农家出身的花侍，如今听香院中有了这两女，小花呆要伤心了。
“黄公公，那两姑娘看着不是普通宫女吧？”福乐又问。
黄公公笑着点头，“公主好眼力，这两位姑娘原是尚仪局的司乐宫女，品貌上层，又擅音律，三皇子定会喜欢。”
福乐哦了一声，“黄公公，人既然送到了，你可以回宫复命了。”
黄柏见公主赶人，连忙告辞。
待黄柏领着内侍离去，福乐走进小花呆，去拉小花呆的手：
“小花呆，我看如今三哥府里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了，要不，你跟我走？我保证不会让你受委屈。”
小花呆低着头，抿着唇，轻轻摇头。
福乐叹气，“好吧。不过你若是受了欺负，便来找我，我替你出头！”
小花呆低头不语。
受欺负？
在这皇子府里，会有人欺负她吗？
她不知道。
……
绣荷安置了沁芳、沁华。两人的屋舍就在小花呆、春儿屋子旁边。
她们初来乍到，屋舍简陋，倒是没有什么埋怨，还悄悄要送一袋银子给绣荷。
绣荷可不敢拿。
待安置妥当，绣荷连忙去找蒋安。
这皇帝忽然往听香院塞了两人，绣荷是一头雾水。
“偏偏殿下这个时候不在，我也不晓得如何安排这两人。”绣荷有些为难。
这两人，是陛下送来“侍奉”殿下的，自然不能当做普通侍女使唤。可殿下不在，她们名分未定，也称不上是什么主子。
蒋安倒是淡然：“若是殿下在，压根不会让这两女入府。陛下呀是趁着殿下不在才送这两女来的。你不必管她们，只需凉着她们就好。另外，你和春儿多点心，盯着她们，谁知道她们什么来头呢。”
绣荷连忙道，“这个我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