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意——百酒狂宴
时间:2022-07-19 07:00:01

  云隐有些懵懂,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从三个月前少夫人入宫没多久便匆匆回来后,先是叫她将先前那些长公主给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瞧着也像是要丢了,可最终她还是叫云隐收回了库房,只是从那之后,再也没拿出来看过。
  后来更是再没入宫过,无论长公主派人来召了几回,自家主子也总是用各种理由回绝了。
  原以为长公主被拒绝了会不悦,可对方不仅不生气,反倒隔三差五便叫人来府上送东西。
  只可惜自家主子总是打开看一眼便叫她丢了,更有些时候,连开都不开来瞧,便叫她拿去丢了。
  云隐心中觉得奇怪和可惜,可也不得不照做。
  只是今日她看出来,少夫人似乎很喜欢这坛琼英酿,否则也不会在手中捧了这么些时候。
  可最终还是叫她丢掉。
  云隐想劝一劝,关静姝却已经将手中的小坛子放回匣子中,原是打算叫云隐一并带走,可将坛子放回去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匣子最底下似乎还放了什么。
  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将酒坛子往桌上一放,接着伸手将匣子最底下的东西拿了出来。
  “咦,是一沓纸?”云隐见状也有些好奇。
  关静姝将那折叠起来的纸张展开,才发现那是铺在最外面的两层,想是用来防止琼英酿不慎洒出来而浸湿了里面的纸张。
  原还想着里面究竟是什么这么重要,结果当彻底展开,看到纸张上的内容后,关静姝顿时一滞。
  “……是团团?”
  云隐凑过去看了眼,不仅低呼了声。
  “这画绘得好传神,上面的团团仿佛活了一样。”
  和云隐说的一样,那夹在最里面的纸张上画的是团团,一共有六七张,每张上面的团团姿态都不同。
  最上面那张是团团趴在琼英树下百无聊赖睡觉的场景,它似乎困极,又似乎很舒服,两个后脚往后伸直,整个身体拉得老长,小脑袋磕在自己前爪上,乌溜溜的双眼此时半眯着,享受着惬意的时光。
  下面一张则是团团蹲在草丛中啃草的场景,它显然很喜欢青草,小脑袋一直在草上面拱着,两只前爪微微抬起,用小嘴去够比它高的草杆,似乎是好容易吃到了根,嘴里还叼着,只露出一点青色的草叶子痕迹。
  再往下则是团团在溪流边跑跳,和院子里的鹅卵石打架,蹲在琼英树下用爪子刨土,想打个洞出来。
  画团团的画师显然工笔了得,将团团身上憨憨的呆呆样一点不差地复原了出来。
  关静姝看着这些图,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
  当指尖翻到最后一张时,不由地一顿。
  最后一张同样是团团,可和前几张不同,这张的团团被人抱在膝上,整个小兔子都躺平了,瘫成一个长条,小脑袋靠在那人的膝头,而它身子的一边被人圈着,防止它掉下去,此时雪白的小脑袋上落了只修长的手,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指尖在团团的小脑袋上轻抚着,让喜欢被摸头的团团舒服得眯起了眼。
  画上只画了趴着的团团,和抱着它的人的半边身子,可却原原本本地将那人的衣衫也画了出来。
  绛紫色的祥云龙纹锦袍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那修长的指尖更是昭示着这人的身份。
  而在最后这张画的最尾端还留了句话。
  【团团它想你了,等你接它回家。】
  没有落款,可笔走龙蛇的字迹力透纸背,每个字的尾端的笔锋锐利,无不透露出了落笔之人的久居人上气势。
  也正是这最后一张画让关静姝霎时清醒过来。
  她不再看那些团团憨憨的模样,反而胡乱将纸张折起,塞回桌上的匣子中。
  “拿走。”她偏过头不再看,说了句。
  云隐不解。
  她说着上面的团团看着多有趣,为什么不留下来。
  关静姝却只是摆手,让她拿出去丢了。
  云隐见对方脸上的神色不好,便也不再多言,小心将匣子合上,接着便往外走去。
  “等等。”当她已经出了门时,却听房内少夫人又喊了声,于是又赶紧匆匆走回去。
  “把画拿出来。”关静姝道。
  云隐闻言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后马上应了句,又小心将那里面的几张画拿出来,递给对方。
  关静姝接过后将原本被自己随意折起的话又展开铺平,团团呆呆的小模样便又展露在眼前。
  “少夫人,那这酒……”眼见对方没再说话,云隐便问了句。
  “丢了吧。”这回关静姝没再犹豫,甚至没抬头,便告诉对方拿去丢掉。
  云隐捧着那匣子出了房门后,想起方才自家主子展开那几张画小心的模样,不禁感慨了句。
  “看来少夫人还是很想团团的。”
  .
  夜,皇城,紫宸殿。
  “看清楚了,被丢出来的只有那琼英酿?”年轻的天子此时早已放下手中的折子,修长的指尖拿着根苹果枝悬在半空,而御案上一小团白团子跟着他手上的苹果枝不停跑动着。此时御案早已被清理干净,还铺了软垫,防止团团打滑。天子边逗着团团,边看向下方司部的人,“被送去的画果真没被一并丢了?”
  司部的暗卫便忙应了声。
  “回陛下,臣看得真切,云隐姑娘捧着匣子进屋,过了半晌便出来了,可刚走到门口似是又被叫了回去,待了半刻重新捧着那匣子出来。她将那匣子放到了都阳侯府后角门,臣等她进府后便打开匣子看了,里面确实只有那坛琼英酒,和用来包裹那几张画的纸张。想是画已经被留下了。”
  听得这话,天子温润清隽的面上勾起一抹笑。
  “团团,她还是惦记你的。”他说了句,接着将手中的苹果枝放到团团跟前,团团闻到味道了忙张嘴一咬,接着一用力,就把苹果枝从天子指尖抢走,然后自己跑到御案最边上蹲着开始啃起来。
  “嘎吱嘎吱——”小团子啃苹果枝的声音在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天子单手撑在御案上,看着团团这急切的小样子,脑中却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若是她能看见你这模样,会更开心吧?”
  思及此,他摆摆手,示意暗卫退下,接着唤了周成上前。
  “陛下。”一直候在身后的周成恭敬开口。
  “宣那画师来紫宸殿。”
  多画几张团团,明日再叫人送去侯府。
  .
  之后的几日,关静姝照例收到宫里送来的东西,什么都有,但唯一不变的,就是几张团团的画,而和先前一样,关静姝还是叫云隐把东西都丢了,唯独留下画了团团的画。
  而那些画的最后一张也总是会带上那人,和他的字。
  关静姝只当没看见,只看团团便是。
  与此同时,她用了更多心思去准备一月后宁成业的忌日。
  婆母有时候也会叫她去正院商量此事,偶尔会提及侯府后继无人的事,关静姝也总是安静听着。
  她感觉得出对方好像有什么要跟她说,可总也不提及,她于是也不多问。
  就这样又过了快一月,只剩七日便是宁成业忌日,关静姝便更忙了。
  她想着毕竟是亡夫头忌,万不能出岔子,因而每日早起晚睡,桩桩件件都是自己亲自抓。
  巧的是,从半月前开始,每隔两日便会来府上送东西的宫人便再没来过。
  也不知是不是那人已经没了耐心,不愿再做这事。
  可此时的关静姝也没心思去关注这个了。
  亡夫忌日在即,此时若是看见那人送来的东西,她心中只怕根本不能接受。
  不送了也好。
  而关静姝没想到,自己如此用心操持忌日的事,结果在忌日当天,她自己会成为全京城最大的笑话。
  .
  再有七日便是儿子头忌,宁夫人怎么都睡不着,再加上一心记挂着大郎,又惦记着自己先前的那些准备,她夜里越发反复翻身,难以入眠。
  这边心中正求着上天保佑不要出岔子,偏偏便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看着眼前的乔嬷嬷,宁夫人激动得声音都变了,“大郎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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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离宁成业忌日只剩两三日时, 关静姝发现婆母变得有些不同。
  原本这些日子她时常会去正院和对方商议事情,可这两日她每每人到了正院都被乔嬷嬷劝了回去,说夫人身子又有些不好, 没了精神再应对那日要安排的事, 还说一切便照着两人先前议定的章程来。
  关静姝一听婆母身子不好便打算叫人去找大夫, 乔嬷嬷却说早已看过大夫,没什么大碍, 休养几日便好。
  关静姝便也没多想,毕竟自打宁成业去了后, 婆母的身子便时常不好了。
  只是还是要亲自看看才能放下心来。
  乔嬷嬷见她坚持,便也不拦着, 让她进去了。
  关静姝入内后果见婆母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 见着是她来了还叹了口气。
  “知道你近来忙着,特意叫人拦着你不要来了, 免得耽搁了正事。”
  关静姝便说, “母亲身子不好,我怎能不来瞧瞧?”
  说着还问对方感觉如何, 大夫开的药可用了。
  “才刚乔嬷嬷叫人去熬了药,我头有些晕,便躺着休息会儿。”
  说着便问了关静姝一切都准备的怎样了。
  关静姝便说差不多了,余下些细枝末节的, 自己再上心些便是了。
  宁夫人听后说这便好,如此她便放心了。
  婆媳两人又说了会子话,后来关静姝见对方面露倦色, 才起身告辞。
  候在门外的乔嬷嬷将她送到院门外, 又等了一会儿才折返回去。
  “夫人, 少夫人走了。”回到房间后,她替宁夫人调整了下坐姿,接着才开口。
  宁夫人此时却顾不得关静姝走没走的事,只是看着乔嬷嬷,眼中有些焦急。
  “大郎有没有消息了?”
  乔嬷嬷顿了顿,接着摇头。
  “老奴派了不少人去找,可都没找到小少爷的踪迹,就连张妈也不见了。他二人先前住着的地方也已经人去楼空。”
  宁夫人一听面上便露出绝望来。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道,“怎么会找不到了……”
  明明再等几日,大郎便能名正言顺地回侯府了,怎么会在这节骨眼上人不见了。
  那是她唯一的指望了。
  儿子已经没了,她就剩下这么个孙子,怎么就不见了!
  “周边的人你都问过了?”忽然,她看向乔嬷嬷,“张妈带着大郎在那里待了快一年,周遭虽住的人少,可我记得也有几户人家,你都派人去打听过了吗?好好的两个人怎会忽然就不见了!难道都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老奴也派人打听了,都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那些人便和张妈不熟,不过是见面打声招呼的关系,再加上各自屋子都离得不近,因此直到老奴派去的人上门问了,那些人才知道张妈连带着小少爷都不见了。问了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宁夫人闻言指尖揪紧身下的被子,面色越发悲戚。
  “我的儿啊……”她有些哽咽地开口,“我的业儿啊,你要是泉下有知,就当可怜可怜我,让老天把大郎给我送回来吧。若是没了大郎,我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可无论她怎么呼唤,又怎么在接下来的两日派人去继续找大郎的踪迹,却始终没有好的结果传来。
  大郎连带着张妈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毫无音讯。
  宁夫人的病情也越发加重。
  到了宁成业忌日这天,她甚至连起身都困难,只是躺在床上,一双眼痴痴地望着头顶的床幔,不知在想些什么。
  关静姝早早便过来问安,同时请她一道去主持祭奠。
  宁夫人想着毕竟是儿子的忌日,于是让乔嬷嬷先把关静姝打发走了,再强撑着身子起来。
  可就在乔嬷嬷替她梳洗时,一个关于大郎的新消息传来,让宁夫人彻底心灰意冷。
  ——张妈死了。
  来回话的是乔嬷嬷派出去的一个小厮,一直在正院伺候,算是宁夫人身边的人,嘴严实从不乱说话,对宁夫人也衷心。且知道大郎的存在,先前宁成业尚在时,每每去永阳坊送月银的便是他。因此这一年来,乔嬷嬷有什么关于大郎要紧的事都派给他去办的。
  也正是他,如今查到张妈的下落,便匆匆回来回禀了。
  而宁夫人听得说张妈死了后整个人都懵了。
  “她死了,她怎么死的?”看着眼前的小厮,宁夫人面上神情有些骇人,“那大郎呢?大郎去哪儿了?”
  小厮便说自己也不知道小少爷去了哪儿,只是打听到了张妈的情况。
  原昨晚上有住在一处的人去自家地里歇凉,结果看见草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着光,走进一看是个银簪子,再仔细一瞧,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竟是面色青白浑身僵冷张妈。那人说张妈双眼突出,舌头伸出老长,脖颈上是明显的勒痕,显然是被人勒死的。
  身上衣服都完好,头上的簪子也没被拿走,显然不是因财杀人。
  至于大郎却还是没消息。
  而宁夫人听得张妈没了后,整个人的面容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
  因为她知道,照顾大郎的张妈都没了,只怕大郎也凶多吉少。
  原本两人都下落不明,她还能安慰自己大郎身边有张妈跟着,可如今张妈没了,大郎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去哪儿?又要怎么生活?
  这都是现实的问题。
  于是这下宁夫人是彻底起不来了。
  她再次躺回了床上,关静姝派人来问她准备得如何她都不说话,还是乔嬷嬷去将人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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