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洲挨了打,不但不生气,反而低头轻笑,再低头便亲了沈月溪一下,见着她面上的憔悴,到底忍住了久藏的欲,将她拢在怀里,道:“阿月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沈月溪也懒得再做挣扎,由他抱着自己,放下担忧与心慌,她才想起自己入城时的不对劲,“郎君既然没生病,外面那些守卫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障眼法罢了。”裴衍洲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沈月溪拉了拉他的衣袖,等待着他的下文,本不欲再多说的裴衍洲对上沈月溪催促的眼神,停顿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满足了她的好奇心,说道:“前阵子河东暴雨,城内有人发瘟,我有心引张丛行过来,便向外放出我生病的消息。”
他攻下河东时间尚短,人心不稳,这个时候再传出他生病的消息,以张丛行的性子就算不会本人亲自过来,也肯定会派得力大将前来。
沈月溪微微皱眉,心有担忧,却也只是“嗯”了一声,她心知,天下还未一统,这个仗还得继续下去,她不自觉地伸手揽在裴衍洲的脖子上,正经说道:“衍洲,万事小心。”
裴衍洲停顿了一下,再看向她的眼神却是颇不正经,他本想今日让沈月溪好好休息的,然而当她这般全心全意地依靠着自己时,那一双玉臂贴着他的皮肤,烧起了他心底的火,心底的欲念迅速蔓延。
他终是没能忍住,一个翻转将沈月溪放在被衾之上,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帘帐罗纱落下,错落光影缠绵,是鱼跃入水的翻腾……
叫水的时候已是入夜,沈月溪彻底没了力气,昏睡之中由着裴衍洲伺候自己。
裴衍洲却是精神更甚,将她安稳放在床上之后,立刻在外间召见了沈南冲与左无问。
“阿月的脚底皆是水泡,岳丈可知是何故?”裴衍洲见到沈南冲时,没了以往的客气,目光冷冽得吓人。
沈南冲愣怔了一下,想起这几日的急行军,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无奈道:“我不让阿月跟过来,可她得知你生了病,竟女扮男装混在队伍里一路行军跟到河东。阿月自小被我娇养,哪走过那么多的路?”
“是这样……”这是不是说明沈月溪心中亦有他?裴衍洲脸色温和了一瞬,在左无问与沈南冲再看向他时,都没能藏起眼中的柔情。
只是很快,他又恢复成了冷面郎君的模样,有条不紊地开始布局,他已将圈套做好,只等着鱼儿上钩。
裴衍洲生病的消息传出后,起先各方军阀皆是将信将疑,直到沈南冲连夜赶路将药材送入河东城内,其他人或许仍存疑心,张丛行却是急着想要裴衍洲的命——
天下大势,除了张丛行之外,势头最盛的便是裴衍洲,而且河东离京都很近,以河东为据点,裴衍洲攻到京都并非难事,故而张丛行比谁都要急躁一些。
张丛行自持已经是帝王身份,压下想要亲征河东的心思,命自己心腹陈北岳领三十万大军围剿裴衍洲。
黑压压的大军一出发,众人皆得了消息,北方的陆霄蠢蠢欲动,亦想从中分一杯羹,反倒是年纪较小的宇文渡颇能沉得住气,始终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陈北岳并不将裴衍洲放在眼里,本来裴衍洲的人马便不如他多,何况河东遭灾又发瘟,裴衍洲自己还得了病,在他看来河东不堪一击。
然而叫陈北岳没有料到的是,他尚未到河东,就在离河东不远的长河峡谷遇到了伏击。三十万人的队伍在通过峡谷时被拉得极长,当两边崖上的巨石砸断了这支漫长的队伍时,走在前方的陈北岳甚至不知道他的后面已是后继无人,直到他遇上了亲自率兵而来的裴衍洲。
未及弱冠的年轻将军坐在高头大马上,没给他一句话的余地,长刀横扫,直接砍落人头,三十万的大军还未开始便已成刀下亡魂。
消息传到京都时,张丛行没能忍住,当众吐出了一口鲜血。
第六十六章
裴衍洲在长河峡谷设埋伏是在立冬之夜。
由秋入冬, 长河上的风自西北而来,夹杂着细雨绵绵,是彻骨之寒。
沈月溪这几日在河东, 一直被关在屋内, 便是裴衍洲领兵出战,她也不敢出房间, 生怕坏了他的计划。
虽然裴衍洲出发前曾吩咐沈月溪不必等待,他在天亮之前不会回来,然而夜风吹得庭前草木沙沙, 冷雨拍得窗框潇潇,罗衾冰寒,孤枕难眠。
沈月溪在床上几个翻来覆去之后,索性披衣起床, 点了一盏微灯, 朝外间走去。
因着裴衍洲装病,这大半个月来皆是在屋内处理要务, 故而外间的书桌上摆了不少来各地呈上来的奏疏,还有一些兵书、舆图。
沈月溪坐在那里, 仔细看着裴衍洲的字迹, 男子的字苍劲有力, 自有方遒,全然看不出他识字读书连三年的光景都不到。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描摹过裴衍洲的字迹,又将目光转到摞在一边的兵书上, 第一本便是她曾经翻过的《孙子兵法》,她没什么兴趣地跳过去, 往下又翻了翻, 压在最底下的是一本《吕氏春秋》。
沈月溪来了点兴致, 抽出那本《吕氏春秋》翻开一页,第一页竟是一张袒胸露臂的仕女图。
她不由一怔,想不明白《吕氏春秋》怎会有如此奔放的描图,好奇之下,她又翻了第二页——
沈月溪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张粉白的脸涨得通红,手指慌乱地合上书本,心中万分气恼,好你个裴衍洲!看着一本正经的模样,竟拿着《吕氏春秋》的面裹着避火图的芯,还光明正大地摆在书桌之上!
也不知道平时他整日捧在手里的是什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