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怖的男子仍不愿意放过她,接着道:“五年前,梁伯彦更是借为沈将军料理后事之名,私吞沈家全部家产,廉价变卖沈家祖宅,打死沈家忠仆。沈月溪,你可还记得看着你长大的周管家?他是被你口中的郎君活活打死的。”
沈月溪颤抖了几下,跌坐到绣墩上,她并不想相信裴衍洲的话,然而男子与她素未谋面,却将话说得清清楚楚……
五年前,她阿耶被齐帝派往河东阻击叛军,从那时候起她便开始昏昏沉沉有了先兆,再后来传来了她阿耶的死讯,她更是一病不起,连阿耶的后事都是梁伯彦独自一人前往汾东料理的。
饶是如此,在梁伯彦出发前,她还是强撑着病体送他上马,只求他两件事:一是打理好沈家祖宅,二是安置好沈家旧人。
彼时信誓旦旦应下的郎君在汾东待了整整三个月才回来,见她的第一面说的便是,她所要的他皆做到了,只等她病好了,带她回汾东看看——
这一切难道仅仅是哄骗之言?!
沈月溪只觉得喉间发涩,血腥之味在她的口中弥漫。
“主公,抓住梁伯彦与他的外室了!”
沈月溪大口喘息着,强忍着吐血的冲动,便见一个身形高挑、明艳照人的女将手持红缨长/枪,押着三人自外走进来。
走在前面的男子虽做了贩夫走卒的装扮,却是眉眼清隽,自带傲气,正是沈月溪的夫君梁伯彦,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个年轻的妇人与八、九岁模样的男童。
沈月溪怔怔地盯着那男童看了许久,不必旁人说与她听,光从男童与梁伯彦像了八分相似的脸上,她便能瞧出蹊跷来——她一直以为端方君子的夫君当真早就在外有了外室与外室子!
昔日郎君在众宾客面前许下的誓言犹在耳边,宽慰她的温柔模样历历在目,一个月余之前梁伯彦还曾与她说过:“月娘是我唯一的妻。”
这会儿再想起却是可笑!
梁伯彦见到沈月溪站在裴衍洲身边吃了一惊,下意识呵道:“月娘,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你过来。”
沈月溪口中的血腥味更重,她怒视着要起身。
裴衍洲的手一下子压在沈月溪的肩膀上,阻止了她,对梁伯彦冷斥道:“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
女将的红缨枪从后一扫,三人皆跪倒在地。
他身后的妇人惯会看眼色,立刻匍匐下来,哭道:“还请姐姐帮我们求个情。”
沈月溪即便涂了胭脂亦难掩血色尽失,咽下口中的血水,维持着自己贵女的端庄,干涩着嗓子道:“沈家只我独女,并无姐妹,这声姐姐我不敢当。”
“沈娘子,这是你们沈家之物吧?梁伯彦带着此物与外室,打算从西城门逃走投奔出自沈家军的李柱。刚抓到他的时候,他还让这外室女冒充你。”那名女将嗤笑了一声,将一枚玉印放入沈月溪手中。
沈月溪红着眼睛紧紧地握着那枚玉印,那是她阿耶的私印,见印如见人,是五年前阿耶见她最后一面时赠予她的,她一直藏在自己的枕头底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梁伯彦盗去了。
饶是脾性温和如她,也恨不能直接上前给梁伯彦重重一巴掌!
裴衍洲沉声命令道:“梁家主,接着写。似梁伯彦这等寡廉鲜耻之徒,沈月溪自当休之。”
名为和离,实为休夫。
梁世明手中的笔顿了顿,面色难堪,可环顾四周,终究还是忍辱负重地写了下来,呈现给裴衍洲。
裴衍洲将和离书塞入沈月溪颤抖不已的手中,眉眼冷峻地说道:“这样的男子有什么好值得你伤心的?”
又道:“如今你与他再无瓜葛,他侵吞你家家产,打死你家忠仆,偷你阿耶信物,还让自己的外室冒充你,你自当一报还一报。”
他硬是将娇小的沈月溪拉入自己的怀中,男子这才发现沈月溪穿着狐裘大衣,手却依旧凉如水。
他皱了皱眉头,只以为女子的手皆如此,将腰间长刀递到她手,炙热的胸抵住她想要后退的身子,握着她的手与刀,便是一刀砍在了梁伯彦的肩膀上。
鲜血立刻喷洒而出,瞬间沾满沈月溪的双手。
素来端着的梁伯彦不顾伤口疼痛,跪地求饶:“月娘——你我夫妻多年,原谅我这一次……”
沈月溪却听不到这些,她本就病得厉害,尚未从不堪真相的打击中出来,便被这满手的鲜血所刺激!
她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眼前红一片黑一片,再难承受,大吐了一口血出来……
昏迷之前,她听到了叫人惧怕的男子颤着声音喊道:
“沈月溪——”
第二章
阿月——”
“阿耶,你怎么在这里?”沈月溪一脸惊喜地问道。
眼前的沈南冲是五年前见她最后一面的模样,即便到了不惑之年,她的阿耶玉冠束发、风流儒雅,没有哪个年轻儿郎能与其媲美。