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林抬眼,望着那身穿一袭玄衣坐于高座之上的青年,姿容迤逦异常,却透着阵阵肃杀之气。
他心头一怵,立刻颔首低眉。
“臣杨世林拜见主君。”对着大座上的延肆,杨世林掀袍叩拜。
如今仇池已归顺北燕,他自然得向延肆俯首称臣。
延肆半撩着那双薄薄的眼皮,露出的黑漆漆的瞳孔透着淡淡的讽意。
“杨公一路车马劳顿来我北燕,不知所谓何事?”
传来耳边的语调凉浸浸的,莫名叫杨世林有些瘆得慌,他立刻回道:“如今仇池乃为北燕附属,阴平、武都二郡又得北燕庇佑,臣此番来晋安,只为当面叩谢君恩馈赠。”
延肆扯唇嗤笑一声,白森森的尖牙微露,“不用跟我弄这些弯弯绕绕,有什么目的就直说。”
杨世林似是没想到延肆竟是这般不给他面子,面色瞬间有些难堪。怎么说他的女儿如今也是他宫里的美人,真要论起辈分来,延肆还得管他叫声岳丈大人。
当然杨世林不指望延肆真的能将他当成岳丈,但如今娇珠的身份摆在那儿,他自然希望能借此拉拢延肆。
于是杨世林故意开口道:“听闻臣膝下小女娇珠如今甚得主君之心,不知她近日可好?”
此话一出,青年浑身的肃杀之气立刻更冷了几分。
“膝下小女?”延肆嗤笑一声,听杨世林还敢问起娇珠,漆黑的眼中尽是讥色,“原来杨公的记性不算太差,竟还记得自己有个女儿。”
杨世林闻言,面色一僵。
“若是我没记错,仇池似乎早已对外宣布了阴平郡主已死的消息。”延肆眼露讥色,撩着眼皮淡淡的睨着他。
杨世林神色的愈发有些难堪,他本以为上次延肆愿意出兵支援阴平就是因为娇珠受宠的缘故。想着若是自己多提几句娇珠,延肆便能想起他同杨娇珠是何种关系,谁知延肆竟是同他翻起了旧账。
对于昔日弃女保城一时,面对延肆杨世林自然理亏,可见如今延肆又对娇珠这般在意,杨世林突然觉得请兵支援一事大有所望了。
“臣心中有愧,如今也不敢奢求美人原谅,但求尽力弥补。”杨世林低眉,
“弥补?”延肆挑眉,冷笑道,“如何弥补?”
“杨世林,你真该庆幸杨娇珠和你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若是无她,仇池当初早已被铁弗部踏平,而你今天更不可能有机会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他冷冷睨着面前的杨世林,神色冰冷。
若不是因为杨娇珠生自阴平,他绝不会多管闲事。
而听到延肆的话后,杨世林一边暗中后悔,一边又觉得有些庆幸。一是悔在当初太听魏朝的话看轻了延肆,二又庆幸若不是自己当日弃女保城,娇珠又如何能识得延肆,又如何得到延肆的宠爱呢。
当然这样的话杨世林自然不敢明说,他垂眼,神色似乎有些痛心疾首。
“主君所言何尝不是臣的痛处呢,昔日受人摆布,一举一动皆不是由心所为,如今臣已是幡然醒悟,只想尽自己的所有,去弥补臣的女儿罢了。”
“而魏朝如今已昭告天下,择日就要起兵北伐,届时若是从武都攻起,只凭武都一己之力怕是难敌,若是主君能派兵驻守武都,臣可将武都供上作为娇珠的陪嫁,一生一世为北燕效力。”杨世林说得诚恳,
而延肆听杨世林这番言辞,便知他是有备而来。
“说来说去,你这是是要拿武都跟我换?”延肆眉头微挑。
剿灭铁弗部后,阴平如今早已由他把控。杨世林虽说是领了仇池两郡归顺北燕,但其实武都郡的兵权却还牢牢握在他自己手里。而延肆若是真心想取武都其实也不难,只是碍于娇珠的身份,他不能不顾她的感受一味出兵罢了。
如今既然杨世林自愿交出,他倒是能少废些神了。
“杨公可要说话算话。”延肆半抬着眼皮看着他,语调不咸不淡。
而杨世林见延肆神色似是起了兴致,心里那块大石头也终于放下。
先前仇池被铁弗部所攻,他之所以敢求到延肆面前,自然也有听闻娇珠在北燕宫中受宠的缘由。只是他昔日对外宣称阴平郡主已殉凉国,不知道如今的娇珠是不是恨透了他。
只恨仇池实在势微,他当时也是别无他法了。若是早知魏朝会弃仇池不顾,他当初何苦守着二郡,直接供与延肆算了。
杨世林心中有些苦涩,毕竟娇珠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成了这种局面也不是他所希望的。
但娇珠如今位分只是美人,且对外还是位已殉国的仇池郡主。说到底有些无名无分,娇珠倒是无所谓,但延肆却不想这么一直委屈着她。
他自从拿下阴平那日后,便已将阴平归至娇珠名下。纵然杨世林不将武都送给杨娇珠,不恢复娇珠的郡主身份,他也会以阴平为聘,立娇珠为夫人。
无心再与杨世林攀扯,延肆直接去了宝华殿。
娇珠正在屋里小院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秋千,心里还在想着杨世林来晋安的事。
难道仇池又出事了?
女郎想着想着便有些出神,连延肆悄悄走到背后都没发现。待看到青石板上被阳光投下的高瘦黑影,娇珠才有所察觉,而此时两侧的秋千绳早已被他牢牢握住。
娇珠回想起上回摔跤的事,立刻回头瞪他,娇声嚷嚷:“你不许推!”
而延肆弯眸,扯唇露出了两颗尖尖的犬牙,在小娘子慌张的目光下,顺手便将秋千往前一推。
秋千立刻荡得飞了起来,连续荡了好几下,娇珠心里有些害怕,于是落下来那一瞬间再被延肆扯住秋千绳时,娇珠忙回头朝他撒娇。
“不许再推了,人家害怕嘛。”女郎白玉似的小手往上按住了他劲瘦的腕子。乌润润的杏眼眨巴眨巴。
娇滴滴的模样让延肆喉结微动,他伸手揉了娇珠的小脸一把。
“蚂蚁都比你胆儿大。”延肆轻嘲,却依言松开了手,而后便俯身长腿一弯,一下子挤到了女郎身边。
小小一个木秋千坐上娇小的女郎自然绰绰有余,可现下又挤上个人高马大的青年,自然便拥挤起来。
“挤死了,你快下去呀。”娇珠不满地推着延肆。
“不要。”延肆不听她嚷,只伸手握着两侧的秋千绳悠哉荡了起来。
“你快起开。”娇珠继续推他,丝毫不见方才撒娇的甜蜜模样。
延肆闻言轻笑,黑漆漆的眼底带着戏谑。“要起开也是你起开,平日里都是你玩,我今天就坐一下又怎么了。”
娇珠顿时就有些生气了,哪有他这样的郎君啊,竟然还和小娘子抢秋千,脸皮未免太厚了。
娇珠懒得搭理他了,“下去就下去,你自己玩去吧你。”说着起身就要走,却被人立刻勾住了腰,往怀里一带,一下子便坐在了他腿上。
娇珠只觉得他劲瘦的肌肉硌得她屁’股疼,“你松开。”女郎低头去掰他勾在她腰间的手,一边掰着一边不高兴嘟囔,“方才可是你说让我起开的。”
延肆一见小娘子真要生气了,环在娇珠腰间的手顿时收得更紧了。
“起开坐我腿上不行吗。”延肆挑眉笑得恣意,黑漆漆的眼里带着几分放纵。
娇珠闻言立刻啐了他一口,回头瞪他:“不知羞。”
这坏狗最近是越来越无耻了,不知看了什么鬼东西,一天天的折腾人的本事渐涨,底线也开始忒低。
而延肆听娇珠这样说,立刻弯着那双狐狸眼一笑,低头轻轻啃了她脖子一口,埋在女郎的颈间压着声音。
“还有更不知羞的呢。”
作者有话说:
各位小天使,真的很对不起。前几天我外婆去世了,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忙着家里的事,也没有时间码字,从今天开始会恢复正常更新的,抱歉各位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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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一番交心
娇珠的耳根顿时一烫, 她没想到延肆竟能没皮没脸到这种程度。
“这还是外头,你可别想乱来。”娇珠看了一周院子,压低声音警告他。
这坏狗最近的花样可太多了, 每次都能把她折腾的没力气, 她才不要陪他疯呢。
延肆闻言只是低着声线轻笑一声,咬了咬女郎羊脂玉似的耳垂。
“害怕了?”
听他那讥诮声,娇珠心里就觉得不服, 她侧过身去勾他脖子, 往下一拽。
“谁怕了?”女郎贴近他,娇声嘟囔, 馥郁的木樨桂香瞬间涌入延肆的鼻间。
青年的眼里黑沉沉的, 眼底燃起了一小蹙火苗。
似乎是要证明自己胆子不小, 娇珠勾着他的脖子, 微微直起腰身。
…
“点完火就想跑?”延肆嗓音低哑, 动作倒是毫不饶人。
女郎那宛如隔靴搔痒的碰触只会让某人变本加厉, 最后只能红着胭脂小脸匍匐在他的肩上任其揉圆搓扁。
“无耻。”娇珠攥拳小声骂他, 娇声娇气的模样, 有气无力的。
不顾女郎娇滴滴地控诉, 延肆捏着她的下巴就贴了上去。
“还有更无耻的。”他哑着声音。
娇珠不满的控诉瞬时被吞没在唇齿之中。
粉色的桃花瓣散落在二人纠缠的衣襟上,空气中的花香似乎都浓郁起来。
粉裙与黑袍纠葛, 颜色自是分外鲜明,而女郎此刻看似完好无损的襦裙之下自有一番别样光景。
木制的秋千时不时地半摇着,寂静的院子里只留下点点压抑的水声。
娇珠咬着嫣红的下唇,乌润的杏眼此刻含着点点水雾, 浓密眼睫上沾着几点晶莹水珠要落不落, 似乎受不住似地轻轻呼着气。
延肆抬手, 修长的指尖抹着她的唇瓣, 娇珠有些气恼,直接张嘴咬了他指腹一口。
可她刚咬下,某人却像报复似地,挺腰又多施了几分力气。
小娘子呜咽一声,瞬间软倒在他怀里。她哆嗦着,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下子就到了顶。
花圃里的花苞似是受不住那阵暴雨,拼命收拢起来,要将花蕊护住。可狂风骤雨来得急促,哪里是娇嫩花朵所挡得住的,只能张开花瓣堪堪受着。
攀至顶峰,那阵暴雨却抽离尽数地落在了衣裙上,花蕊失了灌溉,粉艳艳的花瓣微微颤着。
延肆仰头轻轻吻着女郎酡红的小脸,黑漆漆的眼里尽是餍足。
“娇娇。”他哑着嗓子唤了她一声。
娇珠轻轻嗯了一声,只觉身子有些充实,又有些乏力。
想到方才的荒唐,女郎便开始羞恼。延肆这坏狗竟然…竟然再院子里就……还好仆役都不在,若是有人看见那还得了。
娇珠此刻正趴在延肆肩上,想到又被他折腾了许久,张嘴愤愤咬了一下他的肩膀,可延肆肌肉硬实,这一口非但没咬痛他,反倒是自己的嘴巴被硌得疼。
而吃饱喝足了的某人脾气好的很,看到小娘子委屈地噘着嘴,便将脖子凑了过去。
“要咬就朝这儿咬。”
望着他修长的脖颈,娇珠可不跟他客气,听他这么说,上去就是一口。
颈间微痛,延肆揉了揉女郎绸缎似的长发,心头却弥漫出了一丝丝的甜。
娇珠松口,望着延肆脖子那圈浅浅的牙印,终于解恨了不少。
“我发现你最近可是越来越过分了!”娇珠指控他,望着着自己那皱巴巴星星点点的下裙,又有些气着了。
这可是前几天才做的新裙子呢,延肆这个狗东西,又糟蹋了她一条裙子。
不理小娘子的指控,延肆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
“再给你买新的就是。”他轻笑,起身将娇珠打横抱起朝屋里走去。
女郎娇无力地被他揉圆搓扁,最后又迷迷糊糊地被抱进了盥室。
沐浴完躺在小榻上,半倚在他怀里,娇珠气得抬头瞪他好几眼。她的腰都快酸死了,他倒是满意了。
“你太自私了!”娇珠愤愤,有些不甘心。
延肆闻言,勾着眼伸手轻轻按着女郎纤细的腰肢,温热的大掌搜按的力度适中,娇珠终于觉得好受了不少。
她抬眸,望着神色专注的延肆,忽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尖。
“他今天来找你来到底是为什么事啊?”
这个“他”指得自然就是杨世林了。
延肆盯了娇珠几眼,见她神色如常,这才开口道:“魏朝要北伐,杨世林怕武都会被攻占,所以想让我出兵去守着。”
娇珠闻言眉头微蹙,她就知道杨世林一来准没什么好事。
“你答应他了?”娇珠又看向他问。
延肆点头,“他说要将武都作为你的陪嫁。”
女郎顿时心头微诧,没想到杨世林竟会愿意交出武都。毕竟先前她生死攸关时,他都宁愿守着两郡而不去救她,如今竟然将武都主动作为她的陪嫁,未免有些太古怪了。
且先不说她如今的身份,杨世林早已对外宣称她死了,她现在不过一个无名美人,又何来陪嫁一说。
似是看出了女郎的困惑,延肆抬手轻轻捏了捏娇珠的脸颊,目光黑沉沉的。
“我要你做我的夫人,以仇池两郡之主的身份。”
“夫人?”娇珠微愣,白润的小脸有些发懵。
就因为杨世林给延肆武都郡了,他就要立她为夫人?那若是杨世林不给呢……那延肆还会立她为夫人吗?
娇珠突然就有些气闷,可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明明立她为夫人是件好事,可娇珠就想知道延肆到底是真心,还是只是看在了仇池两郡的份上。
“所以杨世林给你武都,不仅是想让你出兵,还想让你立我为夫人?”娇珠开口,乌润润的杏眼牢牢盯着延肆。
一眼就看出女郎眼里的质疑,延肆撩着眼皮一双瞳孔黑压压的。
“若是我不愿,谁能逼得了我。”延肆抬手,将娇珠额前的碎发撩到了耳后,目光有些灼灼,语调凉浸浸的,“他给与不给,我的夫人也不会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